他们的缘分怎么写 都是劳燕分飞
莲仙正在浴池洗她的花瓣浴,两边各站了一名婢女往池子里撒着花瓣,花瓣漂了一池,随水悠悠而荡,室内热气氤氲,香气遍布。 红烛负责四面巡视,忽听她惊疑地叫了一声,然后从角落的梳妆台下抱出一只白兔,“这个小东西怎么在这?之前巡视好像都没看到呢。” 莲仙吩咐她:“你把它送去仙灵居,免得小倩不见它又到处寻找。” 红烛正要出门,白兔突然挣脱她的怀抱,就那么莽撞地跳下地,吓得几位姑娘齐皆倒抽了口凉气,唯恐它摔出个好歹,好在最后并无大碍,说也奇怪,它似乎和莲仙特别投缘,跳下地就直奔她而去,停在她身边就不挪步了。 莲仙伸出雪藕般的玉臂轻轻抚了抚它的皮毛,又点了点它的鼻子,“听话,回去吧。” 白兔直愣愣地看着她,忽然有殷红的液体从它的鼻子里溢了出来。 莲仙吓了一跳,一旁的婢女也惊讶不已,红烛沉吟着道:“从前只听说过男子见漂亮女子才会流鼻血,兔子流鼻血简直闻所未闻,难道这只兔子通人性,看见宫主沐浴……” 莲仙大惊失色,赶忙背过身,弓起身子,急切命令:“把它带走。” 两名婢女有些不信:“一只兔子而已,没有红烛姐说的那么玄乎吧?”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们想不到的事还多着呢。” “听说这只兔子是乐姑娘爱人的转世,如果它通人性,该粘着乐姑娘才是,怎么会粘着宫主呢?” 红烛眨巴着眼,回答不上来。 另一边,婢女流苏端着一碗燕窝粥往浴池方向而来,就在此时,不知从哪飞出一枚石子滚落在她眼前,分神之际,一粒青豆大小微泛着光的珠子从天而降,落在了那碗燕窝粥中,流苏对此毫无察觉,见没有什么异样,便端着燕窝粥继续往浴池而去。 等红烛把白兔带走,莲仙才起身更衣,然后喝起了燕窝粥,喝了一半,一阵沉重的睡意袭来,不等回仙灵居,就在浴殿所设的床上就寝了。 月罗国。 艳阳高照,稀松的树叶间投下一道道刺眼的光线,李斜阳浑身燥热,猛然睁开双目,只见自己正睡在一堆松软的稻草之上,脖子上传来的痛意提醒着他他的睡着又是被白氏郎打晕所致,霍然起身,又气又无奈地问:“公子,你这样我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白氏郎也很无奈,“我这人天生就见不得人受苦,怎么办?” “公子,给你一个别无选择的选择,你回去吧。” “要不一起?” 李斜阳一口回绝,“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回去的。” “你不走,我也不走。”白氏郎与他杠上了,两人正僵持着,一道玄光闪过,红烛现身,气喘吁吁地拉住白氏郎,“可找到你了。” 白氏郎狐疑地看着她,“什么事?” “公子,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她是第一莲仙的人,她找你,不就是第一莲仙找你了,真是一天不见都不行啊。”李斜阳阴阳怪气地插话,好整以暇地瞅着白氏郎:“公子,那你是回去还是不回去?” 红烛几番欲开口都没找着机会,白氏郎看她焦急的神情心知事情不小,心惊rou跳地问:“是不是仙儿让你来的?究竟所为何事?” “宫主她……她……”红烛下意识地摸了摸腹部,似乎极难启齿,急个半死:“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好,我们走!”正要动身,又想起了李斜阳,“你不跟我一道回去?” 李斜阳头摇的像拨浪鼓,“不了,或许公子不在,我能把一切都记起来。” “那你自己小心些。”白氏郎叮嘱了一句,闪身离去。 牡丹谷。 白氏郎在莲仙身后现身,急切呼喊:“仙儿!” 莲仙迅疾转身,今天的她与以往不同,罕见地戴起了面纱。 “你别怕,我看看伤的怎么样。”白氏郎第一反应是莲仙的脸受伤了,轻柔地摘去她的面纱,可面纱下的她依旧貌美如花,只是又增添了几分愁苦,心里不由得像吊了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忧心地问:“究竟怎么了,你别吓我。” 莲仙泪落如雨,低眸,抬手抚上腹部,白氏郎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惊讶的发现她原本平坦的腹部此刻已然明显隆起,看起来像有了两到三个月的身孕,算算时间,的确吻合,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这个消息太过突然,惊得白氏郎头皮发麻,半天回不过神来。 “装心哥哥……”莲仙欲言又止,白氏郎浑浑噩噩回过神来,此刻,自责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卡住了他的心,让他痛不欲生,“对不起,仙儿,对不起,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莲仙不知内情,她把那天的钱達当做白氏郎,以为他在白牡丹赶来之前他已情不自禁对她行了夫妻之礼,也就理所当然认为腹中孩子是白氏郎的,她也生气过,可想着木已成舟,他又是自己曾经最爱的人,再多的气最终还是烟消云散,“装心哥哥,你别自责了,木已成舟,仙儿就算生你的气也无济于事了,仙儿想了很久,决定留下他,你说好不好?” 唯恐白氏郎不同意,补充道:“虽然他的身世以后会为人诟病,可他到底是一条性命,仙儿真的不忍心……” 白氏郎又何尝忍心,即使这个孩子不是他的他也不会那么残忍,剥夺他存活下去的权利,“仙儿,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以后我会待他视如己出,将自己一生所学尽数教给他,你放心吧。” “视如己出?”莲仙觉得这个词用的不对,羞答答地嗔怪道:“对别人的孩子才叫视如己出,装心哥哥糊涂了?” 白氏郎闻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就说莲仙在对待这件事上表现出的冷静有些不同寻常,原来她竟以为孩子是他的,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如何让她产生了这样的误会,他对她,何曾有过非分的举动?头脑再次陷入一片混乱,他该不该和莲仙解释清楚?真相是残酷的,莲仙一定接受不了,还是就这样将错就错,隐瞒她一生一世?可以么? 莲仙见白氏郎神色如土,史无前例的难看,了解他的为难,后悔不该把一切告诉他,她也有想过不留只言片语一走了之,可就算走到天涯海角,白氏郎也是找得到她的,又何苦让他干着急一场?何况白氏郎一找,事情必将闹大,局面将变得难以收拾,倒不如两人这样把事情说开,无风无浪的把事情解决。 身子前倾,轻轻枕在白氏郎的肩头,温言软语中尽是感伤,“仙儿很想和装心哥哥找一处无人之地,隐姓埋名度过一生,可这到底只是奢望,仙儿选择把事情告诉装心哥哥,不是逼你做什么抉择,只是希望你知道世间还有一个他存在,仙儿已经很满足了,装心哥哥不必送仙儿回仙乐皇朝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离开他的肩头,依依不舍含泪离开。 莲仙虽然没有明说他们此生不要再见,可有些话是不需要明说的,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湍急的洪流,再见就意味着要冒险,冒险是值得,难的是他们都没有把握安然游到彼此身边。 除了无需再见,还有很多话一同埋葬在莲仙心间,她很想像那些平凡妇人那样问自己的爱人,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男孩叫什么名,女孩叫什么名,这些话只能徘徊在她的唇齿间,无法宣之于口,她怕搅起他内心的波澜,令他这些年所有的隐忍毁于一旦,与父皇母后团聚在即,更能理解他这些年的不易,帮不了他,不能再拖他的后腿了。 白氏郎终没有勇气追上去,这样的结局或许是最好的结局,被蒙在鼓里的莲仙多少是幸福的,她有了 “他们”的孩子作为精神寄托,这一生都不会寂寞,这就够了。 别离如玉碎,世事太迂回,这缘分怎么写,都是劳燕分飞。 月罗国。 李斜阳漫无目的往前走,偶尔遇到年近古稀的老人便抱着一线希望上前打听看人家认不认识自己,这个希望自然很渺茫,老人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认人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然后摇了摇头说不认识,李斜阳本来没抱希望,得知结果难免还是失望了一阵,垂头丧气走开,后来便去到闹市,周围都是陌生面孔,不再心存打听念头,凭着感觉往前走,越往前走越觉得似曾相识,不需要绕圈子,熟悉的好像走在回家的路上,直到走到一座巍峨的宫殿前才停下脚步。 驻守宫门的侍卫一见陌生人靠近,长枪一指,冷喝道:“皇宫重地,闲人不得靠近,还不快走!” 李斜阳倒退着离开,就在这时,眼前一花,仿佛看见一个老妇人站在宫门口,翘首向他这边张望,可等他仔细看,却什么也没有,头痛又开始作祟,脑海闪过一个画面,和刚才眼花看到的一幕一模一样,一个老妇人拄着金杖站在宫门口,翘首向外张望,看见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忙迎了过去,焦急地道:“潇儿,别老往宫外跑,皇奶奶一刻不见你,心里就不踏实。” “皇奶奶……”每次听到这三个字,心就针刺似得疼,一发不可收拾。 侍卫见他之前还好好的,突然就蹲了下去,以为他在演戏,意有所图,警惕地喝道:“别装了,赶快走,不然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李斜阳倒是想走,奈何头疼如裂,根本走不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领头的侍卫怒不可遏,一挥手,六名侍卫一窝蜂冲上前,对李斜阳拳打脚踢起来。 李斜阳刚开始还能招架,后来便渐落下风,被揍了个鼻青脸肿,然后拖进了皇宫,被当做刺客关进了大内监牢,临关牢门前侍卫头头冷笑着抛下一句:“你这辈子就等着老死在这吧。” 李斜阳忍一时之气,等头痛过去,把回忆起的片段摊开来仔细分析,他总是想到那个老妇人,说明他们之间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可若说他们真有关系,又有些于理不通,白氏郎说他是穷小子出身,可每次想起那个老妇人,她的服饰都华贵万方,置身之地更是非富即贵,他们之间按理说应该是不搭界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想了许久,觉得先弄清楚那个老妇人的身份再说,当即出了牢房,隐身在皇宫大院四处察看。 这一察看不要紧,记忆像开了闸门,毫无预兆的清晰起来,无论走到哪里,都会看到那个老妇人和在宫门口想起的那个年轻人,他们或一起下棋,或一起赏花,或一人读书,一人听书,情意nongnong,只是李斜阳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看到这些虚像,他和他们之间到底存在着什么联系? 进了东阳宫,那里发生的一切更是历历在目,像回放似得在脑海一一闪过,一重疑惑未解,又添了一重疑惑,为什么一对陌生男女至死不渝的爱情记忆会存在于他的脑海,他在他们之间又充当了什么角色?随着记忆的回放,他记住了那对男女的名字,吟潇和珊瑚,多么巧,那个年轻人也叫吟潇,他经历的生死绝恋,以及和他皇奶奶的生离死别都让他痛彻心扉,好像经历了这些的是他自己一样,珊瑚,那个总是带着淡淡忧伤的黄衣女子,每次她的名字划过心头,都会牵扯起一阵剜骨削筋般的疼痛,他也无法理解这种疼痛从何而来,或许他生来就带着那种悲天悯人的胸怀?他之前一直以为她和乐小倩有着莫大的关系,可这次回来才知道,她们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虽然她们的神情有着那么一丁点相似的地方。 走了一圈,想起的都是无关他的记忆,这让他困惑不已,他的记忆,到底遗落在了何方? 出了宫,重又回到望魂崖,心头纠结成一团乱麻,如果真相像白氏郎告诉他的那样,他和李吟潇为了争抢珊瑚大打出手,以致跌落悬崖,为什么想起了那么多,独独这一段在他脑海没有留下任何印象?为什么?难道在世间的另一个角落,还有一对名叫吟潇和珊瑚的,他们和他的身世才有关联?这个念头一冒起,马上就被否决了,他何尝不知道,这个几率渺小的简直微乎其微。 无力再思考下去,呆坐在崖边吹着冷风发起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