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得住心 锁不住爱和忧伤
仙乐山庄。第一情深恍然从那段绵长的、刻骨铭心的回忆中跳脱出来,一时间百味萦心。 曾经的爱和憾从没有因为冗长岁月的流逝而有所遗忘,相反历久弥新,心头好似安插了一只难以拔除的警钟,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自己‘莫失莫忘’这四个字。 只是爱也罢,憾也罢,他想,即使岁月再如何流逝,他和莲仙也只会维持现状,不会有任何改变。 只要做到从不打搅,也不说放弃,那就无愧于心了,他固执的这样安慰自己。 唯一有愧的就是…… 起身坐于床侧,轻柔的替莲仙盖好被子。 “仙儿,当你在花骨上看到白氏郎名字的那一刻起,你的激动足以证明你的本心,可是为什么?你明明已经被抽去记忆,却为何凭空生出如此大的反应?”眼泪不由自主滑落,第一情深明了一笑,自问自答间心痛似凌迟:“我不止一次听得你在睡梦中呼喊白氏郎的名字,这代表的不是恨,应该是爱吧,你从不曾真正放下,哪怕失忆,可是仙儿,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记住这条和他破镜重圆的路,因为遗忘有时比清醒活得快乐一点,你不知道,情深哥哥有多羡慕你,原谅我的不得已,忘了这一切吧!” 手中神光闪现,哆嗦着扫过莲仙的额头。 人生自古一场梦,梦自醒来不做瓮。 沉着脸打开房门,乐小倩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如雷贯耳:“你干嘛用法术封住房门,连我的呼喊声都被挡在门外,你居心何在?” 第一情深刚要开口,乐小倩如风般撞过他的身体奔向莲仙,不由分说卷起莲仙的袖子查看她的圣女朱砂。 “还好,还在!”乐小倩几番验证后终于安心的舒了口气。 这可气坏了第一情深:“乐小倩!你简直……” “我怎么了?明明就是你不对,你是小jiejie的哥哥嘛,怎么可以和她共处一室这么久?你知不知道什么是人言可畏?!”乐小倩得理不饶人。 第一情深的脸瞬时像万年没涮的锅底一样黑,一把将乐小倩拖出去,双手环胸靠着门棂,右脚踏着栏槛阻住进路。 “你干什么?” “身正何惧狂!你若怕,以后就请离我十丈远!” “凭什么?要离也是你离我和小jiejie十丈远,我才是真正的皇亲贵胄!” “你和仙儿此行是来取‘留魂珠’的,你确定不需要我的帮助?我问你,仙儿为何时隔两百年后又想起这件事来?” “是……是我告诉小jiejie的,你不能怪我哦,小jiejie每日忧心国事,还要遍寻灵药医治父皇母后,我心疼之下,就说漏嘴了!” 乐小倩实在抵不住第一情深直射过来的冷意目光,咬着指甲低下头。 “这样一来,情况就天翻地覆了!”第一情深缓缓坐了下去,像散架似的,“这些年我费尽心力打听,这才知道,留魂珠本有四颗,两颗掌握在至尊无上的王母手中,百余年前,其中一颗留魂珠作为王母两个女儿和白氏郎的订婚信物,被白氏郎交与了他的母亲白牡丹,据说白牡丹真的起死回生了,另外两颗在人界的皇帝手中,*的那颗是他老爹镇国将军抛头颅洒热血换去的,皇宫禁卫森严,再加上皇帝有龙神护体,我几次欲夺取都近身不得,反而被震伤,依仙儿的个性,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上天无路,进宫危机重重,你想害死她呀?” 第一情深说到激动处,不可抑制的吼起来。 “换作是你,情急之下你不会那么做么?我又不是故意的!” “换作是我,我会先斩后奏,拿到留魂珠再说,我绝不愿仙儿去冒险,你们的父皇母后也是如此,他们宁可长睡不醒,也绝不希望仙儿有任何差池!” 第一情深反驳的面红耳赤,乐小倩甚觉委屈,紧咬着下唇不吭声。 “情深哥哥”,莲仙轻柔的声音滑进耳膜:“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仙儿着想,可是小倩她没有错,救醒父皇母后是仙儿此生最大的心愿,不能假手于人,就算留魂珠再难以取得,仙儿夺珠之心也绝不偃息!” “仙儿!我不想你重陷苦海,再无力回头,听我的话,带着她们回仙乐皇朝好么?那里还有你的数万子民在等你回去,你曾经答应我,要做个让子民额手称庆的好君主,你不能食言!” 第一情深目光里盛着真挚的乞求,可在晶莹闪烁的泪光之外,他只看到莲仙丝毫不曾动容的丽颜,以及义无反顾转身后清瘦的背影。 莲仙泪落满衫,朱唇轻启:“仙儿寸心已决,宁负天下人,也不负父皇母后!” 第一情深神色一凛,明白再劝已是徒劳,倒不如舍命陪君子:“仙儿,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为你全力以赴!” “我也是!” 乐小倩一把抱住莲仙,莲仙眼底涌进炽热的跃跃光芒。 得意王府。情恋仙小筑。 这座情恋仙小筑本为莲仙而建,耗地百亩,雕梁画栋,亭台楼阁,碧水浮花,美如仙境。 白氏郎自从得知莲仙降临蓝魔县,一颗心犹被炎日爆嗮,寸心寸裂。 求不得,又放不下,日子着实难过得紧。 一如既往在雪白的宣纸上轻柔写下一个‘仙’字,也只有这样专心时,火燎般的心才能得以一刻轻松。 角落里堆着整整齐齐的比人高的一排宣纸,空白处都写着同样的一个字,或轻柔,或刚劲。 这座小筑旁人不得靠近,这些年他在天庭一刻也呆不住,归心似箭,只为将一腔永世无法宣之于口的痛楚带回这座小筑中,让它为自己分解,直至神形俱灭,直至沧海桑田。 起风了,窗棂拍打着,几朵桃花花瓣随风而进,飘然纸上。 白氏郎小心翼翼的拿起一枚,神光闪现,清清楚楚显现四字——第一莲仙。 前尘往事海啸般铺天盖地袭卷脑海,是了,又到了,又到了一年的花事时节。 最是时光留不住,从此天涯无相顾。 “仙儿,自从别后,我从没有去看过你,也没有主动探听你的消息,不是因为我狠心,而是因为我不能,我怕控制不了我自己,我是你的亲哥哥,一旦相见,我该怎么面对你?”几番哽咽,泣难成声,手中花瓣用力紧握,“我知道你此行是为了留魂珠而来,你放心,我一定会鼎力相助,哪怕要我……” “公子,姓钱的找上门了!”李斜阳的千里传音飘进小筑,语气不悦。 白氏郎猛然回神,半晌后,收了思绪,将手中花瓣轻轻放在那个被泪水浸湿已然模糊的‘仙’字旁,刚一转身,头沉的厉害,以手拭额踏出门。 拾阶而下,回身而望,牌匾上‘留仙阁’三字熠熠生辉,不像自己的心,早已经在历史的变迁里被蒙上一层厚重的灰,再也无力寻得一丝光亮。 对面就是他精心为莲仙打理的‘仙灵居’,门庭前桃之夭夭,清风一吹,满地、满湖的花瓣,洋洋洒洒,很是漂亮。 湖中已种植莲花,夏天一到,一片欣荣。 就像杜公瞻写的那首诗: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 很美,很美。 目光渐渐移向那座煞风景的拱桥,想当初他满心期待的将建造这座小筑的重任交给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李斜阳时,李斜阳就给他来了这么一出。 “仙儿此生大概都不愿踏进这里一步,那这道警戒线拦在这里又有何意义呢?” 忧伤的眼眸垂下,握着折扇的手一扬,前后两扇房门应声关上。 心不在焉踱到前厅,*满脸堆笑迎上来:“师父,徒儿来给您请安了!” 白氏郎一掀衣摆,默然在首席落座。 一箱黄灿灿的金子抬到面前,“这是徒儿献给师父的见面礼,请师父笑纳!” 白氏郎的脸色开始铁青:“不必了,世间一切俗物皆是阻碍你修行的业障,你务必牢记并且抛下,将它们都分给那些需要之人,还有,本王不喜jian佞之辈,你以往的所作所为本王全都可以不计较,从今日起,你就随你二师父好好学学为人处事的道理,就当从头开始,可否?” “二师父?”*玩味的咀嚼着这三个字。 李斜阳背着手进门,眼神里满是杀气:“还没拜师就侮辱师父,这种混蛋早晚会欺师灭祖,不过……” *只觉背后阴风阵阵,一抬头,一把拇指粗的纯铁戒尺亮在了眼前,李斜阳笑的非常开心:“为师不怕,好徒儿你也不用怕,礼尚往来嘛,你送了我们那么大一箱金子,我们不还点礼怎么行?只要你乖乖听话,为师是很怜香惜玉的,嗯,拜师是站着拜的么?还不给我跪下!” *咬牙切齿,挺着身子不动。 李斜阳摇头晃脑的叹了口气,“唉,有钱人就是有钱人,这么一点苦都受不得,跟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似的,行啊,看在你即将成为我爱徒的份上,为师就照顾照顾你!” 扬手打了个响指,男仆捧了个软垫放在*脚下。 白氏郎由着李斜阳闹腾,好整以暇的慢饮着香茗。 *斜着眼狠狠瞪着李斜阳,大有将其生吞活剥之意。 李斜阳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心下暗笑:好戏就要开始了。 “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跪,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李氏的关门弟子;不跪,那麻烦你带着你的东西和你那肮脏的身体快速滚出王府,二选一,选吧,过时不候!” *那夹带着能够毁天灭地仇恨的眼神就从没离开过李斜阳,被他的话一激,屈膝猛然跪了下去。 李斜阳夸张的打了一个激灵,等着看好戏。 “啊——” 下一瞬,*的叫声可谓凄厉到了极点。 怎么回事? 原来这是李斜阳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剧,他故意激怒*,使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去跪那个看似是软垫实则是灌满墨汁的墨盒。 墨盒中间有一方小洞,*两腿一跪不打紧,墨盒受到挤压,喷泉似的飙出来。 *悲剧了。 以前明明是小白脸却被人叫成“黑面阎罗”,*为此还生了好大的气,现在可好,满面的墨汁,倒真成名副其实的“黑面阎罗”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呀! “李……”刚一张口,墨汁就渗进嘴里,苦不堪言,抛弃破口大骂的念头,胡乱用袖子抹了抹,灰头土脸逃之夭夭。 “徒儿,徒儿,你别走啊!”李斜阳在背后连声喊道,笑得前俯后仰,“让你疯狗咬太阳——不知天高地厚!” “斜阳,教训*理所应当,不过,我们的责任是教化他,引他向善,就算他是一块顽石,你也千万忍着点,不要和他越闹越僵!” “知道了,如果下次他还敢来的话,我就大人大量放他一马,就怕他不敢来,否则那脸皮得有多厚才撑得住场面?” 白氏郎顿时语塞,打心眼里惊叹李斜阳的毒舌功夫,话峰一转:“媚三娘现在躲藏在什么地方?” “北边的禁地‘迷鬼森林’!”李斜阳一瞬不瞬的观察着白氏郎的神情,试探着问:“公子,还是算了吧,就一幅画和一个同心苣而已,没了咱再重画重做就行了,不值得冒这个险,迷鬼森林你是知道的,名副其实,鬼尚且会迷路……” “值不值得我很清楚!”白氏郎截过话茬,双目开始湿润,“画像是可以重画,因为仙儿在我的脑海里永不褪色,即使相隔千年万年,我依然可以将她的画像画得栩栩如生,可是同心苣不一样,她是仙儿亲手为我编织的,失去了就再也没有了,你明白么?” 李斜阳有所顿悟的点点头,眼神左右忽闪着,喃喃自语:“公子真是情长比天远!”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李斜阳不自然的笑着摇了摇头。 “还有,仙儿那边派人不分昼夜守着,有任何消息率先通知我!” “是!” 二人刚转身,一支闪着寒光的穿云箭疾如流星般由天庭直射到地上,不仅裂地七寸,威力之大令整个蓝魔县都处在一种天摇地晃之境。 白氏郎脸上的温柔渐渐褪去。 “菱星实在任性,这样下去,非弄得怨声载道不可!” “菱星仙子也是爱之深情之切,才会以这种方式提醒公子回天庭去,要不……” 李斜阳正想来个顺水推舟,没想到被白氏郎一口回绝:“不必说了,你知道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知道公子不喜欢她,但是斜阳必须提醒公子,莲仙姑娘迫切需要的另一颗留魂珠在她手上!” 闻言,白氏郎急行的脚步顿时刹住,心念电转:“不是还有皇弟的那一颗么?我现在就去找他!” “公子!”李斜阳急急喊道:“我已经去过京城,世道已经大变样,老皇帝他退位颐养天年去了,永乐侯陶朱继任新帝,这位少年天子玩心太重,即位三天就微服出宫去了,到现在也毫无消息!” “这么说留魂珠现在由他保管?” “按理讲是这样,其实我们要找他一点也不困难,难的是我们与他素未谋面,毫无交情,怎么开得了这个口?留魂珠又不比寻常物!” 白氏郎缓缓打开折扇,神采飞扬:“人生在世就是为了过尽难关而来,眼前的路再如何荆棘遍布,只要将它踩在脚下,何愁前路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