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因为刚下了雨,下午人们都没上地里干活去。丁顺到外面砍了些柳条和紫穗槐回来,先把柳条的皮都抽出来,坐在外间屋(堂屋)编了个篮子;又用紫穗槐编筐。秀兰就拿出一团麻,挑出两股来坐在西屋炕上捻麻绳儿。 三妮儿纳着鞋底子来了,说:“小顺家,你这麻看着比我这麻好咹,你是从哪里弄滴咹?”秀兰说:“喃妹子呆纺麻厂里,她给我弄滴。”三妮儿说:“我说哩,你看我这是自个呆苘(qǐng)麻上劈(pǐ,撕、揭)下来滴,没有你这个这么匀实。”秀兰说:“你要是待见,你也用这麻捻呗。” 丁顺在堂屋说:“三妮儿婶子,你一年到头滴纳鞋底子,你一年揍多少双鞋咹?”三妮儿说:“咳,别说嗹。喃树茂那脚长滴歪歪,穿鞋费,别人一年穿一双鞋啊,他得穿三双。要不我说看着恁这麻线好啊,揍了鞋准结实。”秀兰说:“看着好你就用这个捻绳子吧。”三妮儿就也挑了两股麻捻了起来。 丁顺说:“三妮儿婶子,你光给恁树茂揍鞋啊?恁树荣你不管啊?”三妮儿说:“我可不管他。他一个月就给我五块钱,我还给他揍鞋啊?那我就成哩倒行孝嗹。” 这时候丁卯家来了,丁顺叫了声:“卯嫂,上屋里炕上坐下吧。”丁卯家说:“喃收呆家里办?”丁顺冲着东屋努了努嘴,说:“呆屋里。”丁卯家隔着门帘说:“收你呆家里啊?”屋里没动静。丁顺说:“准是睡着嗹。你上西屋里坐着摆话吧。” 丁卯家撩开西屋门帘进屋坐在炕头上说:“三妮儿婶子你呆这里哩啊?”三妮儿说:“是哩,喃是常客,比你这当家子来滴还勤哩。”丁卯家说:“恁都纳鞋底子哩啊?要不我也拿麻来捻绳子。”秀兰说:“坐下吧卯嫂,你就呆这里捻绳子吧。这里这么多麻用不清。小德也快结婚嗹,总闷也得揍新鞋穿,你拿他那鞋样子来,我给他铰双新鞋、新靴子。” 丁卯家说:“我要不这暂去拿去?”秀兰说:“拿嘛去咹,别拿嗹。铰个鞋面还不快啊。咱先捻绳子摆个话儿吧。”三个人就都捻起绳子来了。 三妮儿就问:“恁和寅虎儿打架那事儿了(了结)哩办?”丁卯家说:“谁知道唉,反正是给他看哩病嗹,钱也花嗹,工夫也花嗹。他看着也没事儿嗹。”丁顺说:“还有个不了啊?给他看好唠病嗹还指着总闷招(还想干嘛,指对方再提就是不合理要求了)咹?这事儿也是因为他先和喃卯哥动手才挨的铲。谁也没好卯样儿滴揍他一顿。你寻思着要是找茬儿打架,喃卯哥会怕他啊?” 秀兰看见欣梅一直听着他们摆话就说:“你还不赶紧和你俩姐写作业去,见回(每次)上地里去就说没空儿写作业,这回有空儿嗹还不赶紧写去。”欣梅就拿着作业本也趴堂柜上写开作业了。 三妮儿说:“话不能这么说,恁卯哥仨小子,人家也是仨小子,人家那小子是小,人家可有长大滴时候咹。尤其他那个立县,土匪脾气,赶等着他长大唠不是个麻烦啊?”丁顺说:“咳,以后还不知道嘛样儿哩。都给他看哩病嗹,他还能总闷招咹?”丁卯家说:“事儿都过去嗹。给他看哩病嗹,事儿就过去嗹。”丁顺说:“卯嫂不用怕他,总闷咱仨小子还怕他那仨小地沟狼儿啊?”地沟狼儿形容人长的很小很瘦弱。 三妮儿说:“你看恁这叔伯兄弟多么亲咹,你看喃树武家仗着兄弟仨净欺负(hu,轻声)喃树茂咹。别看喃树茂没出息,喃树茂可俩小子哩。树武就一个小子,树文儿连媳妇儿的影儿还看不见哩,树贤家也是一个小子。这暂计划生育这么严,树贤家她敢再生一个啊?喃俩孙子儿长大唠就不怕他嗹。”秀兰说:“三妮儿婶子,人家总闷也是叔伯兄弟,你别说滴跟仇人一样唠。”三妮儿转了口风说:“也别说这叔伯兄弟关系不好,你看喃树荣和喃树茂亲兄弟俩关系还不行哩。”丁顺说:“恁家人多多咹?喃这个就是我和喃卯哥兄弟俩,再不亲,喃还有谁咹?”三妮儿说:“恁和丁申家不是也不远啊?”丁顺说:“比和喃卯哥还远一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