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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乱战(6)

    发生在蕃坊工地的这场战斗结束于午时二刻,罪卒们的欢呼声响彻了云霄。

    这场关键战斗居然会如此快速的取得胜利,包括楚锐在内的众人其实多少有些始料未及,事实上,他们在这之前是做了最坏打算的,万一战局陷入不利的话大伙就等拼死突围,从防御空虚的扶胥方向杀出一条血路,然后各自逃亡。

    然而战场上的表现已经证明,那东南第十一将虽然看上去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其实却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在关西精锐那摧枯拉朽般的凶猛打击下完全不堪一击。或许这就是没有经受过残酷战争考验、长期枕于安乐的正常结果。

    根据粗略的统计,在这场一边倒的战斗中,虽然罪卒们伤亡了近六百余人,不过这七百人里受伤的占了绝大多数,而且基本上都是轻伤,其中不少人还是由于过于亢奋的缘故,在雪地里奔跑时发生了诸如扭伤、被碎石头磕伤等不值一提的小问题。真正属于战斗牺牲的,仅有一百多人。

    仅以此微小的代价,换来的胜利却无比巨大。自李玉简李副将以下,十个指挥五千禁军堪称全军覆没。阵亡者近一千六百人,其中部份是在rou搏中被杀死的,部份是被利箭射死的,更多则是在相互拥挤踩踏中亡命。还活着的当然占了大多数,四散跑掉的约有千多号人,另有近两千人则彻底扔掉了武器,跪地乞降。

    当务之急是处理这些俘虏,而这些俘虏中最重要的一个当然就是李玉简。是的,他没死,甚至也没受啥伤,不过状态比起死来也差不多了。

    李玉简在混乱中不知被啥玩意砸中了脑袋,然后便陷入了短暂昏迷,等醒过来后发现大势已去,原本身边一溜的亲卫没剩下几个,都跪在地上高举双手乞降。他当时也不是没动过杀身成仁的心思,只是要想杀身总得有工具才行,他身上啥武器都不见了,至于咬咬牙撞个墙什么的,这儿不是也没墙么?地上全是雪,拿头杵地的话肯定也死不了,徒增痛苦罢了。

    其实说白了,李玉简还是不想死,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在他看来这是真理。

    但是举手投降的话,李玉简又实在做不出来,忒丢人了不是?于是他干脆就往地上一趟,紧闭双唇两眼望天,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随便结局如何了。

    只不过,虽然他死猪不怕开水烫,但罪卒们可不理这一套。自打胜负已定后,没有得到搜刮蕃坊机会的罪卒们立即打起了这些禁军们的主意。“那甲胄不错!”“好刀啊!”“哟,神臂弓啊!老子多久没摸过了?”“别抢!那玩意我的!”“你给老子脱下来?立马脱,磨蹭啥?再磨蹭你就不是俘虏,是死尸了!”各种话语在战斗结束后的工地上飘扬。

    李玉简身上的装备无疑是最眩目的,真要抖起来的话,用鲜衣怒马玉树临风来形容也不为过,现在他赖地上扮死猪,一伙罪卒看到他后眼睛全都绿了!

    “是李玉简啊!”“都别动,我先看见的!”“滚一边去,敢跟哥哥抢?俺拿去献给楚指挥。”十几个罪卒争先恐后一拥而上你争我抢,把个李玉简折腾得死去活来,没多少功夫他上身就精光了,下身也只剩下一条破破烂烂的裘裤。

    等到这伙罪卒得意洋洋地架着李玉简去楚锐面前报功时,李玉简这回真算得上心如死灰,要说原本被俘也就罢了,现在还被搞成如此狼狈的模样,整个战场也不知有多少人看见了,总之将来就算有机会重新得见天日,恐怕这辈子都要被人笑到抬不起头,反正全完了。

    “这也搞得太……”楚锐看着被扔在面前如死狗一般的李玉简,也不知该说些啥。之前他实在没料到胜利的结果如此巨大,现在该如何处理近两千战俘呢?啥预案都有,偏偏就没这一出啊!

    “杀了!”刘夔说:“其他人活埋。不是有现成的沟吗?”

    正如其他人的问题是烧还是不烧、生存还是毁灭、前进还是停止,在这一天楚锐也面临着抉择,他的问题是杀还是不杀。所不同的是别人大多没得选,而楚锐是有主动权的。

    “算了,不杀了。”楚锐最后淡淡地道:“我们也不是那没人性的屠夫,眼下咱们这般做法,只不过求生存而已,其实跟他们说不上真有深仇大恨。没错,以前他们揍咱们的时侯可没有手下留过情,可咱们好歹已经杀了他们不少人了,能活下来的都不容易。谁没父母妻儿?给他们活路吧。”

    活路,也不是那么好给的。第一,放掉的话肯定不行,天知道这帮家伙离开后会不会又拿着刀子来报仇,这不是自找不痛快么?第二,全给押起来带走也不合适。罪卒们接下来最起码还有两场大战要面对,带着两千号俘虏在身边,绝对脑子有毛病才干得出来。

    思来想去,楚锐也没个主意,只得暂时让刘家兄弟带人把俘虏们集中到一块,并且安排他们清理一下战场,把死掉的人就地掩埋。反正埋人的活一时半会也干不完,楚锐还可以有点时间再想一想办法。

    午时到一半的时侯,李桢回来了。

    说起来,李桢原本该跟着楚锐参加这场战斗的,可是当时蕃坊里似乎闹得实在厉害,楚锐觉得未来跑路之前也许还要依靠广州城的商贾和百姓,现在如果杀戮太过的话,恐怕将来就会比较麻烦。所以当蕃坊越来越多的地方开始起火冒烟之后,楚锐决定让某人去劝导一下周焕,收拾一下局面。

    “某人?”李桢当即自告奋勇:“我去!”

    楚锐当时笑了笑就同意了,在他看来李桢这个家伙就是这副德行,战前议论定计的时侯天下无敌,真要打起来的时侯就是有心无力。当初在西夏战场上,李桢拿兄弟当挡箭牌自个临阵开溜,干了也不知多少次了。之前确定由谁在莫府打冲锋的时侯,就是因为顾虑到这一点,楚锐才没敢用李桢。既然临阵脱逃这种事李桢很专业,就由他去吧。

    现在李桢不但回来了,还带回了周焕以及沿路收拢的三百多号弟兄,一个二个大包小包眉开眼笑,此外值得一提的还有马默的人头和几个消息。

    对于马默的人头,楚锐没有欣赏的兴致,一堆凝固的污血何其恶心?欣赏作甚?

    对于那些收刮来的财物,楚锐也没有查看,只是让李桢把东西集中起来,将来再进行清点和分配,免得那些没捞到好处的弟兄有意见。

    对于消息,楚锐倒颇觉得可以玩味。

    首先是根据李桢的说法,目前蕃坊里还有近七百号弟兄难觅踪迹。十万海商的聚居地,确实不是开玩笑的,地方太大,千把人撒进去一会就没影了,所以要想全部收回来,难度很大。

    其次中城的城门关闭得非常及时,反正那边的厢军如临大敌,连平日熟悉的百姓和衙门公役也不让进去,缺乏攻城武器的罪卒当然不敢轻易动手。

    第三个消息则是赵裕带回来的。赵裕是谁?就是那个满脸麻子,在家里排行老三的家伙,大伙喜欢管他叫赵三麻子。

    原来赵裕在离开苏莱曼后,带着十几号人继续在附近sao扰打劫,可劫来劫去就劫迷了路,兜兜转转居然又到了码头,在那儿,他看到好几拨海商上船跑路,此外丁三郎带着一众厢军在码头上迎风站立,身后则是一溜当初罪卒们乘坐的荆湖路旧船。

    要说码头上有船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事,可那时正是大乱正浓的时侯,丁三郎明明手里有船,怎么不像其他人那样到江面上暂避呢?以他手中那两百号厢军,是根本无法保证自身安全的啊!赵裕正是出于对此事的奇怪,才把这个消息郑重其事的向楚锐作了汇报。

    这三个消息加在一起,顿时让楚锐对接下来的行动有了新的想法。

    原定的计划是打垮李玉简后就直扑扶胥,占领这个重要的枢纽,为进一步南下虎门提供支撑,同时也顺便铲除估摸着就待在那儿的程师孟、徐九思等人。

    但是现在看来,这个计划存在明显缺陷。

    当初没想到还有处理大批战俘的问题,现在要打扫战场,花费的时间不少,加上要收回蕃坊里的人比预计的还要困难,所以要想天黑前赶到扶胥,是很难做到的。

    而待在扶胥的程师孟等人恐怕很快就会收到禁军惨败的消息。倒不是怕程师孟溜掉,就怕程师孟立即调集猎德等较近城镇的部队过来,那样就会彻底使原定计划泡汤。

    不过现在似乎有办法了,丁三郎不是没跑么?码头处不是有船么?如果让大伙乘船走水路,不但无比快捷,甚至还可以节省大伙的体力。

    另外中城那边似乎也有点搞头。四大司衙里这么多坏蛋,偏偏只弄了马默一人,楚锐多少有些不甘心!

    他知道,是有部份官员躲到扶胥去了,可那些都是事先知道了消息的人。不知道消息的人肯定都在中城署衙里待着呢!比如与程师孟有矛盾的汪仓司、耿宪司!

    “中城不让普通人和低级官吏进去。”楚锐望了望远处还趴在地上扮死狗的李玉简,道:“要是级别够高呢?要是赶来支援的禁军呢?他们也不让进?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你是说……”身边众人立时反映过来,都随着楚锐的目光望向李玉简,人人脸上都浮现出微笑。

    “咱们现在就决定,待会乘船去扶胥。”楚锐道:“既然有船了,时间就找回来了一点。那么乘着这功夫,咱们何不妨派人去中城走一遭呢?”

    “我去!”众人异口同声。

    楚锐先是看了看周焕,顿觉这家伙杀性太重,之前让这家伙去蕃坊已经有些失策了,现在去中城是要找机会搞汪辅和耿南仲,不是要打家劫舍搞屠杀,所以周焕不能去。

    要么刘家兄弟?似乎也不妥。刘椋刚打完冲锋,正累的时侯心气未必够高,再说今天他算是立下了首功,不能好事都让他一个人干了。至于刘夔这粗货也不适合干细活。

    王六郎?还是算了!这等忠诚悍勇的保镖,还是留在他楚锐身边听用才好。

    “你说之前报消息那斥候叫啥名来着?”楚锐问刘椋。

    “祝喜儿。”刘椋回答。

    “这人不错,资深斥候嘛!脑子灵活腿脚好。另外那个赵三麻子我看也成,好歹也是个队长,心思也机灵。”楚锐最后道:“让他俩带上五十号人,穿上禁军的盔甲,另外把李玉简的行头给收齐回来,打扮好了,让李玉简带他们进中城,看看能不能活捉汪耿二人。刘夔,你带人回莫府仓库弄点绳子来,把埋完尸体的俘虏全给捆上,咱们押上俘虏去蕃坊码头。顺路收拢那几百号人。总之咱们下午申时从码头进发扶胥,谁也不许掉队。”

    “俘虏押去扶胥?真带着他们?”刘夔问道:“这不脑子有毛病吗?还是你刚才自个说的!”

    “扶胥不是有咱们的营地吗?那地方当初他们修看管工事的时侯,可下了不少功夫,又是拒马又是角楼又是木刺的,现在正好让他们自己品尝一下个中滋味。”楚锐笑道:“用不了多少人,就能把他们看牢了。咱们将来打虎门,是不用带上他们的。再回头准备跑路的时侯,没有苦力也不好办事嘛!”

    “对!苦力!哈,这伙禁军就该是苦力!”刘夔顿时眉飞色舞,屁颠颠一路小跑招呼人随他去找绳索。

    “都是财物,没人抄粮食,晚上咱们吃啥?”刘椋问道。

    “码头那边有仓库,到了地方后就开仓。”楚锐琢磨了一会:“丁三郎啊!这回非逼他上咱们这艘船不可了。”

    “李玉简要是不配合咋办?”闻讯而来的祝喜儿和赵裕这样问。

    “你们跟他说,我们不会杀了他。只是以他这等无用的败军之将,将来再想当官实在太难了。不过咱们有爱心,绝不会断了他的生路,我们可以割了他那玩意,送他去宫里给皇帝当太监嘛!多么有前途的职业啊!”楚锐悠然叹道:“他若是宁肯当太监也不配合,我还真就佩服他够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