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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分之一的世界 一半痛一半懂

      幽冥殿。

      欧阳怜思索了良久,忽然面无表情地问白无常:“如果我把我爹娘的名字从轮回转世的那页上划去,是不是就能把他们留下来了?”

      白无常吃了一惊,“娘娘,您不能这么做,生死簿每年都要呈给王母查阅的,王母火眼金睛,神机妙算,一旦被她发现,您可是要遭受五雷轰顶之刑的。”

      欧阳怜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风一样往殿外跑去,欧阳夫妻惊叫着追出去,伯邑考正好回来,一把拉住了欧阳怜,“怜儿,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父母离你而去,可我想他们更舍不得你以身冒险。”

      欧阳夫妇含泪连连点头,欧阳氏泪如雨下道:“怜儿,人是斗不过天的,认命吧,能再见你一面为娘已经很开心了,你让我们安心的去,好么?”

      “别为我们冒险,如果你真想为我们做些什么,有一件事你倒是可以为我们办到。”

      欧阳怜迷茫地看着父亲,但见他拉起她的手和伯邑考的手层叠着放在他的掌中,惭愧地道:“今天的一切,大多源自我行事极端所致,不幸中的万幸,你们最终还是得在一起,不知你们可有举行婚礼?如果没有,临走前让为父圆了这个心愿吧。”

      欧阳怜征询地看着伯邑考,伯邑考虽有些抵触,可一想到这是欧阳夫妇在这个人世最后的期望,终点头答应下来。

      因为时间紧迫,一切只能从简,婚礼所需要的东西本应到阳间采购,可伯邑考怕引起不必要的慌乱,都自己以法术变幻,准备的差不多后,欧阳康提出亲自帮伯邑考穿婚服,无非是想借此和他说些心里话,嘱托他好好照顾欧阳怜。

      欧阳怜则与其母进了房间,欧阳氏为女儿梳头,更衣,两人不免又是一番痛哭流涕。

      一切准备就绪,欧阳夫妇位列上座,欣慰地看着台下的一对新人。

      伯邑封自若隐若现的盖头里打量着欧阳怜,今日的她更显娇媚动人,这当然不是归功于她脸上精致的妆容,而得归功于她注视着伯邑考时脸上的快乐和满足,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他皇兄的,看着爱的人嫁给她爱的人,即使再失落,也会诚心祝她幸福,特意回了趟梭合国,取了对玉如意送给他们做贺礼,递了过去,“皇兄,皇嫂,百年好合。”

      伯邑考愣着神将礼物接了过来,抬眸,对上伯邑封清澈的毫无杂念的双眸,心头豁然开朗,兄弟俩心照不宣地一笑。

      拜堂开始,欧阳夫妇一边抹泪一边点头微笑看着,场面令人动容。

      这边厢刚拜完堂,那边厢就有鬼差来报:“启禀冥君,轮回隧道已经开启,是时候送他们轮回转世了。”

      欧阳怜不等伯邑考动手,一把掀去盖头,一手一个用尽全力抓住父母的手不让他们离开。

      鬼差为难地看着伯邑考,伯邑考揉了揉欧阳怜肩膀,柔声劝道:“怜儿,让他们去吧,如果耽误的太久,怀他们的妇人会疼死的,万一她难产致死,地府岂非又添了一条冤魂?”

      欧阳怜见事情这么严重,才迫不得已松了手,梨花带雨地问:“他们会去哪?”

      白无常回道:“下一世您的父母是一对双生兄妹,投生于距离此地一百余里的颜家村。”

      “以后我可以去看他们么?”

      “当然可以,只是,他们未必认得您。”

      欧阳怜微亮了亮的目光又黯淡下去,欧阳氏虽然亦万分难过,仍撑着精神安慰她:“没关系的,不认识可以慢慢认识嘛,怎么也想不到,来生我们由母女变成了姐妹。”

      欧阳康揽了揽妻子的腰,“更想不到的是,来生我们由夫妻变成了兄妹,不过好在还是一家人,没有分开。”

      欧阳怜心头酸楚,紧紧抱住了他们,三人难舍难分。

      鬼差暗暗着急,再次出言提醒,欧阳怜这才依依不舍的将父母送到轮回隧道口,叩了几个响头,看着他们进入直至彻底消失,抹了把泪,马不停蹄赶赴他们的出生地。

      伯邑考送伯邑封回梭合国,伯邑封婉拒道:“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你去陪皇嫂吧,她现在正是需要你的时候,记得有空和她一起常回梭合国看看我。”

      “我会的。”

      两兄弟依依惜别,尔后,伯邑考追上欧阳怜的脚步,去了姚家村。

      莲仙魂不守舍地在前头走着,白氏郎忧心忡忡地跟在后头,无意间抬头一看,忽然纵身一跃拦在了莲仙面前,莲仙一下收不住势,身不由己扑进了他的怀里,抬眸,与白氏郎满是慌乱却像一汪泉水让人沉溺的目光撞上,脸禁不住一热,匆忙站稳身子,后退了两步,蹙眉道:“装心哥哥,你又捉弄……”

      话未说完,目光定格在白氏郎身后不远的池塘上,恍然明白他突然冲出来原因为何,心头一暖,无论世事如何变化,白氏郎对她的关心永远不会改变,她真的担心,有一天他不得已离开,那种剜心割rou的失落她该如何承受?

      白氏郎见她眼里的光明明灭灭,打开了话匣子:“还难受么?别憋在心里,和我说说吧。”

      莲仙踱了两步,才怅然地道:“二分之一的世界,一半痛一半懂。”

      白氏郎见莲仙虽然伤心但好在还算理性,心安了不少,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总觉得今天的事有那么点不对劲,虽然一切看起来无懈可击,可是有一点却不合乎常理,第一情深从前那么爱何仙姑,何仙姑借他的手自杀后第一情深的伤心他亲眼目睹,绝不像作假,可今天为什么会对心爱的女人变得那么尖酸刻薄呢?就算不爱了,难道就一定要伤害么?他无法理解,还是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昨天仙儿问过娘亲,如果有机会,会不会回到曾经爱的那个人身边,她的答案居然是否定的,我想她是不愿意拆散你们的家,再者,她已经嫁给了父皇,我们又深受父皇的大恩,就这么离去,太残忍了,可谁知娘亲决定留下,父皇却要赶她离开,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父皇想要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仙儿能理解,可是一定要以这种方式么?”

      “这件事先稍稍搁置一下,或许日后会有转机也未可知,不去先去看看你娘亲,当众被羞辱,她一定气得不行。”

      莲仙连连点头,两人往邀月宫而去。

      何仙姑回宫的时候,赶上宫女们在练剑,一肚子的闷气正愁无处发泄,纵身跃入场中,“本宫许久没练剑了,有些技痒,你们一起上吧。”

      宫女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动弹。

      何仙姑很是泄气,扬声道:“今日谁打得过本宫,本宫就将毕生所学全皆传授给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声“宫主,得罪了”,一众宫女摆好阵势,气势汹汹冲向何仙姑。

      何仙姑玉足一跺,迎了过去,可惜就算她未亮兵器,那些后生晚辈也不是她的对手,以数十挑一,结果还是让她修理得落花流水。

      看着她们不堪一击的样子,何仙姑的心情不仅没得到缓解反而更惆怅了,丢下一句“继续练吧”,失望地往自己寝殿而去。

      闭目打坐,却怎么也无法静下心来,许多事越是想忘记越是刻骨铭心,它们像一根绳子似得勒紧了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起身,自架上取出尘封已久的“莲花仙酿”,仰头一饮而尽,这个时候或许只有酒可以让她忘却烦忧了。

      直至一滴不剩,头脑开始有些犯晕,心想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了,倒在榻上以手支额昏昏欲睡。

      紧闭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何仙姑双目微微睁开了一条线,以为是风声,就没在意,闭目继续睡。

      同华上仙进门,缓缓向榻前靠近,看着何仙姑憔悴,苍白的面容,泛起了心疼,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起来。

      刚才第一情深寢殿发生的事他都有目睹,可因怕被发现踪迹,不敢靠得太近,以致根本不知他们夫妻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何仙姑很伤心,在她离开后便跟来看看。

      何仙姑感觉到脸部有些作痒,以为是虫子,遂以手一挥,此举令同华上仙吃了一惊,匆忙缩回了手。

      何仙姑尽管有些醉意,可刚才那一挥触到的人手还是引起了她的警觉,猛然打开了秀目,待看清身边之人,脸色陡变,迅疾坐起身,柳眉倒竖地问:“怎么是你?”

      同华上仙陷入迷雾,按理说她应该看不见他的,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这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隐身丹已经失效了,顿时懊恼不已,磕磕巴巴地道:“我,我来看看你。”

      何仙姑不知为何怒不可遏,一跃而起,一亮掌,一道玄力凝聚,照着同华上仙心口就是一击。

      同华上仙闷哼一声,翻身摔去老远,吐了一大滩血,费了半天劲才爬起来,从齿缝间挤出一句话:“你,你还是不能原谅我么?”

      “你毁了我的一生,让我如何原谅你?”何仙姑一步一步朝他走去,眸里的杀意随着向他靠近而一分一分叠加。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莲仙的敲门声:“娘亲,您在不在里面?”

      何仙姑一惊,惊慌代替了怒意,对着同华上仙一挥袖,将他的身形隐了去。

      莲仙许久没听到回应,一把推开了门,见何仙姑无恙,舒了口气:“娘亲,您在啊?怎么不理仙儿,是不是还在生气?”

      何仙姑余光瞥了眼地上那摊尚来不及处理的血迹,微动了动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没有,娘亲已经不生气了。”

      白氏郎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然后便发现了地上的那滩血迹,担忧地问:“伯母,您受伤了?”

      莲仙一听着急起来,心急火燎地问:“娘亲,您伤到哪了?”

      “刚才练功,不小心动了真气了,不碍事的。”说完,有意将两人往门外推,“我们到院子里坐吧。”

      一出门,便暗中以玄法将殿门紧锁,以防万一。

      宫女端上点心,白氏郎拿了块递给莲仙,“折腾了一早上,一定饿了吧。”

      莲仙接过,另拿了一块递给何仙姑,何仙姑根本没有胃口,可又不想让人看出她还在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于是接过了点心,味同嚼蜡地吃了起来,莲仙见她心情似乎真的没受影响,微微一笑,跟着开动,不料一个不慎,呛到了,剧烈地咳嗽起来。

      何仙姑还来不及开口,但见白氏郎紧张地丢下手中的点心,起身倒了杯水递给莲仙,然后站在她的身侧,以手轻轻地替她拍着后背,一边担忧地问:“好些了没有?”

      过了一会,莲仙仰起有些失色的玉颜,冲白氏郎微笑着点了点头,“好多了。”

      何仙姑注意到,白氏郎紧皱的眉头像熨过似得舒展了开来,眼里的笑意明晃晃的,轻松得像卸去了一座巨石,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在乎她的女儿,他们本应有美好的未来,可是被命运的手轻轻一推,一个向右,一个向左,中间隔出了一道银河,她本可以在他们中间搭一座桥,让他们沿着桥的两端走到彼此身边,可又怕这座桥搭得不够结实,让他们还没来得及拥抱彼此就跌下深渊,摔个粉身碎骨,可如果总是顾虑这顾虑那,他们最后的结局便会如她和吕洞宾一样,抱憾终生,难道就这样任由他们将她和吕洞宾之间的悲剧再重演一遍?不,自己如今的生不如死,不应该让他们也尝试一遍。

      “仙儿,娘亲有话和你们……”刚开了个头,乐小倩和李斜阳偏偏于此时赶了来,一见李斜阳,不由得想起他的嘱托,晃神之际,乐小倩已经把话插了进来:“义母,小jiejie,你们都还好吧?”

      莲仙点头,乐小倩支着腮帮子郁闷地道:“义父这个人真怪,翻脸比翻书还快,好的时候好上了天,不好的时候就直接进入了地狱。”

      “不准胡说。”无论发生什么,莲仙还是会站在第一情深的立场为他说话,“父皇只是一时心情不佳,或许过了一天,一切又会回到原来那样。”

      我就怕他是认真的。乐小倩差点就脱口而出,她在皇朝生活了这么多年,对第一情深和何仙姑之间的事知道的不少,从她成为他们家的一份子,就鲜少见他们在一起过,白天尚且如此,晚上就更不用说了,她从没见过一对夫妻是这样子的,试问,不在一起又如何能有感情呢,第一情深能坚持这么多年不立侧妃,已经算可以了,人的耐力总有一天会消磨殆尽,届时就是他彻底死心的时候,心死了,就很难回头了,她是这么想的。

      莲仙却觉得还有希望,回想往日种种,她怎么也不相信第一情深已对她娘亲不存一丝感情,她不担心他,她担心的是何仙姑,万一何仙姑伤了心,转而投向吕洞宾怀抱,那他们这个家就彻底散了,她不知道的是,第一情深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她还在拼命替他挽回,“娘亲,如果父皇回心转意,您一定要原谅他,好不好?”

      何仙姑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余光一直往殿门口瞧,同华上仙的到来让她的心久久难以平静,他的到来就像剥开了她身体上那一道道尚未结痂的伤口,令它们重又流血,泛起了刻骨的疼痛。

      “娘亲,您怎么了?”莲仙发觉何仙姑的手在颤抖,以为她仍在生气,揉了揉她的手,心疼地道:“仙儿知道要您一时半刻原谅父皇不太容易,仙儿不逼您了,等您冷静下来,我们再谈这件事吧。”

      “好,听你的,这段时间你就多陪陪你父皇,别来打扰娘亲静思了,去吧。”

      何仙姑此刻心心念念的是解决同华上仙的事,她觉得此事比任何一件事都来得十万火急,因为他的出现极有可能让她现在的生活雪上加霜,她绝不允许,当务之急是支走莲仙,好好想想如何善后,至于第一情深的事,要不了命,就先暂时搁置。

      莲仙没有起疑,转身怏怏地出门了,本以为父母醒来后可以过一段宁静的日子,看来她的人生与宁静二字根本就沾不上边。

      等他们都走了,何仙姑转身匆匆进了寢殿,将门窗通通以法术封禁,一只苍蝇也不让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