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蒙霜 剑拔弩张
沈云慈追莲仙追丢了,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只好去禀告白氏郎,白氏郎听白牡丹提及沈夜游受伤之事,念着师徒情义,怎么也该去看看,所以沈云慈扑了个空,马不停蹄又往沈夜游处赶去。 且说冷焰将沈夜游扶回房,便默默地坐在他对面给他喂药,直到一碗药喂完,沈夜游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门外,对她忽然变得沉默一点也没觉得奇怪,不禁失望不已,她做这些都是为了他,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察觉,但凡他有点感觉,她的心里也会好过些,依照她以往的脾气早就宣战了,不过既然要改变首先就要忍气吞声,深呼口气,咬咬牙也就挺过去了。 白氏郎的出现唤回了沈夜游的注意力,沈夜游的目光绽出一丝光彩,激动地起身,跪地请安。 “你身体不适就不用行礼了。”白氏郎紧走两步上前扶住他,眉宇间尽是担忧,“好些了没有?” “好多了。”沈夜游受宠若惊,鼻子有些泛酸,哽咽回答,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希望得到白氏郎的重视,或许就像他常说的那样,他把白氏郎当成了父亲,孩子当然希望得到父亲的重视,记得白氏郎第一次夸他天资聪颖凡事一教就会时他高兴了好几天,他希望自己是白氏郎的骄傲,可惜后来所有的事都偏离了他的设想,因为莲仙,他们之间有了隔阂,其实他比任何人都难过,他徘徊在恩与情之间苦苦挣扎,像一只春蚕作茧自缚,几乎将自己逼上了绝路,白氏郎此刻不计前嫌的关心给他灰暗的一颗心重新注入了一道光亮,让他对生活新添了一丝热情,忽然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豁然开朗,决定抛下一直以来的执念,重新开始,“公子师父,我有话……” 刚开了个头,却被一脸怒容的白氏郎打断:“钱達居然想要你的命,也太狠毒了,你究竟什么事与他结下了梁子?” 沈夜游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先回答白氏郎的问题要紧,语气先是义愤填膺,后又低沉下去:“他化成白兔调戏莲仙姑娘,我一怒之下,废了他。” “化成白兔调戏仙儿?”白氏郎刚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白兔亲吻莲仙的那一幕跳进脑海,他才了悟过来,难怪它只喜欢莲仙,原来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居然眼拙到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让钱達这个混蛋占尽莲仙便宜,想到这,脸色铁青地斥了一句:“死有余辜!” 冷焰对沈夜游的所作所为惊愕到了极点,为了断绝钱達对莲仙的不轨之念,居然下此狠手,难怪钱達非要置沈夜游于死地,那种惩罚对无欲不欢的钱達来说比死还难受,想想倒不如直接一剑刺死他算了,留着他不是给他机会来找自己报仇,真不知沈夜游怎么想的。 白氏郎余怒未消,又道:“一次一次给他机会,谁知他却变本加厉,你好好养伤,为师这就去清理门户!” 说完,拂袖往门外走去,沈夜游想起还有事要和他说,正欲叫住他,谁知他已经闪身不见了,他刚走没多久,沈云慈风一样飘进屋。 沈夜游正同冷焰说着话,“钱達已今非昔比,我不放心公子师父,你跟去看看吧。” 冷焰一通比划,公子法力高强,不用你担心,再说我还要照顾你呢。 沈夜游这才发现她的异常之处,古怪地瞪着她,“你又没哑,瞎比划啥?好好说话。” 冷焰摇头,温柔地看着他,比划着问,我以后都不会烦你了,我这个样子你喜欢么? “停!”沈云慈插进二人中间,着急地道:“宫主说公子来了这,他人呢?” “去钱府了。”沈夜游得知冷焰竟为了他不再开口说话,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应对,只想着逃避,“我们一起去。” “不用了,你好好在家养伤。”沈云慈见冷焰一脸的不高兴,忙将沈夜游往里推,出门,顺便把门给关上了,然后又疲于奔命地往钱府赶。 白氏郎到钱府时,百无聊赖的钱達正以折磨人为乐,一边斥责下人做事手脚不利索一边以木棍杖责,那位下人已经口吐鲜血,求饶声一声比一声低,钱達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白氏郎看不下去,一记玄光过去,钱達猝不及防,被击得连连倒退,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勃然大怒,就要大开杀戒,待看清是白氏郎,狰狞的神色有所收敛,皮笑rou不笑地道:“真是稀客啊,白公子今日怎么有空光临我这小庙?” 白氏郎目光没有温度地扫了他一眼,“都改口叫我白公子了,就是说不想认我这个师父了?也罢,我白氏郎没有你这种心术不正为富不仁的徒弟。” 钱達将手中棍子一扔,从桌上摘了颗葡萄丢进嘴里,不以为意地道:“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反正你从来也没把我当过你的徒弟,没有你这个师父我又不会少块rou,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来此有何贵干?” 白氏郎眼神一厉:“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清楚么?” 钱達沉默了一瞬,才脸色阴沉地道:“原来是来为你另一个徒弟报仇的啊,你先问问他对我做了什么再来找我吧。” 白氏郎虽对他心存悲悯,却也觉得他是咎由自取,“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非你做的太过,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论辈分,你该尊呼第一姑娘一声师姑,你竟敢妄图染指她,我曾经告诉过你,你敢动她,除非你不想活了,你的余生准备到镇妖塔去过吧!” “那他呢?他不也是你的徒弟?他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钱達越说越激动,口无遮拦起来:“他比我过犹不及,jianyin师姑,孩子都有了,他岂非……” “住口!”白氏郎被扎到痛处,龙颜大怒,声色俱厉地打断钱達的话,风驰电掣向他扑了过去,盛怒之下,招招欲取他性命。 另一边,第一情深一直在想办法证实菱星是不是杀害天心姐妹的凶手,和欧阳怜一合计,欧阳怜就说来一招恐吓计,第一情深决定试试,于是在菱星的必经之路上截住她,化成天心姐妹的魂魄向她索命,两人披头散发地盘旋在菱星周边,狰狞地冲她喊:“还我命来,你这个杀人凶手!” 菱星刚开始吓了一跳,后来却露出了冷笑,只有她自己知道,当初为了杜绝后患,不让天心姐妹的魂魄有机会向阎帝第一情深说出谁是凶手,一狠心将她们的三魂六魄全都打散了,现在她们怎么可能跳出来找她索命,是以她就知道是人捣鬼,暗笑对方雕虫小技,这样就想让她说实话,也太小瞧她了,想归想,嘴上却坦然地道:“你们找错人了,你们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天庭公主哎,怎么会杀人呢?” 欧阳怜扮演的天雪用女人的方法对付她:“你发誓,如果凶手是你,你就会头顶生疮,头发掉光,全身溃烂,变成个彻底的丑八怪,你敢么?” 菱星自恃是天庭公主,料想没有人敢将这报应降临到她头上,于是无比坦然地照着欧阳怜说的发了誓,“天心天雪”对视一眼,犹豫着打算撤退,就在这时菱星忽然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手臂奇痒无比,挽起衣袖一看,只见受过第一情深冥魂掌的那只手臂出现了一块又一块的黑斑,异常可怖,不由得惊骇出声:“怎么会这样?” 想当初白氏郎中了冥魂掌都致眼盲,菱星虽然幸运些,逃过一时之劫,如今到底还是毒发了,只是偏偏在这个时候,第一情深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厉声道:“昨夜欲害梅萤雪的果然是你,你居然还狡辩,现在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说?” 菱星急于找个地方疗伤,不想浪费时间和他们争吵,转身便走,第一情深哪肯让她逃脱,迅雷不及掩耳出手,菱星大怒,返身回击。 莲仙见过沈夜游之后,大受打击,想一个人安静呆着,消化一下内心的哀伤,于是甩开了沈云慈,独身一人漫无目的地在林中闲走,不知走了多久,莫名觉得有些腹痛和恶心,只好停下来扶着树干稍作歇息,忽然听到有打斗声,忍着不适循声找去,远远看见衣着古怪的天心天雪和菱星正不可开交地缠斗在一起。 莲仙看了看围在身边翩翩起舞的蓝粉二蝶,心想天心天雪就在她身边,想不明白对面的那两个人是谁,为什么要扮作她们的模样和菱星纠缠?陷入了深思,身子不适此刻竟浑然不觉,这时躲藏起来的太阳从云层中移身出来,正占上风的第一情深两人被这强烈光线一照,有些吃不消,以袖掩面遮挡时,顾此失彼,被菱星一掌打出老远,现出了本身。 第一情深急忙亮出两把伞,一把交给了欧阳怜。 莲仙看到是他二人,内心疑惑更深,此时只见菱星捂着心口,接连吐了几口黑血,第一情深拿着把长剑对准了她,“今天我们是一定要得到一个结果才会走的,你看着办吧。” 菱星打起了算盘,不承认是毒发而死,承认就更不用说了,既然都是死,为什么要承认?打定主意,一副和他耗到底的神情。 莲仙飞身过去,落在场中,“情深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第一情深没想到她会出现,神情有些惊慌,正欲掩盖过去,不想欧阳怜冲口而出:“我们怀疑她害死了天心姐妹!” “怜儿!”话未落音,第一情深惊骇大喊了一声,欧阳怜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目瞪口呆,低下头去。 “你们在说什么?”莲仙柳眉深蹙,抬起手,两只蝴蝶停立在她的指尖上,“她们不是在这么?” 第一情深勉强笑了笑,紧着打圆场:“是啊,她们还好好的,怜儿被太阳晒晕了,胡说呢,别听她的,太阳这么大,我们回去吧。” 莲仙看着他强挤出来的笑容开始觉出不对劲,眼下只有天心姐妹现身才能消除她内心的疑虑,冷了脸,威严地对两只瑚蝶命令道:“本宫令你们立刻现身,违令者严惩不贷。” 两只蝴蝶和上次一样毫无动静,莲仙目光开始湿润起来,含泪恳求:“别闹了,求求你们现身见见仙儿吧。” 任她怎么恳求,一切都还是维持原状,没有出现奇迹,心一寸一寸凉了下去,朝那两只蝴蝶一挥广袖,玄光一闪,蝴蝶变作两片桃花花瓣飘落下来,伸手接住,泪如雨下,“怎么会这样?” 第一情深不想刺激她,低头沉默不语,莲仙痛苦难当,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目光里燃起熊熊火焰,仇视地瞪着菱星,菱星莫名有些害怕,她现在受了重伤未必是莲仙的对手,走又走不了,只能威胁地道:“他们根本就没有确凿证据,你敢动我,后果自负。” “仙儿,她说的没错,我也不确定……”第一情深唯恐莲仙盛怒之下找菱星拼命,有什么不测,急忙扑火,息事宁人,但已经迟了,被怒火霸占了理智的莲仙忽然夺过他手中的剑,招式凌厉地刺向菱星。 另一边,白氏郎与钱達之战也是激烈异常,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钱達如今也是个高手,居然接了白氏郎三十多招,不过到底修行不久,姜还是老的辣,三十招过后钱達开始渐落下风,白氏郎眼看就要将他拿下,沈云慈偏于这时赶了来,刚站稳脚跟,穷途末路的钱達见有机可乘,快如闪电向她扑了过去,一把扣住她的咽喉,恶狠狠威胁白氏郎道:“别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沈云慈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平日只是照顾白牡丹的衣食起居,从未参与过这些打打杀杀,如今深陷险境,吓得呜咽悲哭,“公子救我,我不想死。” 白氏郎迫不得已罢手,又气又无奈地问她:“你无端跑到这来干什么你?” 沈云慈抽噎着道:“我也不想的,小姐不见了。” “许是去王府了,有没有到那找找?” “找过了,都没有,她见了夜游使一面,就气冲冲地跑了,我怕她……” “什么?”白氏郎闻言大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有些心慌意乱,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莲仙,至于捉拿钱達多的是机会,急不可待地对钱達道:“放了她,你走。” 钱達哪有那么好打发,“我能去哪,我可不想过亡命天涯的日子,你要保证既往不咎,不抓我去镇妖塔,我才考虑放了她。” 白氏郎倒背起双手,冷冷看着他,“你别得寸进尺,你作恶多端,我不可能任你继续作威作福下去。” “你想让她死是不是?要不试试?”白氏郎的话激怒了钱達,钱達掐沈云慈咽喉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令她咳嗽连连。 “行!”白氏郎迫不得已妥协,“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最后一次,如果你痛改前非,你可以在这个家活到你寿终正寝的那天。” 钱達听着怎么这么别扭,不过白氏郎到底松口了,“你应该不会食言吧?” 白氏郎闭目,耐着性子道:“君子一言九鼎。” 钱達是个谨慎的人,拖着沈云慈一直退出很远,然后将她往前一推,出门暂避风头去了。 白氏郎让沈云慈回去,火速去找莲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