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未来 就不要依赖
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雨,都说雨是老天爷的眼泪,可如果老天爷也懂得哭泣,为什么它还要赐予人世间那么多的别离?太没有道理。 白氏郎幻了把伞遮在莲仙头顶,柔声道:“别着凉了。” 他们的距离因一场雨拉得很近,近到只要莲仙一偏头,就可以靠在白氏郎那宽厚沉稳的肩膀之上,对莲仙来说这是个很大的诱惑,可她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这个蠢蠢欲动的念头,因为一句话于此时不合时宜地冒了出来,没有未来,就不要依赖,否则更舍不得离开,是啊,依赖到舍不得离开,到头来又是一番天翻地覆的伤感,很多话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什么喝他的喜酒之类,只怕真面临那个时刻,她的心脏会因受不了刺激而随时停止跳动,与其如此,不如逃离,“装心哥哥放心,仙儿会照顾好自己,还有小倩,她也会……” 目光触及到正依偎在李斜阳怀中笑意盈盈的乐小倩,其余的话断在了喉咙里,一时间艳羡不已,天各一方这么多年的两个人还能在一起不得不说是奇迹,如果只是需要时间她也可以等,怕只怕等到沧海桑田,也等不到她要的奇迹出现。 白氏郎经过好大一番挣扎,旧事重提:“小倩她不能陪伴你了,如果有个合适的人,你……” 莲仙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截过话茬:“等父皇娘亲醒来,他们也可以照顾仙儿。” 白氏郎是个矛盾结合体,她要嫁人他舍不得,可看着她孑然一生同样舍不得,“你再……” 莲仙本想与他多独处一些时间,可实在不喜欢他的老调重弹,拉住他的手,“我们还没去恭喜小倩他们,走吧。” 手心传来的温度让白氏郎心神为之一颤,不由自主握紧了些,好像失魂的木偶般,由着莲仙牵到了李斜阳跟前,到了跟前,仍舍不得松开。 莲仙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尴尬又无奈,只好随他去,对乐小倩道:“小倩,恭喜你们守得云开见月明。” 乐小倩看了看李斜阳,脸上是十足十的满足和幸福,转瞬又敛了笑容,“可惜以后我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好舍不得你啊小jiejie。” 李斜阳插话,“月罗国离仙乐皇朝不是很远,你要是想去随时都可以去。” 乐小倩想了想,欢欣点头,白氏郎回过神,怅然无限,“以后你们变成了邻居,独留我孤家寡人枯守天庭,我的余生有何意义?” “怎么会是孤家寡人呢,不是还有义父义母嘛,公子的委曲求全不就是为了一家团聚?”李斜阳着重强调“一家团聚”四个字,他希望白氏郎能重新燃起对生活的乐趣,这样能减轻些他的负疚感。 谁知白氏郎的脸色更惆怅了,像蒙了一层厚重的灰,“娘亲得知仙儿身世,对父亲大失所望,说等父亲出天界后便搬回徂徕山居住,什么一家团聚,到头来还是一个东南一个西北,我为此伤心难过,大醉一场,才惹出今日这场风波。” 莲仙这才知道白氏郎这两天经历了什么,后悔不该因一时意气跑个无影无踪,令他承受双重痛苦,最让她不安的还不是这件事,而是白牡丹和吕洞宾感情分化的事,她害怕在大家看来她的娘亲就是一个夺人所爱破坏人家幸福家庭的恶毒女子,为此一颗心像吊了块巨石,沉重无比,泪凝于睫,带着哭音道:“虽然仙儿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可仙儿相信,娘亲绝不是有意拆散装心哥哥你们一家的,她绝不会这样做的,不会的。” “仙儿,你别激动!”白氏郎看着莲仙紧按腹部弯下身去恐她动了胎气,一把将她揽进怀中,一个劲柔声安慰:“没有人怪你娘亲,真的,这一切都是阴错阳差才造就的,我娘她迟早会明白的,你不需要往心里去。” “是啊。”李斜阳也出声安慰,“义母她最在乎的就是公子和义父,她现在正在气头上,当然能够轻易说出离开他们的话,等公子和义父联合哄哄,气消了,就没事了。” 乐小倩同他商量道:“要不然我们陪小jiejie回一趟仙乐皇朝,等救醒母后干娘就知道一切了。” 李斜阳没有接话,眼神忽闪,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莲仙,情绪激动起来:“我们这就走。” “白氏郎,你不准去!”一声娇叱传来,菱星姐妹现身,菱星一副气势汹汹的架势质问白氏郎:“昨夜的事你还没给jiejie一个交代呢,就想一走了之?jiejie能容忍,我可不能容忍。” 白氏郎走向联星,以商量的口吻对她道:“能不能再给我两天时间,等我把仙儿安全送回仙乐皇朝,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联星菱星一样的心思,恐他一去不回,恐节外生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把事情定下来再说,为了打击莲仙,此时倒不急着盼她离开,反一致决定留她下来。 联星疑惑地问白氏郎:“太子哥哥不请莲仙姑娘参加我们的婚礼么?” 乐小倩一听就来气,冷声道:“天庭那么高的门槛我们这些凡人哪登得上去,还是免了吧。” 联星看着白氏郎,目光里柔情泛滥,“婚礼不是定在天庭,而是定在王府,因为我知道太子哥哥还没有做好掌管天庭长居天庭的准备,我又不想逼他,所以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先在王府举行一个简单的婚礼,即成全了太子哥哥,又能够对我有个交代,太子哥哥,你说这样好么?” 她是个处事圆滑的人,和菱星的硬碰硬不同,她奉行的是以柔克刚,她了解白氏郎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也就投其所好,一番话在她的舌头底下绽开了花,说得在情在理,又考虑得面面俱到,让白氏郎根本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白氏郎向来心慈,做不出始乱终弃之事,再加上联星处处为他着想,就如联星设想的那样,他根本无法拒绝,宁可苦死自己也要给她一个交代,按下千般万般的挣扎,心如死灰地接话:“如此,也好。” 莲仙心咚地一沉,像直直坠落万丈冰谷,心灰意冷闭起秀目,她最不想看到的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前不久她让白氏郎体验了一把至爱和他人参拜天地撕心裂肺的滋味,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她自己了,说句心里话,她不想错过白氏郎的婚礼,可是她怕自己的心脏撑不过那段难熬的时光,就在她思绪飘飞的时候,联星向她走了过来,“我不会阻挠太子哥哥护送你回家,你再等两天,届时我们一起陪同你回去,你觉得可好?” 莲仙从联星的语气里感觉出她内心十分缺乏安全感,她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如果她执意回仙乐皇朝,白氏郎必定会抛下一切先送她回去,联星留下她,其实是留下白氏郎,联星都把话说到那份上,如果她拒绝就是破坏他们的姻缘,骑虎难下,不答应也不行了,迎着联星期待的目光,百味杂陈地点了点头。 “小jiejie,你不愿意就别委屈……”不等乐小倩把话说完,莲仙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联星姐妹相视一笑,白氏郎和莲仙也不约而同看向对方,目光里排山倒海的哀伤,从此刻起,他们的人生将步上不同的轨迹,稍倾,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似乎在向对方传递一种信息,身无法给予彼此,心却永远属于彼此,这是任何人也无法左右的。 第一情深和欧阳怜闪身而至,第一情深道:“仙儿,我们可以走了。” “走不了了。”乐小倩嘴撅得老高,扫了眼一脸得意的菱星,气得不行,冲她高抬起下巴,不屑地道:“事先声明,这场婚礼我可不参加,我怕吃了不消化。” 转头冷硬地对李斜阳道:“你也不准去!” 李斜阳陪着笑:“你别为难我好不好?” 乐小倩脸黑了下去,为了不让他难堪才没有当众发作,这还是史无前例的事,有道是有爱就会有顾忌,所言非虚。 “谁要成亲?”欧阳怜弱弱地问,联星走到她和第一情深身边,以女主人的身份邀请他们:“莲仙姑娘已经答应留下来参加我和太子哥哥的婚礼,两位如果赏光,欢迎之至。” 第一情深看了看莲仙,她脸上的哀伤一目了然,即使那么伤,仍执着痴妄,对心爱之人的一切都没有抵抗力,哪怕是对方的婚礼,他又何尝不是如此,莲仙不走,他自然也熄了赶路的心思,扯了扯嘴角道:“叨扰了。” 乐小倩不耐烦地问:“可以散场了吧?” “各位,请。”联星招呼着大家,顺势挽住了白氏郎手臂,“太子哥哥,我们也走吧。” 莲仙目光一黯,低下了眸,想起了白牡丹,十分担心她,“仙儿想去看看白伯母。” 白氏郎刚要开口,被菱星抢过了话茬:“jiejie,我们也应该去拜见未来婆婆才是。” 故意将“未来婆婆”四个字咬得极重,极清,联星附和道:“是啊,顺道请她参加我们的婚礼。” 莲仙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不想和他们一同前往了,试想想,人家一家子谈婚论嫁,她在旁边难受不说,还显得十分多余,实在没必要这个时候去凑热闹,白氏郎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心疼她,替她找着合理的理由,“仙儿,娘亲这两天心情不佳,我怕你这个时候去探望会受委屈,要不改天吧。” 其实他更多的是想找个机会单独和莲仙去看白牡丹,联星姐妹不在比较适合畅所欲言。 莲仙感激地看了看白氏郎,顺水推舟,点头同意。 “你先回王府歇着。” 继而又吩咐李斜阳,“斜阳,替我招呼好大家。” 等他们几人离开,菱星见白氏郎犹自盯着莲仙离去的背影发呆,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你为她设想起来可真是面面俱到,无微不至啊。” 刚还精神着的白氏郎突然像霜打了的茄子似得蔫了下去,无力说了句“走吧”,闪身往细雨竹林而去。 菱星跺脚,“jiejie,你看他……” 联星淡淡一笑,笑容里透着苍凉的味道,“以前我还觉得我可以感化他,只是需要时间,可自从知道第一莲仙的存在,我才知道我的想法太天真,果然夹杂着利益的感情是很难开花结果的。” 菱星觉得沮丧,深深地沮丧,“我们是真的爱他,才想着以这种方式帮他,何况我们又没有逼他,是他心甘情愿点头同意的,怎么反过来好像是我们错了一样?不,他是在为自己的负心找借口,jiejie你可别上他的当。” “事已至此,都不重要了。” “是啊,重要的是我们想要的终究还是会得到,虽然不是完整的,有些遗憾,不过总比让他人抢去来得好,好了,我们走吧。” 细雨竹林。 沈云慈一见白氏郎,便压低声音向他报告:“昨儿个公子走后,宫主哭了,哭的很伤心。” “一定是想起伯父心里难过嘛,试问有哪对恩爱夫妻能忍受这么长久的分离?”菱星以余光瞥了眼白氏郎,话里有话地道,忽话锋一转:“不过很快她就会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了,对吧,太子哥哥?” 白氏郎懒得搭话,径自上楼,一声“娘亲”唤醒了出神的白牡丹,白牡丹快速转身,昨天白氏郎难过地跑开后,她想了一夜,想了很多,虽然她生气伤心,可不能否认的是,她依旧爱着吕洞宾,想到和他团聚,仍会有所希冀,再加上爱子白氏郎在她心中的影响力,她发现真要离开他们一人独居徂徕山远非说说那么简单,思前想后,放弃了之前的打算,正要告诉白氏郎,让他高兴一番,瞥到他身后一同上楼的联星姐妹,怔了一怔,这还是她们姐妹第一次出现在这,而且是和白氏郎一道来的,不由得怀疑其中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正猜测间,白氏郎小心翼翼地问:“娘亲,您,好些了么?” 白牡丹握着他一只手,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是以安抚,随即笑着同联星姐妹打招呼:“两位公主真是稀客,快请坐。” 宫女端上茶和点心,四人围坐在竹桌前,白牡丹不知她们的来意,话不知从何说起,想了想,半真半假地责怪白氏郎:“龙儿你也是的,我不过遇上点小事,你怎么把两位公主也折腾来了?” 菱星端起茶抿了一口,开门见山:“今日我和jiejie喝了您的待客茶,过不了两天您就该喝我们向您敬的儿媳茶了。” 白牡丹早有此预感,并未表现出多大惊讶,看了看白氏郎,但见他一脸的漠然,好像菱星所说的事根本与他无关似得,不禁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决定不再挣扎,“束手就擒”的? 白牡丹脸上一点喜悦之色也遍寻不着,联星姐妹便知道她对这场婚礼抱着什么样的态度,不被未婚夫认可,又不被他的家人认可,这对骄傲的她们来说无疑是种羞辱,神色双双难看起来。 白牡丹想起一事,急忙问:“我什么时候能上天庭看龙儿父亲?” 白氏郎目光突然绽亮,投向联星姐妹,菱星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冷漠以对,漫不经心地道:“恐怕要让伯母您失望了,这场婚礼只是给jiejie一个交代,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婚礼,您想见伯父还得等到母后为我们主持的婚礼过后才行,不过如果太子哥哥现在就肯跟我们回天庭去见母后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白牡丹看向白氏郎,目光里哀伤哀悯兼而有之,站在妻子的角度考虑,她希望白氏郎能改变主意,可站在母亲的角度上来说,明知他现在的自由时间有限,怎么也不忍心去剥夺它,就在她难以抉择的时候,白氏郎伸出双手紧紧盖住了她层叠在一起的双手,神色郑重,语气充满哀求:“娘亲,最后十天。” 菱星使用激将法,“真要十天才好,再拖延下去,我真要以为,太子哥哥只在乎自己,一点都不在乎你的父亲呢。” 白氏郎剑眉深拧,白牡丹知道菱星的话戳痛了他的心,挺身维护他:“龙儿若不在乎他父亲,就不会那么拼命积攒功德,更不会是今天的玉龙太子了,十天之期不过弹指之间,他会不会遵守诺言拭目以待。” “好,那星儿就耐心等着看了。” 四人各怀心事,场面安静下去,联星看着面前这对母子,感觉彼此之间就像隔着一道难以跨越的楚河汉界,她已经能够预见以后的生活是一种何等无形的折磨,话不投机,彼此猜忌,光想想就觉得压抑的透不过气来,不想再呆下去,起身告辞,“伯母,我们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白牡丹目送她们远去,疲累阖目,喟然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