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追逐逐 一场颠覆
陶朱进进出出,弄得白氏郎的心七上八下,看着他关起了门,在楼道口一坐就是半个时辰,不再有进门的意思,心底不禁涌起一阵难言的轻松,明知不该有这种心态,就是心不由己,实在佩服陶朱的意志力,在莲仙面前,他这个哥哥都无法做个心无杂念的柳下惠。 天微微透亮的时候,陶朱在门口停驻了一瞬,似乎想推门进去看看,最后还是放弃了,轻声下楼,打马离开。 莲仙一夜都没有睡好,听到马蹄离去的声音,跑到窗口往外瞧去,不明白陶朱为何不辞而别,无心再待下去,匆匆出门。 白氏郎正犹豫着要不要现身,一阵脚步声传来,只见小豆子领着抬着一顶软轿的轿夫走来,“娘娘,万岁吩咐让奴才来接您。” 莲仙一肚子疑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想尽快回到王府,坐轿子只是耽误时间,遂予以拒绝,“不用了。” 一挥袖,飞身而去,白氏郎看着她恢复了往昔身轻如燕之姿,为她开心不已,只是没有开心太久,莲仙忽然像断线的风筝一样坠落下去,白氏郎吓得魂飞魄散,赶忙追了过去。 赶到时,莲仙正拍着身上的尘土,已经站了起来,看样子并无大碍,白氏郎还是不放心,扶着她问长问短:“要不要紧?有没有伤着哪里?” 莲仙愣了一瞬,“装心哥哥,你怎么会……” “我那个……恰巧路过。”白氏郎急忙解释,却显得欲盖弥彰。 莲仙见他神色不自然,似乎有些明白了,他总是擅于隐藏,让她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昨夜他一定什么都看到了,内心必定十分不好受,可是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安慰他,只得转移了话题:“装心哥哥,仙儿觉得陶朱这两天有些反常,看起来很多心事。” 白氏郎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任何男子在你面前,都很难没有心事。” 莲仙看着他精湛湛的目光脸颊微微一热,白氏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掩饰性地咳了咳,这时小豆子率众追了过来,“娘娘,您就别为难奴才了,还是乘轿吧。” 莲仙十分不愿,看向白氏郎,欲同他一块走回去,白氏郎心知她所想,却觉得有所不便,过去掀起轿帘,“仙儿,你腿伤初愈,别折腾自己了,乘轿回去吧。” 莲仙只好依言进轿,掀起了轿子窗口的布帘,轿子从白氏郎身边过去,两人目光有一瞬间交汇,又匆匆别过,惆怅在彼此心中流淌。 李斜阳闪身而至,“公子,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我们也该忙自己的事去了。” 白氏郎本想等到莲仙回京再动身,李斜阳却不容他多说什么,拉过他就走。 捉妖时,李斜阳一改往常先礼后兵的态度,雷厉风行,很快他们就硕果累累,白氏郎觉得他今天有些不对劲,一句话也不说,脸色比往常更加沉郁,遂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没有。”李斜阳一口咬定。 白氏郎不信,“我们相伴这么多年,有什么事可以逃得过对方的眼睛?你和我说说吧,看我能不能帮你。” 李斜阳踢着脚下的石子,沉吟着道:“其实不是我的事,是我,一个朋友,她为情所困,爱人已逝,她又找到他的转世,明知他已有家有室,依旧苦苦纠缠。” “情之一字,最是不可理喻,不过女子遇到这种情况,倒还有希望。” 李斜阳似乎并不喜欢这个说法,眉心紧蹙地道:“公子的意思是,她这么做无可厚非了?换了你,是不是也会做这个选择?” “两者怎么相提并论?男子可以娶二妻,所以你的朋友才会去争取,如果是我碰到这种情况,想争取也无能为力,毕竟女子不能嫁二夫,除非她过得实在不幸福,就算不惜一切代价,我也会把她抢过来,反之只能祝福。” 李斜阳觉得被白氏郎这么一搅和有些犯晕,“公子就不觉得这里面有任何不妥?人家夫妻恩爱,她跑去插一脚,这样对么?” “有时候很多事都不能以对错而论,只是前路艰难险阻,结果难料。” 李斜阳忧心忡忡:“我担心最后会两败俱伤,这又何苦?看着她满怀希望,我实在不忍心打击她。” 白氏郎觉得李斜阳对这个女子的事过于关心,这勾起了他的好奇心,“现在可以告诉我,你这个朋友是谁吧?在我的印象里,你对女子一向不假辞色,哪个女子有幸成为你为之忧虑不已的对象?” 李斜阳目光闪烁:“不就是那谁?” 白氏郎想了想,不确定地问:“乐小倩?” 李斜阳默认,白氏郎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好像有无限阴霾聚集在脸上,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莲仙一回到仙灵居,蔺潮汐就赶上门来打探消息,一落座,就开门见山地问:“皇上昨天带jiejie去哪了?” 莲仙接过红烛递过来的茶抿了抿,简略回答:“在外头走了走。” 这个答案对蔺潮汐无关紧要,她想,陶朱会带莲仙在外头过夜,说明他们是有感情的,这让她心气很不顺,冷笑问:“那皇上怎么没陪jiejie一道回来?” “他一早就出门了。” 蔺潮汐张口又要说什么,瞥见一旁的红烛,似有不便,命令她道:“你先下去。” 红烛淡淡扫了她一眼,看向莲仙,直到莲仙点头,才欠身一揖离开。 蔺潮汐想证实莲仙昨夜有没有侍君,随意编了个谎言试探她,“皇上心口有一块拇指大小朱红色的胎记,jiejie可曾留意?” 莲仙柳眉微蹙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也就没有接话。 蔺潮汐不到黄河心不死,继续诈她,“很明显的,一眼就可以看得到,你好好想想。” 莲仙觉得这个话题让她很头疼,有些不悦,下逐客令:“仙儿还有事,你回去吧。” 蔺潮汐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就不再兜圈子,一针见血地问:“皇上昨夜根本没碰jiejie吧?” 莲仙似乎有些明白她的心思了,脸若冰霜地道:“这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如果仙儿说没有,你是不是可以走了?” 蔺潮汐可没有那么容易打发,她要做的就是让莲仙彻底对陶朱死心,“看来皇上也不是很爱jiejie嘛,否则以jiejie的姿色,皇上如何能按捺得住自己?新婚夜皇上只临幸了臣妾,看来还是臣妾在他心里有分量些。” 莲仙开始觉得这个女子不简单,对她的挑衅虽然不悦,却能理解,一个女子最在乎的就是自己在爱人心中有多少分量,就像她也会在乎自己是不是白氏郎的全部一样,平静地看着蔺潮汐道:“无论他爱与不爱仙儿都好,仙儿只求平平静静度过余生。” “你真的不在乎?”蔺潮汐有些不信,趁机问出一直缠绕在她心头的问题,“jiejie是不是另有所爱?嫁给皇上是迫不得已?” 莲仙低眸,沉默不语。 “那就是了?”蔺潮汐觉得此行收获不菲,莲仙不与她争,她以后便可高枕无忧了,舒了口气,起身告辞,语气有些散漫,“臣妾累了,告辞了。” 红烛看着蔺潮汐大摇大摆离开,给了她一个白眼,提醒莲仙道:“宫主,这个女子一看就不是好人,以后您要小心提防她才是。” 莲仙不以为意笑了笑,“小倩呢?” “出门了,好像这两天都没回来。” “我们去找找她。”莲仙有些不安,乐小倩月罗国之行必定经历了很多事,看着若无其事,心下不定多苦,一直以来都没顾得上好好安慰她,唯恐她有什么意外,赶忙出门寻找。 千山县。 楚辞一个早上都魂不守舍,无精打采,未免平珍儿担心,还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平珍儿与他多年夫妻,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异样,拉他坐下,关切地问:“相公,你到底怎么了?你有什么事就告诉我,看我能不能为你分忧。” 楚辞尽量让自己笑的自然些,“真的没事,你别多想。” 平珍儿哪肯相信,“昨夜你辗转反侧一夜,我问你你也说没事,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怎么相信你?” 楚辞语结,乐小倩在窗口听到他们的谈话,鼓足勇气,冲到门口,一把拉开了门,跑到两人面前,脱口而出:“迟早都是要说的,就现在吧。” 楚辞脸色忽然变得惨白起来,央求道:“你别……” “什么事啊?”平珍儿看看神色异常的两人,不愿往坏处想,却又不能不往那个地方想,“难道你们……” 乐小倩要将原委道出,楚辞为证清白,厉声打断她,“你别说了,你说我是你爱人的转世,这纯属无稽之谈,你救过我们夫妻,我心存感激,除此之外,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瓜葛,听清楚了?” 乐小倩没有那么容易死心,“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等我唤醒你前世的记忆,你就知道我没有信口胡诌了。” 说完,推开平珍儿,对楚辞施起法,楚辞渐感头疼,慢慢倒在地上,痛呼声一声高过一声。 “乐姑娘,我求你放过他吧。”平珍儿见状,含泪跪地乞求,“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求你别折磨他了。” “我不是折磨他,我只是要让他明白,我没有撒谎,我们曾经真的是恋人。”乐小倩一样的心痛如焚,竭力安慰楚辞,“你再忍忍,很快就会过去的。” 第一情深正在亭中抚琴,欧阳怜忽然急冲冲跑了来,“伯考哥哥,不好了,千山县那边出事了,我发现乐小倩昨天没回来,就去了趟千山县,她果然在那,她要强行唤醒那个楚辞前世的记忆,现在楚辞正疼得满地打滚呢,你快去看看。” “什么?”第一情深霍然起身,一溜烟而去。 两人赶到时,白氏郎和李斜阳也来了,第一情深疑惑道:“你们也知道了?” 白氏郎答非所问:“她是怎么认定这个男子就是她爱人的转世?” “这个……”第一情深语气停顿了一下,似乎有难言之隐,欧阳怜不知内情,插话道:“自然是伯考哥哥告诉她的,伯考哥哥掌管世人的生死轮回,只有他才知道这些。” 李斜阳很想出手阻止乐小倩的疯狂行径,又恐破坏她的行动会让她崩溃,只能将头扭向一边,不忍复看。 白氏郎将第一情深拽到一边,压低声音问:“你为什么要……你告诉她他转世了,也不能说转世为人啊,你说转世为灵兽什么的,她不就没有办法了?” 第一情深也很懊恼,“我一时没想那么多,为了让她知难而退,我还颇费了番心思,谁知道弄巧成拙了。” 白氏郎很是头疼,“现在怎么收场?” “现在改口还来得及吧?” 这时,莲仙和红烛也赶来了,对四人的在场虽有不解,却没有多问,进院找乐小倩,看着拉着乐小倩裙踞苦苦哀求的平珍儿和倒地哀嚎的楚辞,困惑地问:“怎么回事啊?” 乐小倩却仿佛充耳不闻,忽然奔去楚辞身边,急问道:“你有没有记起什么,有没有,有没有啊?” 楚辞痛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什么也想,想不起来,好疼,救命……” “不可能,你不可能什么都想不起来的!”乐小倩接受不了他的答案,尖锐地喊了起来。 “乐小倩,快住手,错了,都错了!”第一情深奔进院中,冲她连连道歉,“对不起啊,是我弄错了,李吟潇的投胎转世根本不是这个楚辞,其实他今生没有转世为人,他觉得做人太累,说要做一只无忧无虑的兔子,喏……” 指着院中那只正啃胡萝卜的兔子,“就是它了,是我一时老眼昏花,把事情弄混淆了,实在对不起。” 乐小倩像不认识他似得直愣愣看着他,“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怎么会,我可以发誓。”第一情深伸出了三根手指,为使她信服,反问道:“要不然你对楚辞施法他怎么会什么都想不起来?” 乐小倩想想不无道理,不过还是不放心地问:“你这次不会再弄错了吧?如果你再弄错,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第一情深沉着气,拍了拍胸口:“如果我再弄错,任凭处置。” 乐小倩赶忙解了楚辞所中法术,楚辞安静下来,像条死鱼似得瘫在地上一动不动,平珍儿爬行过去,一把抱住他,涕泗横流,“相公,你没事吧?” “真的对不起!”乐小倩愧疚不已地向他二人道歉,平珍儿嘶声下逐客令:“你们都给我走,走!” “他不会有事的,休养半天就好了。”乐小倩宽慰了一句,走到白兔身边,含泪抱起了它,“原来你一直都在我身边,可我却没有认出你,不要怪我,好不好,我带你回家。” 第一情深,白氏郎,莲仙闻言都觉得心头酸酸的,几欲落下泪来,只有李斜阳,他本来应该如释重负的,却眉头深锁,神色怪异,也不知在想什么。 几人前后离开了楚辞的家,莲仙挽着乐小倩走在前,第一情深与白氏郎以及欧阳怜走在后头,第一情深叹了口气:“希望事情到此为止。” 白氏郎点头,忽然发现不见李斜阳,往后瞧去,只见他孤零零一个人走在后头,神色比来时更加难看,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