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的世界 两个人的伤别
小豆子将婚服送来时,莲仙本无意欣赏,可当四个绣娘将这件婚服展开来后,莲仙平静无澜的心还是忍不住泛起了涟漪,这件婚服描金绣凤唯美奢华不说,最打动莲仙的是上面还绣了她最爱的莲花。 小豆子最擅察言观色,趁机道:“万岁知道您喜欢莲花,特意吩咐绣娘在婚服上绣上此花,万岁还为这件婚服赐了个好听的名字,叫“水月留仙裙”。” “水月留仙裙。”莲仙忍不住呢喃了一遍,由上至下凝视了一遍裙身,衣襟,袖口都以荷叶边配饰,堪称绝美,料质上乘,触手生滑,不禁有些爱不释手,每个女子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穿上一件唯美的婚纱和最爱的人拜堂成亲,可是唯美的婚纱有了,和她拜堂成亲的却是他人,实在是人生一件憾事。 小豆子逮着机会就帮陶朱说好话:“为了能在婚期前将婚服赶出来,方圆百里的绣娘都出动了,万岁还亲自监工,唯恐她们有所懈怠。” 莲仙闻言不禁有些愧疚,直到这一刻,心心念念的还是那个不可能的人,却将那个即将托付终身的人忽略的干干净净,必须做些什么才能安心些,“陶公子呢?” “万岁这几天忙的焦头烂额,快天亮时才宽衣休息,吩咐奴才先把喜服送过来让您看看,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好让人拿回去修改。” “不用了,仙儿很喜欢。”说着往外走去,“仙儿去看看他。” 走到半路,陶朱迎面而来,两人同时欲开口,最后陶朱让莲仙先说,莲仙看着他略显疲惫的神情,心疼地问:“你这么累,怎么不多睡会?” 这是莲仙第一次这么关心自己,陶朱十分意外,有些受宠若惊,“我不累,再累也是值得的。” 莲仙无法承受他那柔情似水的目光,垂下了眸。 陶朱走近莲仙,一手托着她的手臂一手扶着她的纤腰,莲仙身子有一瞬的僵硬,从前白氏郎这么做,只觉得无比甜蜜,换成陶朱,却只觉得不适,许是自己心里还并未真正接受他,不想伤他的心,便只好由着他了。 “喜服你还喜欢么?” 莲仙点头,由衷道:“很喜欢,比仙儿想象的漂亮很多。” 陶朱听她这么说,像小孩得到大人赞赏一样开心笑了,“你喜欢就好。” 恰在这时,白氏郎领着两个家仆迎面走来,莲仙神情一凛,本能地欲与陶朱保持点距离,谁知陶朱似有意般,环着她的双手反而加大了力度,这样一来,莲仙整个人都靠在了他身上。 这一切都落在了白氏郎眼里,脚步不由自主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向二人走去。 “万岁,……”本想一如既往直呼“仙儿”二字,想了想不太合适,艰难地改了口:“莲后娘娘,臣备了两份薄礼,特来恭贺二位新婚,还请笑纳。” 陶朱看了看莲仙,只见她的脸上有挥之不去的失落,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疼,勉强笑道:“老祖宗客气了。” “哪里。”说着,打开一个家仆手中的盒子,但见是一对金光闪闪的雕像,一男一女,模样甚是娇憨,不用说,必是金童玉女无疑了,“愿你们如这金童玉女,永不分离。” 莲仙目光百味杂陈地凝视着白氏郎,白氏郎不好明目张胆地一直看着她,只是有意无意地一扫而过,到底还是让他看到莲仙的目光里涌动着的遮天蔽地的落寞,他很难过,可也只能视而不见,从另一个家仆手中捧着的盒子里取出一卷画轴,抖了开来,是一幅栩栩如生的观音送子图。 这幅图似乎带着刺目的功效,莲仙猛然闭起了双目。 白氏郎将一切尽收眼底,心痛的有如凌迟。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样做会刺激到莲仙呢,他之所以会这么做,完全出自一个人的授意,临出门前,白牡丹将精心准备的两份贺礼交到他手中,让白氏郎以他的名义转交给莲仙,白氏郎看过那两份贺礼后,立刻明白了母亲的用意,白牡丹何等精明,怎会看不出莲仙对白氏郎依旧不能忘情,为防她变卦,是以想出了这招,目的是借白氏郎的口断了她的念想,白氏郎初时十分为难,白牡丹只好说找别人去办,不过依旧会借他的名义,白氏郎怕他们越搅越乱,只好答应下来,只是这样一来便苦了自己和莲仙,自古情义两难全。 “金童玉女是现成的,臣不能不有所表示,正好略擅丹青,是以绘了此图,以作贺礼,二位不要嫌礼轻才好,惟愿皇上和莲后娘娘福寿永昌,子孙满堂。” 陶朱明显感觉到莲仙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他的心何尝不是一阵冷过一阵,白氏郎对他们的影响力太大,他一来,他们的世界便开始天塌地陷,这一生,恐怕都很难摆脱这种阴影,松开了环着莲仙的双手,示意小豆子将两份礼物收下,强打着精神笑道:“谢老祖宗吉言。”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状似无意地扫了眼莲仙,从她身旁走了过去。 没走出多远,一个身影飘落眼前,白氏郎还来不及反应,梅萤雪已经喜不自禁扑进他怀中,“你没事实在太好了,这些天我都担心死了。” “你还说。”白氏郎忙不迭地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奈何她抱的死紧,怎么也推不开,莲仙就在身后,顿觉尴尬非常,咬牙轻斥道:“松手!” 梅萤雪乖乖松手,紧张地问:“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那天只是一时情急,不是有意伤你的,你相信我。” “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就别再提了。” “那,你不会把我抓去关进镇妖塔,是不是?” “只要你痛改前非,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你真好!”梅萤雪一时兴奋,亲昵地挽住白氏郎的胳膊,顺势倒在了他的肩头,笑容堪比六月艳阳。 莲仙咬紧了贝齿,一颗心如开锅般沸腾,说不出的苦涩,羡慕,嫉妒,一刻也呆不下去,对陶朱道:“我们走吧。” 看着莲仙失魂落魄地从身边过去,梅萤雪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低声吐出一个字:“该!” “你说什么?”白氏郎转过头眉峰紧拧地瞪着她。 “看她的样子一定是有些后悔了,但已经迟了,她抛弃你是她的损失,不值得你为她伤心。” 白氏郎斜睨了她一眼,不悦道:“你不清楚情况,就不要胡说。”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么,她知道和你没有希望,转身便投他人怀抱,枉负你一片痴心。” 白氏郎没有兴致和她争辩,拔腿就走,结果被梅萤雪一把扯住了袖子,只见她痴痴地看着自己,无比认真地道:“换做是我,就算一辈子没有希望,我也会对你至死不渝。” 白氏郎无限烦恼地看着她,“千万不要,我承受不起,我已经害了一个姑娘,不能再造孽了。” “你害了她?”梅萤雪不可思议地提高了音调,“是她害了你才对,她都已经抽身而退,你还在这里执迷不悔,值得么?” 白氏郎遥望一池碧莲,悠悠道:“你不会明白的。” 梅萤雪撇嘴道:“我不想明白,我只知道,我不会像她那样对你,就凭这一点,我就比她强。” 白氏郎折下一支莲蓬,剥了一颗莲子放入口中,没有去心,比起内心的苦,莲心之苦微不足道。 “她是我同父异母的meimei。”声如蚊呐地道了一句,拾步离去。 “什么?”梅萤雪愣在了当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钱達销声匿迹了一阵,主要躲在家苦心研究媚三娘留给他的秘籍,一天下人送饭时,战战兢兢地道:“少,少爷,小的有件事要向您禀报。” “说。”钱達正看的起劲,眼皮都没抬,忽又道:“如果是关于那几个姨太太争风吃醋的事,那就不用说了,她们纯粹吃饱了撑的。” “不是,是关于那个第一莲仙的。” 钱達迅疾抬眸:“她怎么了?” “她,她要成亲了。” “什么?成亲?”钱達脸色一变,拍案而起。 “少爷,您还是死心吧,她的身边高手如云,您就算再勤加修炼,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当今圣上虽没有得意王爷那般厉害,可他至少拥有百万雄师呢,我们跟他对着干,那明摆着是找死,抢到了守不住那不是白瞎?我看您还是安心守着老爷留给您的家业过活,别生事了。” 钱達侧着头,眯缝起了双眼:“听你的意思她要嫁的人是当今皇帝?” “是啊。” “这怎么可能呢,谁不知道她喜欢的是白氏郎?”钱達犯疑地嘀咕了一句,吩咐道:“备份厚礼,我们去看看。” “您不是和他们闹翻了?还是别……” 钱達眼一瞪:“你再多说一个字,我把你的头拧下来你信不信?” 家丁只好依言行事,备了些人参,灵芝,玉如意的,一行六人浩荡往王府而去。 午膳,梅萤雪漫不经心地嘬着银耳羹,目光时不时地瞟着对面的莲仙,经过她多时的研究,也没发现莲仙有任何一点和白氏郎相像的地方,她想,许是他们长相全都随娘也未可知,世事还真是变化多端,如果他们不是兄妹,结局又会是怎样的呢?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人影落入眼帘,脸色陡变,手中调羹一松,跌落碗中,愤而一拍桌案,霍然起身。 在场众人无不吓了一跳,但见梅萤雪怒气冲冲朝钱達而去,抬手就给了钱達一个耳刮子,柳眉倒竖地道:“我没去找你,你倒送上门来,不好好教训你一顿,枉生为人!” 说着,又扬起手来,不过反被钱達一把扣住手腕,钱達微一用力,便将她甩到一边。 “什么事?”白氏郎上前问,梅萤雪委屈的落下泪来,冲他撒娇道:“白大哥,你要替我做主,他们在我运功的时候既然调戏我,害得我差点赔上性命。” 菱星一见她缠着白氏郎便来气,讥笑道:“你这么凶,还有人敢打你的主意?” 梅萤雪反唇相讥:“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主动挑衅,怎么会有后来的事?” 菱星为自己争辩:“我当时不知你是敌是友,才会……” 梅萤雪冷笑:“漂亮的女子于你而言都是敌人,我还不了解你。” “够了。”白氏郎蹙眉打断二人的争吵,最头疼的就是女子喋喋不休,两个就会要了他的命,真不明白钱達娶那么多夫人有什么乐趣,提到钱達,他对莲仙的伤害又浮上心头,对他,语气自然是声色俱厉的,直接下逐客令:“你屡教不改,可有将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带着你的人马上滚出去!” “不是的。”钱達急欲辩解,在梅萤雪和菱星谈话时他已经想好了措辞,“师父,您听我说,我没有对她有过非分之想,纯粹是我身后这般奴才胆大妄为,当时我都叫他们走了,可是他们一意孤行,不信您问这位姑娘。” 白氏郎看向梅萤雪,梅萤雪想了想,“好像是他说的这样。” “都怪徒儿管教无方。”钱達暗自庆幸,亏得他当时心情不好没带头闹事,否则今日还真难自圆其说,冲身后喝道:“还不跪下?掌嘴!” 家丁们互相看了一眼,把手中礼物放下,憋屈跪下,自我扇起了耳光。 钱達继续做沉痛状:“自从上次被师父教训一顿后,徒儿痛定思痛,闭门思过几日,已经痛改前非,听闻莲仙姑娘大喜,一来恭贺,二来也为从前的不敬赔罪,还请师父成全。” 白氏郎从来心软,最近也确实没听说钱達在外头兴风作浪,脸色有所缓和,“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切记不可再犯,否则新帐旧账一块算。” “是。”钱達爽快应道,李斜阳冷笑,环臂绕着他走了一圈,“狗改得了吃屎?我还真要拭目以待呢。” “就是。”乐小倩附和,“还是不要引狼入室的好。” 李斜阳心念一闪,一伸掌,掌中多了枚黑色药丸,一捏钱達下颚,将药丸丢了进去,为防他吐出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胸口。 钱達身不由己将药丸吞下,骇然问:“你给我吃的什么?” “当然是好东西,三日断肠散,三日需服一次解药,如果你再敢作恶,我就由着你肠穿肚烂而死。”戳了戳太阳xue,自我责怪道:“怎么早没想到这个方法呢,看来我还是太善良了。” 钱達气的差点吐血,此行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可后悔也迟了,好在已经混了进来,不愁没机会一雪前耻,令家丁将礼物捧到莲仙面前,献宝似得道:“这些人参灵芝都是在下家藏,千金难购,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李斜阳一挑眉,“千金难购?这么金贵?既然是这样,你该留给自己才是,养着那么多夫人,我怕你肾亏啊。” 在场姑娘脸上齐皆微微一热,白氏郎轻咳了咳,示意李斜阳说话注意些分寸。 “我小jiejie从小锦衣玉食,什么没见过,你视若珍宝的这些她可是从小吃到大的,以前不缺,以后也不会缺。”乐小倩鄙夷地扫了眼钱達,转而看向陶朱,“你以后不会亏待我小jiejie吧?” “当然。”陶朱宠溺地看着莲仙,珍而重之地拥她入怀,“我会不惜一切来爱护你,遑论那些身外之物。” 在场众人除钱達外齐皆脸红扑扑地笑看着两人,白氏郎一样在笑,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笑容里包含了多少心酸。 莲仙背对着白氏郎,什么也看不到,但能够想象得到,就像她看着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的滋味一样,无尽苦涩,不愿意伤害彼此,却又无可奈何。 钱達碰了一鼻子灰,气得差点吐血,又不便发作,只好哑忍着。 午膳后,众人闲来无事,三五成群地游园,王府各种花卉应有尽有,赏之不尽。 白氏郎和莲仙的目光时常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对方,一旦相撞上,又像火烙着了似得赶忙移了开去,过不了多久,前事又继续重演。 三个人的世界,两个人的伤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