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适可而止 不会落得如此
陶朱闭着双目,以手支额慵懒地听着小豆子如数家珍似得报着那些秀女的名字,他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也没记住,不过在听到一个叫殷莲仙的秀女的名字时,猛然打开双目,坐直了身子,火急火燎开口:“等等!” 众人听他的语气不对,都有些不明所以,只有莲女,嘴角露出一个稳cao胜券的得意之笑。 陶朱叫那个姓殷的秀女上前一步,直盯着她问:“你说你叫什么?” 该女子施施然一礼,“小女子姓殷……” 陶朱迫不及待打断她的话,“朕不是问你姓什么,朕是问你叫什么?” “小女子名唤莲仙,因出生在莲花盛开的季节,所以得此闺名。” “这么巧?”莲仙一向沉默寡言,此时却忍不住兴致勃勃地开了口:“仙儿出生时也正逢莲花盛放,所以娘亲便为我取名莲仙,想不到你我际遇如出一辙。” “jiejie也叫莲仙?”殷莲仙惊愕了一瞬,乌黑的眸珠一转,一张巧嘴恭维地道:“能和神仙jiejie同名,实在是莲儿莫大的福气。” “不错。”陶朱截过了话茬,目光微往莲仙方向侧看了一眼又移到台下,深缓口气,意味深长地道:“而且你的福气才刚刚开始,秀女殷氏举止端庄,德容兼备,即日起册封为莲妃,掌后宫一切事宜。” 小豆子提醒道:“万岁,应该是莲后娘娘吧?” “朕这一生只会有一妃,不会立皇后。”皇后之位永远为身旁这个女子留着,即使到死那一天都等不到她点头,这个决定也不会更改,目光看向台下的殷莲仙:“虽说只是妃位,却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算委屈你,是吧?如果你不愿意,朕可以收回旨意。” “奴婢不敢。”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别说是为妃了,就是身份再低,也断然不能轻易放弃,殷莲仙受宠若惊地跪下,“谢万岁隆恩。” 逆水难流,木已成舟,哪怕心里再痛,也只能若无其事地坚持下去,怅然地起身,吩咐小豆子道:“去吧,加紧筹备婚礼事宜。” 说完,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殷莲仙目光状似无意地扫了眼莲女,由小豆子领着安排住址去了。 欧阳怜憋了这么久,实在憋不住了,竹筒倒豆子似得道:“我怎么觉得皇帝之所以选这个女子为妃完全是因为她的名字和我们身边这位莲仙姑娘一致才下的决定呢?” 莲仙心怦然一跳,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的像那么回事,这才知道陶朱并未真的放下,他这样做或许只是想填补一些内心的遗憾,只是他这样会快乐么? “好一出醉翁之意不在酒。”梅萤雪翻了个白眼,触景生情地来了一句:“为什么有情总被无情伤呢?” 短短七个字,触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事,欧阳怜也有感而发:“或许得之不易,才更让人着迷吧。” 菱星在旁话里有话地和联星道:“这个陶朱论家世和相貌都是屈指可数的,错过了就太可惜了。” 欧阳怜闻言与其杠上了:“jiejie若是喜欢,大可纡尊降贵下嫁嘛,就是不知道人家陶公子愿不愿意呢。” 菱星脸如墨一沉,不过很快就恢复原状,倨傲地道:“就算他愿意也是痴心妄想,我这一生注定是要统领三界的,凡夫俗子怎敢望之?再者,我最不喜欢和人抢了,不是自己的就算抢到了手,也守不住呢,又有什么意思?” 此话一语双关,即回击了欧阳怜,又顺带刺了莲仙一把。 莲仙何尝听不出菱星话里的讽刺意味,在这场四角恋里,她自认的确有所不该,也就觉得没什么好为自己争辩的。 第一情深看不下去,替她出头:“有时候拥有的那个人未必就是赢家,貌合神离,来得更可惜。” 菱星不以为意:“至少我笑到最后,比什么都强。” 似乎意犹未尽,又添了一句:“你真应该好好劝劝她,免得他日我们和太子哥哥子孙满堂,她却孤独收场,届时人老珠黄,恐悔之晚矣。” 莲仙心口一直憋着一股挥之不散的闷气,时间一久,胃难受的好像火烧油煎,酸水直往上涌,一下全呕了出来,整个人昏昏欲坠。 “喂,你怎么了?”梅萤雪扶住莲仙,第一情深见状把伞交给欧阳怜,由她替他遮着,抱起莲仙小跑着往仙灵居而去。 梅萤雪跟了过去,菱星与联星不欲凑这种热闹,回房去了。 花神宫。 白牡丹看着诛杀令上新添的两个红勾,满意地点头,“看来有冷焰在你的身边,本宫什么都不用担心,以后你们干脆两人一组,不必分头行动了。” 冷焰偷笑,得意地瞥了眼沈夜游,沈夜游见白牡丹捧起另一本诛杀令,似又要下达任务,赶忙请辞道:“婆婆,夜游近来身体不适,想休息一段时间。” 冷焰在旁帮腔,“是啊,夜游他有次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一个不慎,中了蜘蛛精媚三娘的毒手,现今还饱受着其中之苦,因为不定时发作,好几次夜游都差点命丧敌手。” “为何不早些禀报?”白牡丹嗔怪道,“把手给我。” 替沈夜游把了会脉,眉头越皱越深,“把你的上衣拉开。” 沈夜游闻言一愣,因着冷焰在场,有些忸怩,白牡丹只好自己动手,拉开他的左边衣襟一看,果不其然,只见沈夜游的心口处爬动着一只拇指指甲大小的黑蜘蛛。 冷焰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伸手一拍,可那蜘蛛就好像嵌在了rou中,根本拍不掉,当下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宫主,怎么会这样?” 白牡丹反问沈夜游:“什么时候的事?你还记不记得一点前因后果?” “已经很久了,媚三娘突然袭击,我与她对了几招,不敌晕了过去,醒来后她便威逼我为她做事,说我中了她的蛊毒,如果不给我解药,就会痛不欲生。” 白牡丹愁眉不展,“这只蜘蛛是怎么种入你体内的本宫尚不得而知,不过这只蜘蛛会吸食你的血液,随着它慢慢长大胃口甚至会越来越大。” 冷焰瞬间红了眼眶:“那怎么办?那夜游最后岂非要血尽人亡?” “如果真是这样,你如今怎么还能看得到我?有一次杀了一个恶霸后,恰逢蛊毒发作,痛苦不堪时看着那个恶霸身体里流淌出的鲜血,一股邪念鼓动着我让我做出了我这一生都觉得恶心的事,就是如此互补才让我活到今天。” “原来是这样。”冷焰显得比他还着急,“宫主,有没有办法将这只蜘蛛赶出来?我曾经去找过那个媚三娘,可惜那时她已经死了。” 白牡丹扶额沉思,“容本宫好好想想,你们先退下吧。” 沈夜游与冷焰退了出去,刚出门,冷焰即一把将沈夜游拉住,以命令的口吻道:“最近你就好好在宫里待着,哪也不准去,我可是会时时盯着你的。” 沈夜游为有一个这样的跟屁虫头疼不已,“我现在呢,要去方便,你若不放心,大可和我一起去。” 冷焰脸一红,急忙松了手。 月罗国。 乐小倩瞪着双血红的眼睛猛然转过头来,对着李迎风抬手就给了他两个响亮的耳刮子,揪着他的衣领发疯般摇晃,痛彻心扉地哭喊:“都是你造的孽,我恨你,我恨你……” 李迎风被她用力一推给推倒在地,两个小道士见状赶忙欲扶他起来,被他抬手拒绝,擦了擦嘴角血迹神情戚哀地道:“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就算下十八层地狱受尽万苦都不为过,如今我恐时日无多,临死前我只想得到你的原谅……” “不可能,永远不可能!”乐小倩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的话,语气十分决绝:“我恨你,生生世世,永生永世!” 李迎风闭目,眼角滑下两串悔恨的眼泪,“早知适可而止,怎会落得如此?” 泪眼迷蒙的双目缓缓移到掉落在乐小倩脚边的宝剑上,吩咐两个小道:“把宝剑捡起来还给楚姑娘。” 小道士照做,李迎风颤颤巍巍起身,乐小倩刚将剑拿在手中,李迎风突然朝她冲了过去,然后,锋利的剑尖噗嗤一声刺进了他瘦弱的身体中。 乐小倩惊愣非常地看着他,“你……” “你不肯原谅我,我只好……”李迎风虚弱一笑,抓着她的手腕将剑往自己的身体里又送进去了几分,疼得额角青筋直颤,哆嗦着嘴唇说完后半句话:“只好自己惩罚自己。” “祖师爷!”两个小道如丧考妣,魂不附体大喊。 乐小倩手一松,李迎风往后一倒,跌进身后两个道士的怀中,这俩道士都是孤儿,从小由李迎风抚养长大,见他有事,伤心非同一般,“祖师爷,您这又是何苦?” 李迎风颤抖地抓着他们的手,安慰道:“你们别替我难过,这是我罪有应得,从小我就教导过你们,做错事就会遭到惩罚,你们一定要好好记住,千万不要重蹈我的覆辙。” “知道了,我们一定会谨记在心的。”两道士不迭点头,其中一个忽然爬跪到乐小倩脚边,嘶声哀求:“楚姑娘,你行行好,原谅我家祖师爷吧,你是不知道,他每天都在祈求上天让你逃过一劫,安然活下去,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当面向你请罪,他这么诚心,为什么你就不能原谅他呢?” 乐小倩神色有所缓和,嘴上依旧不愿有所表示。 此时另外一个道士着急大喊:“师兄,祖师爷的血怎么也止不住,怎么办?” 乐小倩微含一丝恻隐之心转回身来,但见两个道士以手拼命捂着李迎风腹部,可是鲜血早已浸透他们的手背,那个年纪小的道士吓得直哭,“师兄,祖师爷的血就快流干了,怎么办?” 李迎风的身子已经转冷,瑟瑟发抖。 年长的道士一把抓住乐小倩衣摆,苦苦哀求:“楚姑娘,你救救他,我知道你可以的,我求你救救他!” 乐小倩被他的哭声搅得柔肠寸断,一时心软,出手给李迎风点了止血xue,“我没有办法救他,只能让他多缓些时辰,你们有什么话就尽快说吧。” 正要起身,李迎风忽然使出所有力气握住了她的一只手,乐小倩眉头一皱,迅疾将手抽走,力道过大,李迎风的手当即无力地掉了下去,喘了口粗气,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地笑,“在你心里,我一如既往是洪水猛兽,可在我心里,你永如初见,还是那个心地善良让我神魂颠倒的姑娘,有时我真恨自己,为什么把事情搞砸成这样,早知今日,宁愿一世做你身边那只默默无闻的小蚂蚁,来的更幸福。” 乐小倩神情一凛,似乎明白他说什么,又似乎不明白。 李迎风陷入回忆,那段回忆一定十分美好,只见他表情陶醉地看着半空,脸色难得的有了一丝红润。 几十年前,他还只是一只朝不保夕微不足道的小蚂蚁,有一天出门寻找食物时,正找的起劲,忽然乌云盖顶,天昏地暗,不由得惊惧地大喊了起来:“踩着我了,救命!” 一只脚慌忙从他的身体上拿开,晕晕乎乎间只见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女子蹲下身来,将他从松软的泥土中带到了她的掌心,还关切地问:“你还好吧?” 正被她柔情的关怀感动的晕头转向,忽然意识到能听得懂一只蚂蚁说话的一定不是人类,瞪大眼睛瞧清楚,才发现眼前的女子真的是异类,还是他的天敌,浑身一哆嗦,赶忙从楚珊瑚掌心滑了下去。 浑身剧痛,直打哆嗦,根本没有力气逃走,楚珊瑚见他可怜,又把他捉回了掌心,吓得他大叫:“我就快死了,你可不可以别吃了我,让我自生自灭吧。” 楚珊瑚轻点了点他的头,“放心吧,我不喜欢吃蚂蚁,我决定把你带回家,每天给你渡点仙气,很快你就会好起来了。” 就这样,他跟着楚珊瑚回到了她的住处,一个精致的小竹屋,过起了被人供养的神仙日子,久而久之,竟然舍不得走了,随着相处的时间延长,感激之情转化成恋慕之情,恨不能就这样一世守在她的身边,如果不是他贪心不足,这个心愿到现在或许都不会打破。 然而没有如果。爱意像guntang的开水日复一日地翻腾,终于有一天他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他不能忍受只是过着由她饲养的日子,他要和她一样修成人形,站在她的身边,做她可以依靠一世的那个人,于是在一个寂静的夜晚,他偷偷地离开了她,踏上了艰难漫长的修道之路。 说来容易做来难,修道需六神宁静,可他的心一刻也无法安宁,心浮气躁的试了半个月后,便打退堂鼓了,后来他苦思冥想想到了一个方法,找到一具无人认领的死尸,然后附到了其身上,虽然这张脸不是自己的,但还是高兴了半天,欢天喜地地跑去找楚珊瑚,然而他磨破了嘴皮,楚珊瑚也没有答应和他在一起,理由是她将来要做天宫之上的仙女,不能动凡心,他闻言挫败不已,不过这倒也没有打击到他,为了能和楚珊瑚并肩,他发愤图强,立誓要成为天兵天将,在这期间,建了一座天师观,每天助人为乐,日子倒也过得充实,直到有一天,他像往常一样悄悄去看楚珊瑚时,居然发现她的身边多了一个男子,他们依偎在一片金黄灿灿的油菜花田里谈笑风生,眉间神采飞扬,他被这样一幅醒目的画面打击得晕头转向,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愤然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