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离去 后会无期
第一情深忙完回到王府,见莲仙支着腮,发着呆,犹坐在门口,不由分说将她抱进了屋,心疼地道:“仙儿,更深露重,小心着凉啊。” 莲仙一见他便喜上眉梢,直奔主题:“情深哥哥,你有没有见到装心哥哥?” 第一情深为她盖被子的手一滞,随即若无其事地道:“见到了,他有事在忙,他很好,让你不要担心。” 莲仙心依旧悬着,期待地问:“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第一情深摇头,据实以告:“没有。” 莲仙心凉了半截,直觉让她觉得白氏郎在刻意疏远她,她知道这并非他的本意,他也是情非得已,可是,真的就这样说再见么?虽然知道迟早要面对这一天,可这一天真的来了时,才发现和天塌了没什么两样。 思念如驹,自别离,未停蹄,时刻挂记,永不复息。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日子怎么过? “如果爱有时光机,是不是就能够永远驻留在美好的回忆里?” “仙儿,你别难过,他又不是不回来了。”第一情深明知白氏郎回来也解不了莲仙的心伤,可除了这样安慰她,他也没有办法,最让他挂心的还有留魂珠的事情,这件事似乎已经走到了死胡同里,无论是横冲直撞过去还是转身回头,结果都将是伤痕累累,到底该怎么办呢? 两人各有所思,不知不觉,窗外天已放亮,莲女端了早饭来,莲仙用过后,由第一情深抱下楼,在院中锻炼腿脚。 留仙阁,白氏郎将窗棱推开一丝缝隙,居高临下看着院中。 莲仙已经能够不用人搀扶着自己缓缓地走上几步路,白氏郎不禁喜极而泣,可不一会儿莲仙即支撑不住摔倒在地,白氏郎下意识地做出伸手去扶的动作,可惜,他所能挽住的只是虚空,就这样一时在天堂一时在地狱之间游荡。 大约半个时辰后,陶朱来了,白氏郎不知为何有些莫名地紧张起来,他很想听听他会对莲仙说些什么,但彼此距离相隔实在太远,什么也听不见,他只知道,陶朱一夕之间憔悴了不少,看来是经历了一番苦苦挣扎。 陶朱一夜未睡,面容看起来疲倦不堪,“我能和莲仙姑娘单独聊聊么?” 莲女第一次见陶朱,发现他浑身龙瑞之气环绕,已知他身份不同寻常,最为关键的是,她竟然发现他的身体里也有一颗留魂珠,这倒是个惊喜的收获,至于怎么做,她暂时还没有主意,一边转身离开一边细思起来。 第一情深和白氏郎一样,也想听听陶朱对莲仙说些什么,但人家已经明说了要和莲仙单独聊,只好走远些远远瞧着。 陶朱与莲仙倚栏而立,但见莲仙目光聚精会神艳羡地盯着莲池中自由自在嬉戏的小鱼,浑然不觉身边多了个人似得,一直以来,陶朱都很想拉近与莲仙之间的距离,但希望似乎很渺茫,他的世界莲仙似乎无意参与,而她的世界陶朱又根本无法融入,一直都知道莲仙的心还停留在白氏郎身上不曾转移,尤其自昨夜听了莲仙所奏曲子之后,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莲仙之间的可能性为零,相遇太迟,恨只恨不能到此为止,一夜辗转难眠,不停地告诉自己,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将是一世的心酸,找一个自己爱的不如找一个爱自己的人,诸如此类,什么话都试过了,但直到天亮,也没说服自己离开这个伤心地,动心容易收心难,关键的是,明知白氏郎和莲仙今生已经没有可能,如果就此放手,只怕会后悔一辈子,所以即便是逆水行舟,也只能迎难而上了。 “你的腿好些了么?” 莲仙微吃了一惊,这才发现陶朱的存在,目光无神地看了他一瞬,继而以点头算作回答。 陶朱多希望莲仙能同他说些什么,但莲仙在他面前总是惜字如金,虽然在旁静静看着她也是一种享受,不过仰视一个人太久是会累的,他不希望她在自己面前永远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云端仙子,他希望她能降下云头,和他做一对平起平坐相濡以沫的烟火夫妻,要达到这种境界可能还需要很长时间,不过他可以等。 “昨晚你弹得曲子我都听见了,我知道你是为老祖宗而弹,我也知道你从未放下过他,如果,如果不是上天捉弄,你们一定会是这世间最让人艳羡的一对……” 一提及白氏郎,莲仙灰然的容颜迅疾恢复了一些神采,坚定地道:“一定是。” 陶朱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心口堵塞着一股nongnong的酸意,既然只有提及白氏郎才能提起她的兴趣,那不妨将话题继续下去:“老祖宗临出门前嘱托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我必不负他所托。” 莲仙心狠狠一沉,看来白氏郎是真的决定和她说再见了,他此次出门一反常态,连归期都不愿交代,不仅是为了远离她,另一个重要原因必是为了成全她和陶朱,他们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事已至此,是否应该放弃挣扎,就此接受命运的安排?可是婚姻不是儿戏,以婚姻换取留魂珠无异于交易,一生一世还长,她和陶朱以后该如何自处?如果可以,她宁愿孤独终老也不愿走这一步,可急需留魂珠的父皇娘亲怎么办? 陶朱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莲仙,自然将她所有的挣扎尽收眼底,他来见她之前何尝不是经历了一番困苦挣扎,最后决意将一切顾虑抛诸脑后只求一个美好的结果,可莲仙的态度摆明了不肯给他这个希望,他不禁有些灰心了,理智劝他就此作罢,情感却仍怂恿着他做最后一搏,“我不敢奢望可以取代老祖宗在你心里的位置,你大可以将他永远深藏在你的心里,我不介意的,我只希望,你能够稍稍敞开一点心扉,给我一席之地就好。” 话已说到这份上,莲仙不可能无所感动,她几乎脱口而出答应他,可张了张嘴,又归于沉静,这才发现开这个口比挪开一块千斤石还难,内心极度压抑,可又不能发泄出来,双眸逐渐濡湿,抬起双眸尽量不让泪珠流下来,就在这时,斜对面留仙阁二楼窗隙里半隐半现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不禁愕然出声:“装心哥哥!” 白氏郎发现莲仙注意到了自己,赶忙往旁边一闪。 陶朱顺着莲仙的目光看去,他自然什么也没看到,疑惑地道:“老祖宗说要出趟远门,不可能这么快回来的,你是不是看错了?” 莲仙一个劲摇头否认,她确确实实看到了,白氏郎那双柔情似水兼带着一抹哀伤的双眸她永远记得,如果一百个人蒙面站在她面前,仅凭露出的双眼她也能将白氏郎找出来,所以她不可能看错,“不,仙儿刚才真的看见他了。” 说完,往前急走几步,一个重心不稳,结果摔倒在地。 第一情深发现情况不对,赶忙跑了过去,“怎么了?仙儿,你有没有摔伤?” 莲仙摇头,翘首看着楼上。 陶朱解释道:“莲仙姑娘说刚才在对面楼上看到老祖宗了,可老祖宗昨天才和我说要出趟远门,不可能会这么快回来。” “回没回来我上去看看就知道了,仙儿,你在这等着。”第一情深很快有了主意,不由分说飞身上了楼,进门一看,屋内已无人影,四下找了找,在后面的窗沿上找到了两只并立的蜻蜓,这个时节哪来的蜻蜓,必是白氏郎和李斜阳所化,对它们说声“小心些,再被发现我可就帮不了你了”,转身出门,回到莲仙面前,若无其事地道:“屋里什么人都没有,仙儿,你真的看错了。” 莲仙一直以来都很相信他,这次也不例外,眸中期待的光亮一点点熄灭下去,默默转身不再言语。 第一情深心有戚戚焉,莲仙那么相信他,可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她,一颗心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十分不得劲。 最难受的还是陶朱,第一情深的话证实了莲仙看见白氏郎当真只是幻想,她的思忆成狂,叫他如何不忧伤,左思右想,一个不是主意的主意冒了出来。 月罗国。 楚珊瑚费劲周折,终于在皇宫密室里找到了被囚禁的老太后和李吟潇,三人相见,恍若隔世,齐皆淌泪成河,老太后平日养尊处优,再加上年纪老迈,此番遭到这样的惊吓,昔日雍容不再,眼窝深陷,形如枯槁,颤抖地紧抓着楚珊瑚的手道:“潇儿把一切都告诉哀家了,都怪哀家老糊涂,引狼入室,哀家强撑着一口气,就是想见你一面,跟你说声对不起。” “不,这不是您的错。”楚珊瑚痛苦不迭地摇头,声泪俱下地道:“您对珊瑚的好,珊瑚永远记得,是我,是我不该妄动凡心,都是我害了您,我请的救兵已经赶到,只要除了那个妖道,一切都会好起来,您一定要撑下去,吟潇不能没有您,我,我现在就给您施法。” 握住老太后的手,丝丝法力传入她的身体里。 李吟潇紧紧抱着老太后,忽然咳嗽起来,鲜血从嘴角流淌了下来,很快便染红了衣襟。 “你受伤了?”楚珊瑚这才发现李吟潇的脸色惨白的瘆人,柳眉倒竖:“是不是他打伤的你?” 老太后使出所有力气抽出自己的手,将楚珊瑚的手搭在李吟潇手上,老泪纵横地恳求楚珊瑚道:“救潇儿,一定要保住潇儿,哀家求你了,求你……” “潇儿没事,让珊瑚先救您,我们都要好好……”李吟潇话未说完,老太后忽然头一歪,溘然长逝。 “皇奶奶!”楚珊瑚情感大爆发,爆发出一声惊天大喊,李吟潇先是一个惊愣,继而拼命摇晃着老太后肩膀,声嘶力竭地哭喊:“皇奶奶,您醒醒,您别离开我,您醒醒啊……” 楚珊瑚哭着哭着,突然尖叫一声,霍然起身离开。 “你要去哪里?”李吟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含泪乞求:“不要走,我只有,只有你了。” 楚珊瑚满脸泪痕转身,跪倒在地,磨牙凿齿地道:“我要亲手杀了李迎风替皇奶奶报仇!” “我和你一起去!” 楚珊瑚犹豫了一刻,忽然出手点去了李吟潇的动xue,“你皇奶奶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好好活下去,不要让她失望。” 为李吟潇输送了一些法力后,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脸颊,凄然地想:现在的我已经不配做你的妻子,我若离去,后会无期,若是有缘,来生再见。 李吟潇见楚珊瑚离去的身影有些决绝,唯恐她再也回不来,一个劲摇头道:“不要报仇了,不要了,皇奶奶她会理解的。” 楚珊瑚没有回头,继续朝前走,李吟潇唯有使用杀手锏,决然道:“我不准你去,我告诉你,你若有任何闪失,我绝不独活!” 楚珊瑚有感于李吟潇对她至真的爱,心一寸一寸软下去,曾经的错误已经无法挽回,最重要的是以后,这么一想,心情好多了,“我不会有事的,我答应你,我不和他动手,只要亲眼看着他死后,我就回来,我不骗你。” “好,一言为定,我等你。”李吟潇这才做出了让步。 楚珊瑚闪身出了皇城,不多会就找到了何仙姑与李迎风,两人正斗得昏天黑地,楚珊瑚瞅了一阵,两人依旧难分胜负,楚珊瑚暗暗着急,恨不得李迎风立刻毙命,当下什么也顾不得了,瞅准机会便对李迎风发射暗器过去。 李迎风不愧是个劲敌,接连三发暗器都让他有惊无险的躲了过去,恶斗还在继续,楚珊瑚更没闲着,一有机会就对其痛下杀手。 李吟潇xue道解开后,先将老太后遗体送去了她的寝宫,不免又是一场死去活来的痛哭,直至太阳即将下山,才想起楚珊瑚还没回来,赶忙带着一众亲信出宫寻找。 找到楚珊瑚时,楚珊瑚正拿着一把弓箭忽左忽右地瞄准李迎风,一箭射过去,可惜射偏了,李吟潇刚要开口,楚珊瑚又是一箭射过去,此番正中李迎风后肩。 李迎风吃痛地闷哼了一声,目光凄楚地转向楚珊瑚,在看到她身边的李吟潇时,目光逐渐变得狰狞狠毒,既然他不能活,那就拖他们一起下地狱,“珊瑚,你我好歹做了一夜夫妻,人家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我?” “你……”楚珊瑚脸刷地一下白了,痛苦地看向李吟潇,李吟潇也正看着她,目光里全是震惊和不敢置信,“不会的,不会的。” “怎么不会?”李迎风得意地挑眉,“你问问珊瑚,她的胸口是不是有一粒朱砂痣,还有,她的大腿上是不是有一块鲜红的胎记?” “够了,你别再说了!”楚珊瑚失控地咆哮起来,一发三箭,齐齐射向李迎风。 李迎风往旁边一闪,躲了过去,何仙姑见状适时给予致命一击,一掌击在李迎风后背,李迎风喷了口血,慢慢跪倒了下去。 何仙姑收了掌,对第一情深道:“他已经命不久矣,我们走吧。” 第一情深也觉得继续留下来不太合适,点了点头,两人乘坐轿辇离开。 风呼啸着吹,每个人心中都冰凉冰凉的。 李迎风缓了缓劲,抬眸痴看着楚珊瑚,嘴角浮起一丝满足的笑,“我这一生,值了,荣华富贵,该享受的我都享受到了,还有,我最爱的女人,到底还是让我得到了,珊瑚,昨天的你真美,让我为之疯狂,我知足了。” “你说够了没有?”楚珊瑚丢下弓箭,拔出腰间佩剑风驰电掣冲向李迎风。 李迎风无力起身,只能束手待毙,只听“扑哧”一声,利剑没入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