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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转身的一瞬 我萧条的一生

      天空黑云滚滚,沉沉的像要坠下来,寒风扑面,夹杂着一星半点的雨丝。

      “见过公子!”李斜阳恭敬一礼。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要伤害小仙?”白氏郎的脸色就如头顶的黑云,冷意逼人,愠怒的质问。

      李斜阳有备而来,梗着脖子说:“公子待我恩重如山,我绝不能任由公子犯下思凡这等弥天大错,所以我禀告了义父,义父让我采集莲仙姑娘的血液交给他,结果……”

      白氏郎轻轻抬起眼帘,不以为意的问:“结果如何?”

      李斜阳话已冲到喉咙口,却答非所问:“公子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个结果对你实在太过残忍!”

      “说!”白氏郎心不在焉道,只恐莲仙再有闪失,心早已越过山丘飞到她的身边。

      “莲仙姑娘她是……你的……亲meimei……”

      李斜阳脖子上挂了沉如千斤的负累,这使得他无法抬头,心里难受得一塌糊涂。

      白氏郎霍然回神,脸若清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是不是疯了?”

      “是义父亲口说的,义父说,当年义母走后,何仙姑曾到思过天界去看他,并且带去了蓬莱仙酿‘一夕甜醉香’,此酿让郁郁寡欢的义父把何仙姑当成了义母,一夕糊涂,后来何仙姑绝口不提,义父也再没见过她,直到听我提及公子你与莲仙姑娘的事,义父猛然想起当年这段插曲,所以命我取来莲仙姑娘血液一验,果不其然……”

      李斜阳一口气说完,重又低下头,眼神东躲西藏。

      白氏郎一双瞳眸深沉不见温度,他当然不是那么好糊弄,冷声反驳:“我与仙儿的姻缘是何仙姑亲自牵的红线,仙儿若真是父亲的女儿,何仙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义父查过了,何仙姑思凡被王母驱逐下界,于半月后嫁给了仙乐皇朝国主第一情深,也就是说,何仙姑是怀着莲仙姑娘嫁过去的,只不过月份不足她也不知而已,所以才闹出现在这么多事,公子不信尽管去查,只是斜阳恳请公子迷途知返,不要再让义父伤心了,义父现在正为当年的一时乱性痛不欲生,请公子回去开解开解他老人家吧!”

      李斜阳抱拳跪了下去,低头间,一滴冰冷的泪顺着手背滑落。

      白氏郎面如死灰,握着折扇的手抑制不住的颤抖,心底有个地方被寸寸撕裂,疼得死去活来。

      他曾无数次噫想过自己未来的路会有多难走,岂料世事兜兜转转,如今横亘在他面前的不是一条难走的路,而是一条永无法逾越的彼岸。

      泪珠划过苍白面庞,眼神越发清澈澄明。

      “我不会回去,我不想拖着受伤的心继续在一群无情的木偶中麻木的活着,我累了,我很清楚,那样压抑的日子,我真的一刻也过不下去,今生即使与仙儿无法结为夫妻,我也绝不会离开她半步!”

      “公子,你忘了你答应过义母什么?你说过你会好好孝顺义父,为此你不惧千辛万苦也要位列仙班,你忘了么?你与莲仙姑娘的缘分已经停留,为什么还不放弃,你这样执着,一定会害死莲仙姑娘的!”李斜阳声嘶力竭的喊。

      一席话戳中白氏郎软肋,白氏郎转身的背脊僵住,手中折扇无力滑落。

      什么是绝望?是终点,是永别,是无可挽回,是再也触摸不到的容颜,感觉不到的温度,是再也不能说出口的‘我爱你’。

      事亲职责,责无旁贷。

      之死靡它的爱情,早已经变成一段可望而不可即的美梦,一段心心念念再也回不去的当初。

      白氏郎屈服了,泪水模糊双眼,渐渐看不清那条通往极乐的来时之路。

      仙儿,天若有情天亦老,曾经我天真的认为只要我们用尽全力去爱,就一定可以甘之如饴的相伴到生命的终结,可是我们最终还是难逃命运的摆布,掉进命运设计好的陷阱永世不得翻身,仙儿,我实在无法承受这份不堪之重的失去,可除了逃走,我还能怎么做?

      仙儿,我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没有办法拒绝分离,总有办法拒绝遗忘,或许只有这样才算是还了这场短暂却热烈的爱情一个满意的结局。

      “可否容我再见仙儿最后一面?我这一走,仙儿定然伤心欲绝,她的身体不好,我想把内丹送给她!”白氏郎双目蒙上雾霭,言语中有着软弱地哀求。

      “莲仙姑娘如仙灵一般美好,公子再见她恐怕再难以脱身,既已诀别,又何必再惹相思!还是让我替公子跑一趟,我想莲仙姑娘即能得公子钟爱,一定聪慧绝伦,她会想明白,失去了爱情,她还有亲情,断然不会轻生,公子就放心吧!”李斜阳分析的头头是道,活像一根无情的木头。

      白氏郎张了张嘴,几番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手掌凝聚仙力在心口一跺,内丹冲口而出。

      李斜阳伸手接住,紧紧攥在手中,语气中掺着看破人世的苍凉:“公子,你想开一点,这世上没有几人那么幸运,可以躲的过命运的摧残,但凡在世为人,所有人都将陷在命运的玩笑里被捉弄一生,不接受也得接受!”

      白氏郎失魂落魄的点头,身子就像遭了冰霜的花草,萎靡的倒了下去。

      李斜阳长长吁了口气,如释重负,亮出葫芦,念动口诀,把白氏郎吸进去,随即将葫芦向天上一抛,白氏郎已返回天庭。

      桃花林。小楼里,莲仙如坐针毡,眼睁睁看着妆台上的蜡烛最后一点火星也化为无形时,心里的恐惧开始无限胀大,像随时要刺穿她的心肺。

      魂不守舍的踱到桌边,恹恹一瞧,不禁大惊失色。

      桌上放着一盘精美糕点,一个精致木盒,还有一封信。

      莲仙心急如焚拆开信封,只消一眼,便差点昏厥过去。

      “仙儿,游戏人间几天,我已经倦了,天庭才是我真正的家,我疯狂的想念那里的一切,包括王母赐给我的两位娇妻,所以我走了,我们的这场露水情缘,就此作罢,我留了一枚百年元丹给你,当是我向你赔罪,珍重,后会无期!”

      “我一个字也不相信!”莲仙执拗地喊,玉指一弹,盒盖翻飞,使出十成仙力握紧元丹。

      元丹丝毫无损,莲仙彻底绝望,心口堵满绵延不绝的痛楚。

      她像疯了一般冲出门去,火红如血的锦衣在无情的风中招摇得像一团烈焰。

      “装心哥哥……你在哪里……”

      这是一个女子倾尽一生热血的呼喊,爱到深处,总是体无完肤。

      直道喉咙喊出了血,双腿再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就像风雨中飘摇的落花一样,无奈的、不甘的坠了下去。

      黑蛇精尾随而至,见此情景,直是垂涎欲滴,掏出蛇丹喂与莲仙,急不可耐扯开她腰间锦带。

      这时,伯邑考与第一情深赶到。

      伯邑考怒目切齿,恨不得将黑蛇生吞活剥。

      第一情深挥剑猛刺黑蛇,加上伯邑考的和攻,黑蛇很快被擒住。

      第一情深怒不可遏,左手紧握剑柄将剑尖对准黑蛇,右手贯足仙力一击剑柄,只听黑蛇一声凄厉惨叫,剑穿膛而过。

      黑蛇倒于血泊,怨毒的眼神令人心悸,“我死了,你的女儿也不会好过,她会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你等着看吧!我还要诅咒她生生世世永失所爱……”

      伯邑考神经一紧,眼露杀气,抬脚狠狠跺了下去。

      黑蛇瞪着眼睛咽下最后一口气。

      他下的诅咒代替他活了下来。

      这一幕被一粉一蓝两只彩蝶瞧见,差点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

      莲仙苏醒后,腹中蛇丹开始作怪,剜心之痛让其食难下咽,坐卧难宁,而且力大无穷,旁人拉她不得,所以一旦发作便弄得全身伤痕累累。

      伯邑考不辞万难前往天山取得灵符回来,却听闻莲仙神思恍惚坠入莲湖已然丧命的消息,不禁痛彻心扉。

      第一情深一夜青丝变白头,万念俱灰的他忽生一个念头,面无表情问伯邑考:“我还有多少阳寿?”

      伯邑考大惊,连连摇头:“不行!”

      第一情深视死如归,语气几近哀求:“仙姑走后,我已是心如死灰,唯一的念想就是照顾好仙儿,可是……,现在已经有了镇压蛇丹的灵符,只要将我的阳寿划给仙儿,仙儿就可以起死回生,就当我求你了!”

      “可是仙儿知道真相后她该如何自处?”深觉父爱如山,伯邑考哭出了声。

      第一情深轻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在场只有你我,你不说,仙儿怎么会知道?以后我就把仙儿托付给你了,莫再让她伤心,无论如何护她周全!”

      伯邑考哭得像个孩子:“您再想想好么?”

      “不必了!若无妻无女在侧,我的余生还有什么乐趣,我告诉你,仙儿是带着遗恨走的,她会陷在地狱受尽折难,永世无法投胎,所以我必须换她回生,让她亲手化解这个遗恨,至于我,我本是半仙之身,死后身躯一如生前,不腐不灭,惟愿常伴仙姑身侧!”

      第一情深人如其名,深情剖白一字一句如千斤之锤重重敲击在伯邑考心上,令其肃然起敬。

      “您放心,我会竭尽全力照顾仙儿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

      看似平凡的一句承诺,却足足倾尽他一生的执念。

      桃林。属于白氏郎与莲仙的爱的小楼早已消失,就像他们的爱情,即使曾经刻骨铭心,到最后一样无迹可寻。

      莲仙静静躺在精致的石床上,粉红花瓣给她浑身的雪白添上一丝生气,画面很是唯美。

      伯邑考走上前,他这一生从未像现在这样胆战心惊过,浑身抖如筛糠,额前密密麻麻渗出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沿着发梢滴进黄土。

      “万一……这个方法不管用……”

      第一情深急道:“一定管用!你……动手吧!”

      心下痛惜,不忍再看,别过头去。

      伯邑考托起莲仙玉手,紧紧握住,如削薄唇不住颤抖,猛然咬住,手中匕首一划。

      莲仙手腕被划破,鲜血像小溪一样蜿蜒开来,温热的血灼伤了伯邑考的心。

      伯邑考迅急将灵符贴在莲仙手腕处,佛光一闪,灵符消失。

      莲仙手腕处没了血迹,却多了一道狰狞的刀疤。

      情深似海,到头来泯灭成灾,叫人情何以堪?

      第一情深痛心疾首道:“仙儿心如素纸,难知仙凡之恋瞬息即变,爱上了,就不惜投入所有身心去爱,我欲阻止已是鞭长莫及,希望经过这次变故后,她能够放下,试着重新开始!”

      “太难了!”伯邑考摇头长叹,垂着的眼帘里倒映着莲仙沉寂的面容,心有戚戚,“您应该很清楚,仙儿外柔内刚,很有主见,以前我看她处理军国大事,处理得紧紧有条,俨然有女皇风范,我甚至都插不上嘴,可自从她遇上白氏郎后,却开始刻意收敛锋芒,这足以说明仙儿她执念太深,不可能会轻易放下,更别提重新开始!”

      第一情深认同的点头,发出一声绵长的叹息,“有情总被无情伤,好在仙儿还有你这个一心为她的哥哥陪在她的身边,否则我真难以安心离去!”

      “能够陪在仙儿身边是我一生最大的快乐!”伯邑考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明媚如光,只是转瞬即逝,“不过,仙儿要的快乐,我却永远都无法给予!”

      第一情深很是理解他的辛酸与无奈,温言安慰:“水滴石穿,总有机会的!”

      伯邑考凄然笑了,垂着的眼眸满是哀痛:“一旦错过便不会再有了!”

      “什么意思?”第一情深不解追问。

      伯邑考目光与之对视,眼神里闪着一丝光亮:“您知道,我是地府的冥王,而我的冥妃必须是死去的游魂,仙儿现在无疑符合这个条件!”

      第一情深闻言,呆若木鸡,眼里的忧伤迅速转化为惊恐。

      “您放心吧!我不会强求仙儿的,我宁肯永远失去娶她的机会,也决不愿让她永世呆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无休无止的听鬼哭狼嚎,我会遵守我们的约定,让仙儿回生,虽然这样仙儿不一定会快乐,可无论前路有多少刀山火海,我都会陪她一起闯过!”

      纵然心里就像喝了陈年老醋一般难受的不行,脸上还是极力绽放一抹豪气的笑。

      第一情深屈身深深一礼,“谢谢你的成全,仙儿何其有幸,能得你如此苦心相待,往后仙儿继位还得靠你在旁细心幇忖,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我便将我的内丹赠给你,以表谢意!”

      伯邑考看着那枚盈光闪闪的内丹,知道决别的时刻就要开始,心里一阵恻然。

      木然接过内丹,凝神看着莲仙,果断运动法力将内丹逼进她的身体。

      “你……”

      “仙儿比我更需要它!”伯邑考如是说。

      第一情深目露感激,语气里尽是轻松,“你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真庆幸认识你,时间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开始了?”

      白发在风中飞扬,耀眼夺目,给人一种超然世外之感。

      伯邑考缓缓摊开右手,神光乍现,手中多了本朱红册子。

      翻找到第一情深那张,却惊恐交错,迟迟下不去手。

      第一情深只好自己动手,一把撕下,纸张一晃,化为灰烬。

      下一秒,整个人好似被抽去骨头,软软的倒下去。

      “伯父!”伯邑考声如奔雷痛喊,紧紧圈住第一情深,牢牢攥住他逐渐失去温度的手。

      “不要忘了将我的寿命划……划给仙儿……”

      第一情深使足所有力气揪着伯邑考的衣服,话一说完,力道渐渐松懈,嘴角含笑,与世长辞。

      伯邑考含泪再三点头,抽泣不已,“我定会护仙儿一世周全,您安息吧!”

      莲仙在长乐宫苏醒,得知父亲病死的消息,几欲疯癫。

      伯邑考陪着她一起哭,一起绝食,一起彻夜不眠,寸步不离。

      三天三夜后,莲仙依旧呆滞的抱着双腿坐在床榻,眼神空洞,欲哭无泪。

      伯邑考沉不住气了,他抱着莲仙求道:“仙儿,你振作一点好么?伯父看到你这样会痛心的,你忍心让他再因为你而难过么?”

      莲仙紧绷的身子颤了颤,低垂的头抬起,已是泪水涟涟。

      伯邑考加紧游说力度,“伯父还把这辛苦创下的百年基业托付于你,你又怎么忍心辜负他的期望,让这份基业毁在你的手上?仙儿,你该从那个破碎的爱情梦里醒来了,你为此耗尽一生的热情难道还不够么?只要你愿意放下,那个背叛你的人对你而言不过是昨日黄花,微不足道,仙儿,我们所有人都等着看你破茧成蝶,涅槃重生!”

      莲仙抓着伯邑考胳膊的手逐渐加紧力道,锥心的痛苦让她的呼吸都是断断续续的。

      “仙儿,我答应了你父皇要照顾你一生一世,以后世间再没有伯邑考,我,是第一情深!”伯邑考的眼里闪着难以言喻的挣扎与哀伤,巨大的痛苦几乎碾他为尘。

      莲仙自是一点也不明白他的哀伤来自何处,她眉头紧锁,开始认真审视这几天经历的情感。

      有些事真是越想越伤心,哀伤的眼神渐渐渗进冷冷的哀怨。

      被爱伤透的女人除了复仇,只有八个字摆在面前:遁入空门,遗忘前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