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0.说旧事官场怕较真

    已进四月，按照往年，开春后征发的民夫就已经全部送回家忙活农活，否则就属于滥用民力，到了秋收粮食会吃紧。但今年收了很多南附的流民，劳动力充足，官府组织这些人，把被征调人家的地也暂时接管了，虽说不如自家那么卖命，但至少能保证个正常的收成。

    李天俊把曹成留在顺昌府继续尝试打造煤油灯，自己则带着民夫南行，把顺昌府到沫河口这段的河道再修一修，也好对上面有个交代。到了颍上县，突然听闻陈规已经从京西回来，正在县上休息。李天俊赶紧过去问好。

    “陈大人辛苦，一个多月未见，大人好像又添福了些。”

    陈规却没了往日嬉笑的样子：“王庶王子尚大人，你知道吗？”

    李天俊点点头：“在健康府听薛徽言大人说过，却没见过。他本是湖北经略安抚使，去年调入朝中任兵部侍郎，是皇上亲自提拔的。”

    “当年我就是被他撸的官。二月他已是兵部尚书了，现在刚得了消息，又升为枢密副使。据说前不久，还在都教场进行了大阅兵，殿前都虞候杨沂中都只能亲自披甲带队，威风得狠啊。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李若虚已发来消息，说他即将被调到枢密院做谘议参军，你那个京西分铺将由薛弼照看，叫你不要太担心。”

    李天俊突然想起来，历史上天子重用王庶，就是用他来化解各地兵权啊。手段很简单，就是陆续重用各战区的二三号实权人物，把军区从一个大集团变成无数个小集团，先分化再吞并。

    记得王庶第一下怼的是杨沂中。杨沂中对手下统制吴锡不满，找了个借口把他关入大牢，结果王庶一上来就给翻了案，不仅放了出来，还委以重任，放到了淮西统兵。一下就把杨沂中给弄得服服帖帖。

    “大人，王庶大人高升，你……”

    “嘿嘿，这个倒也不用太担心。反正他当他的尚书，我当我的知府，一时也管不到我。只是你我得注意，千万不要被他抓住把柄。这老小子可不好对付，为人正直得有些迂腐，可算朝内第一较真的人，谁的账也不肯买。一心抗金，又跟各大军区都不对付，总想着帮助皇上削各地的兵权。这主张跟我当年很像是吧，偏偏当年出事，就属他参我参得最凶。”

    “是啊，是啊，只是不知当年到底是何事啊？”李天俊其实很好奇，史书上只说陈规受下属连累，却没说是何事。陈规之前自己也不肯说，今日有了这个机会，李天俊自然不肯放过。

    “哎，说来也是丢人。我让手下多经商，想着弄点钱好办事。这两小子其实原本干得不错，直到那年遇到了个大商人。那人一到德安府就要买东买西，出手着实阔绰。我的手下被他所惑，背着我出了一纸公文，让他以德安府官商的名义去各地收购物资，谁想他拿着这纸公文四处招摇，买空卖空。其实呢，资金能周转开也就罢了。他却跑到鄂州去收盐。你说这不是找死吗？”

    “然后呢？”李天俊问道。

    “然后被王庶的人抓了。那商人就拿出公文说是德安府指派的公差，然后趁差人不备，溜走不见了。他这一走，资金周转失灵，各地的拖欠雪花般地出现，官司就从鄂州打到了德安府。由于所涉钱款巨大，我那两个手下被安了个罪名，流放到琼州去了。岳将军一力保我，加上我当年守城有功，这才从轻发落，给了个失察之罪，连降两级窝在德安府。”

    陈规休息了一下，接着说：“其实当时只要王庶别那么认死理，让那商人继续周转几个月，一切也就抹平了。他硬是不肯，倒是按规矩抓了个违法的大Ｊ商，但多少个小商小贩，多少家庭也因此崩溃了。在这些年，我常常在想，怎样做才算是个好官。不过王庶大人一心守正，应该没有这种疑惑。以后你做事也得小心些。你那招商局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没？有的话都想法赶紧处理了，省得被他知道了麻烦。”

    李天俊突然想到，猛火油也就算了，有制作油毡布的由头顶着。可那三千斤食盐可实实在在地压在旧店呢，得尽快处理掉。这要是王庶带人翻查出来，那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陈大人，要不咱们还是再把淮河岸防的事情好好详查一遍吧。这次我去京西盯着，如何？”

    陈规想了想，说道：“也好，多查几遍省得出问题。我先回府城，过几日来巡查濠州、安丰军和光州，你辛苦一点，修完颍水河道后，去西边的信阳军和随州巡查。”

    陈规很快带人离去，李天俊催促人抓紧修葺颍水河南段。这段水路航道其实情况不错，现在不过是再弄得齐整些，工作量倒不大。

    又过了两日，正要带队回去，孔大车突然来报，说来了个自称王伦的大人求见。李天俊一听：不会是去年跟自己出使大金的那个奉迎梓宫使，王伦王正道大人吧？他不是正忙活议和么？怎么有空来顺昌？

    心里想着，脚下却一刻不敢停，立刻迎了出来。抬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不是王伦又是哪个？李天俊赶忙上前行礼问好，把王伦迎入屋中。

    两人落座闲聊，原来金国已经决定派遣使臣太原少尹乌陵阿思谋和太常少卿石庆充来与宋廷正式和议，王伦此行就是私下去跟金国交涉使者接待规格等相关问题的。

    “这么说，王大人又要出使北地了？”

    “这次连出使都算不上，就是个私下的会面。正规出使是要递交国书的，现在情况还不是特别明朗，双方都在揣测对方的底线，这国书肯定是没有了。我现在就是负责传话和讨价还价。”

    “这一去涿州，又得几个月啊。”

    “不，这次只是去见鲁王，鲁王正在邳州视察，走水路过去也不过十天的功夫。到泗州时，我听说你们顺昌派了大批的民夫在帮忙修城，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了你，所以特意换了方向，来顺昌看看你。”王伦正色道。

    “承蒙王大人挂念。”李天俊看着王伦，笑着说道：“大人公事繁忙，就不要再挂念下官了，就此别过，大人一路顺风。”

    王伦一把抓住他：“你个兔崽子，我大老远跑来一趟，还不得请我美美吃几顿，再送我一车的金银财宝吗？尊敬老人家的优良传统都到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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