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五章 避难落日山
展恨道：“不是仇家，是亲戚！” 龙志道：“此话何解？” 展恨发指眦裂地说：“我见父母双双被杀，就天真地跑到亲叔叔那里避难。我这个亲叔叔一家都是靠我爸爸的关系，才能在美国安居乐业，平日里我父亲对他们更是照顾有加，我以为到他那里一定可以暂时藏身，躲过‘骑士’的追捕。” 龙志急道：“怎么？他忘恩负义，不肯收留你？” 展恨剑眉倒竖道：“没有，他不仅留我住下，还让我安心地多住几天。” 龙志心中一寒道：“莫非……” 展恨咬牙切齿地说道：“不错，当天晚上我睡不着，在经过叔叔卧室的时候，偷听到他们夫妻俩的对话。原来他为了一千万的赏金，居然想要我父亲和他一起抓住我去领赏，遭到我父亲严词拒绝之后，他唯恐事情败露，恼羞成怒之下竟将我父母全部杀死。而当时他正在和妻子盘算着如何向警方告密，以便用我来换取金钱。” 龙志火冒三丈地大骂道：“畜生！杂种！人渣！” 就连历经世事的嬴政也禁不住恨道：“此等败类理应千刀万剐，方能泄朕心头之恨！” 展恨冷笑三声道：“我当时真的快要发疯了，他是我的亲叔叔啊！我爸爸的亲弟弟！他怎么能下手杀一个对自己恩重如山的大哥呢？” 龙志问道：“那后来怎样？” 展恨双目赤红地说道：“当时我心头火起，冲入厨房拿起一把尖刀，便将我那两个所谓的叔叔、婶婶全部乱刀砍死！” 龙志一踩油门，再次闯过一个红灯，高声大叫道：“杀得好，痛快！” 嬴政冷哼道：“这就叫报应！” 展恨苦笑道：“谁能想到当年被称为‘天才少年’的展宏飞，居然会沦落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平日里和我称兄道弟的朋友，对我父母千恩万谢的亲戚，都为了那一千万美金暴露出自己最贪婪的嘴脸。欺骗、背叛、出卖和利用，他们的做法一个比一个卑劣，演技却一个比一个高明，经过数次的死里逃生之后，我对所谓的亲情和友情已经彻底失望了。” 龙志万分同情地说道：“所以，你才改名叫展恨？” 展恨面冷如冰道：“我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我恨所有的人。因为被你提防的敌人不可能出卖你，只有你身边的朋友和亲人才有资本出卖你，而那资本就是你的信任。” 龙志虽然不知展恨在美国经历了怎样的逃往路程，也不知对方是如何逃到中国来的，但曾经流落街头，无人问津的他绝对可以想象出被别人遗弃，甚至被身边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出卖，是何等滋味！ 嬴政亦感慨道：“难怪他不理解小鬼的动机，从那样一个环境中逃出的少年，自然不会相信有人会不求回报地去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因为在他的脑海中：只要有好处，人们可以做出任何丧尽天良的事情；相反，没有好处的事情，就绝对不会有人去做。唉！是朕的想法落伍了呢？还是这片曾经臣服在朕脚下的世界已经彻底改变了？” 这时，龙志摇头道：“谁说你没有朋友？我毛头不就是你的朋友吗？” 展恨道：“这是你说的，我可没有承认。” 龙志点头道：“是呀，要不然你也不用左手握刀藏在口袋里，随时准备杀我灭口啦？” 展恨闻言大惊，左手在口袋里颤抖一下，厉声反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龙志笑道：“这并不难猜。从咱们逃跑开始，我一直是高速驾车穿行，但是急转弯的时候，无论车子有多大的漂移，你都是只用右手扶着把手，左手却从来没有动过；而且一般逃亡者随身都会带着刀子一类的利器，一来可以自保，二来可以方便杀人灭口。刚才我只不过是随便诈你一下，想不到真的让我猜对了。” 展恨道：“看来你很了解逃亡者？” 龙志叹口气：“刚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也是个通缉犯。” 展恨原本以为龙志在与他说笑，但现在看来对方不似在说假话，不禁问道：“你说你也是个通缉犯？” 龙志点头道：“没错。毛头不是我的本名。” 嬴政立刻制止他道：“小鬼，难道你想泄漏自己的身份？” 龙志没有回答嬴政的提问，而是继续对展恨说：“虽然你手握利刃，处处提防着我，可是在你向我吐露往事、心声的时候，我知道纵是你嘴里不说，但在那一刻，你的心却已经将我当做朋友了。即使是短短的一瞬间，我还是会把你当做自己永远的朋友。” 嬴政无奈道：“这个小鬼！一句话不仅安抚了展恨的心，又同时向朕解释了自己为何要暴露自己的身份，他真是越来越厉害啦！” 龙志继续说：“我的真名叫龙志，我想在电视上，你应该经常听到我的名字吧？” 展恨仔细打量了面前的龙志，纳闷道：“我的确在电视上经常看到关于你的通缉令，不过好像那张照片里的人不是你呀？” 龙志解释道：“我为了逃亡，所以去整容了。” 展恨将信将疑地说道：“你不怕我去向中国公安告发你？” 龙志轻笑道：“我可没有你那么值钱，捉到我的人顶多发一个奖状什么的；再说，我相信你最能体会被人出卖的心情，我愿意用性命赌你不会那么做！” 展恨心中一阵感动，虽然以前许多出卖他的人，曾经在他面前说过不知比龙志动听多少倍，激昂多少倍的话语，表情更是感人肺腑，演技足可拿奖，但他却不知为何，总觉得龙志此言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此时，展恨的心中突然涌起一丝久违的感觉，这是一种连他自己也不愿承认的感觉——信任！ “妈的，阴魂不散！”龙志盯着后视镜骂道。 展恨回头望去，果然看到那辆黑色的汽车仍然紧追其后，四周空旷荒凉，渺无人烟，因此它显得格外碍眼。 龙志又道：“看来，咱们只有先进落日山里躲一躲啦。” 展恨顺着公路的延伸方向，赫然看到一座类似火山的小山头，不仅好奇地问道：“落日山是座火山吗？” 龙志扫了一眼，会意地笑道：“不是。只不过听说几个月前，有一伙专门挖宝的罪犯不小心将落日山内的大型秘洞破坏，导致山顶坠落，才会形成今天这个样子。” 展恨道：“大型秘洞，有点意思。” 龙志道：“先别管秘洞不秘洞的，今晚咱们藏进山里，看那帮跟屁虫怎么办！”说着，脚下一踩油门，径直冲向落日山。 车子开出不到百米，两人忽听身后枪声大作，显然是后面的追踪者眼看四下无人，因而决定将展恨连人带车一起摧毁。十数颗子弹从两人的窗户边呼啸而过，油箱随时可能会被打中，死亡的阴影慢慢笼罩了他们的心头。 展恨苦笑一声道：“怎么样，怕了吧！现在停车把我交出去还不晚。” 龙志一边不断地旋转方向盘以扰乱敌人的视线，一边随口答道：“怕，当然怕！别看你说得挺豪气，其实心里也在发抖吧。” 展恨冷笑道：“我终日与死亡为伍，没有生的希望，所以比你要强一点。” 龙志没有理会他，只是自言自语道：“中国对枪支的管制如此严格，他们居然还能搞到火力这么强横的武器，果然不是普通的坏蛋！” 展恨不解道：“你这个人真是奇怪。被人用枪追着打，居然还能如此悠闲！” 龙志笑道：“彼此，彼此。刚才在市区里横冲直撞的时候，你不也十分镇定地对我讲述自己的故事吗？如果没有我这样一个奇怪的听众，你岂不是很尴尬？”说到这里，两人首次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爽朗而豪迈的笑声与激烈的追逐枪战场面格格不入，形成一道别有魅力的风景。 突然，一颗子弹不偏不倚地正好击中龙志汽车的右后轮胎，车子顿时失去了平衡，龙志紧紧攥住手中的方向盘，低声叫道：“不好，车子失控啦！” 展恨急忙喊道：“不要紧张，稳住，稳住！” 龙志不愧是大将之才，临危而不乱，立刻稳定心神，顺着汽车摆动的方向猛地转动方向盘，车子原地狂转三圈后，随即刹住停止。“跟我来！”龙志打开车门，冲着展恨大喊道。 展恨立即紧随其后，两人不分先后地一闪身，冲进了距离公路已不远的落日山之中。这时，从后面追上来的黑色轿车也立刻停住，三个身形高大，手拿枪械的外国人同时下车，朝着展恨与龙志消失的方向追去。 龙志与展恨二人在山中四处游走，三名外国人起先还能远远地望见他们的背影，可是随着夜幕的降临，大山中变得一片漆黑，为了避免暴露行踪，龙志他们也悄悄地隐藏起来，不再盲目地四处走动。因此，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除了能偶尔发现小动物跑过草丛时所引起的响动之外，三名“骑士”组织派来的追捕者，已彻底失去了目标的踪影。 三个“骑士”中有一人见四周都是黑漆漆的，忍不住大吼道：“展宏飞，你这个缩头乌龟！总有一天我要把你……” 三人中的领头者不等那人说完，立刻堵住他的嘴，低声说道：“千万不要高声叫嚷，以免暴露自己的位置。” 那人满不在乎地说：“队长，展宏飞现在正忙于四处躲藏，怎么还敢靠近咱们呢？” 领头者谨慎地说道：“在这种环境下，任何状况都可能发生，切勿大意。也许现在展宏飞和救走他的同伙正躲在暗处准备偷袭我们！” “队长就是队长，果然高人一筹。”躲在一棵参天古树上的龙志，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展恨耳语道。 展恨惊奇地小声反问：“你能听见他们说什么？” 龙志得意地说：“对我们习武之人来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再基础不过的本领啦！” 嬴政暗中取笑他道：“朕看你的脸皮是越来越厚了。若非‘血金’改造你的机体，相隔二十多米的距离，纵然是达摩复生，在你这个年纪也不可能有此功力。” 龙志心道：“那是因为他们三个不知我们近在咫尺，所以说话的时候，没有注意音量而已。”原来，龙志和展恨看似到处乱窜，实则从来没有远离三人的身边，等到天黑入夜，他们俩便潜到对方周围，躲藏了起来。 若是一般人必定早已趁着夜黑风高而逃之夭夭了，但龙志和展恨艺高人胆大，其想法虽然大违常理，却另有一番自己独特的见解。两人皆认为：如果在本就不大的落日山中毫无目的地四处躲藏，绝对有可能与对方意外相遇；而且就算他们能够潜出落日山，二人对美国特制的“汽车指纹密码锁”也同样束手无策，无法驾车逃跑。所以经过一番思量，他们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化被动为主动，躲在敌人附近，监视对手的一举一动，以便随时制敌先机。 龙志和展恨打定主意后，便爬上了一棵距离三人较近的大树，不料对方为寻找他们，居然阴差阳错地来到大树四周的空地上，一番无心之语被耳尖、目明的龙志尽数偷听。 “看他们三个脚步笨拙，身手应属泛泛，你怎么会被这种人逼到如斯田地？而且刚才我想冲出去一口气解决他们，你又为何极力阻止？”龙志悄声问出埋在心中许久的疑问。 展恨警惕地注视着徘徊在树下的追兵，低声答道：“他们身上带着一支‘骑士’专用的特殊武器——脑波干扰仪。这种仪器可以释放出一种特殊的电波，对异常脑波进行干扰。我刚刚就是不幸被这玩意儿暗算，才会搞得头昏脑涨，险些死在你的车轮底下。” 龙志听后，倒吸一口凉气说：“竟有这么厉害？” 展恨点头道：“虽然它受限于使用昂贵的钻石做能源，只有一分钟的时效，但却足以抓住任何‘被诅咒者’。” 龙志明白道：“所以，你才会对他们如此忌惮。可是你这样躲避也不是长久之计，看他们三个的样子，不除掉你，是决不会轻易罢手的。” 展恨叹气道：“眼下只有躲过一天算一天，两年的逃亡生涯我早已习惯。” 龙志心道：“展恨只比我大一岁，却经受了超出我想象的艰辛与磨难，同他相比，我所受的苦实在变得有些微不足道。” 嬴政听出他的口气有异，立刻问道：“小鬼，你想干什么？” 龙志暗道：“当然是冲下去将那个干扰仪毁掉，换取展恨短暂的平安也好啊！” 嬴政提醒他道：“不要忘了，你也是他口中所说的‘被诅咒者’！那个‘脑波干扰仪’恐怕对你也会同样奏效的。” 龙志坦然一笑道：“那又怎样？” 嬴政先是一愣，继而会心地大笑道：“好，朕服了你！” 但可惜天不从人愿，在龙志正准备突袭树下三人的时候，漆黑如墨的夜空中陡地滑过一道闪电，强烈地仿佛要将这片黑暗撕开，闪电过后，接着就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撼天巨雷，这个罕见的旱雷偏偏在此刻孤独地响起，仿佛预示着一件同样不寻常的事情即将发生。 龙志虽然被毫无先兆的雷声惊了一下，但并未在意这种只打雷、不下雨的自然现象；而展恨的反应却令人惊异。自从电闪雷鸣过后，他整个人突然变得激动莫名，精神亢奋，双眼暴射出凛凛寒光，嘴里还不时地发出似兽非兽的低吟，情况与撕斗“神经刀”兄弟时一般无二。正当龙志想要询问他是否有何不妥之际，展恨猝地一声怒吼，如猛虎下山似的，从树上直扑三人而去。 这一变故来得太过突然，龙志已无暇多想，只能紧跟着跳下去，希望能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为展恨分担一些危险。三名“骑士”咋见一道黑影如猛兽般跃下，第一个反应便是拔枪射击，可就在他们将射未射之时，又有一道身影如鬼似魁地从天而降，三人一时之间分不清谁才是展恨，只好将他们两个都开枪射杀，以免被目标逃跑。 两人一现身，子弹便像雨点一般迎面打来，展恨虽然不会武功，但凭着那份近乎于野兽的敏锐感觉和爆发力，并且借助树木的掩护，轻而易举地避过了飞来的子弹；龙志一边则更不在话下，他使出“杀神”的七成功力，身形快如疾电，加上早已适应了黑暗的双目将对方扣动扳机的动作尽收眼底，要想打中他真是比登天还难。 但饶是如此，三人的密集火力也不可小视，虽然他们没能成功射杀二人，可由于展恨的鲁莽行动导致突袭计划破灭，此刻龙志若再想接近对方，同样也是千难万难。 三名“骑士”虽然不擅武艺，可是彼此合作无间，他们从不会在同一时间打光子弹，致使龙志找不到一点空隙接近他们。又是一轮激射，龙志靠近对手的希望再次被打破，幸好他身法快疾，两个起落便抽身飞退到一棵大树后面，而自己刚刚落脚的地方立刻被无数子弹打至火花四溅，碎石乱迸。 “******，这三个家伙身上的东西还真不少，扫射了半天，子弹也没有打完！”龙志低声喝骂，突然间，他发现领头那人将手中的短枪收起，转而从怀中掏出一个类似手电筒的奇怪物体：“不好！”龙志心中暗叫：“这个一定是脑波干扰仪！” 这时，展恨正疲于应付另外两人的射击，为自保而东多西藏，完全没有留意到危机迫在眉睫。“展恨，快逃！快点逃！”龙志急忙冲着他藏身的大树叫喊道。 可惜为时已晚，领头那人迅速将干扰仪的前端指向展恨的方位，拇指立即拨动开关，只听见一阵极其微小的声音从他手中发出，在龙志听来与手机的震动之声相差不远。可是展恨却如遭雷轰电殛一般，双手抱头惨呼连连，整个人仿佛疯掉一样，旁若无人地躺倒在地，痛苦翻滚。 龙志想赶过去营救展恨，但无奈，其余二人的火力因为展恨的瘫倒，全部集中到他的头上，冰冷的子弹掺杂着崩裂飞溅的碎木屑从龙志脸旁滑过，领头者重新拔出手枪，喊道：“我去收拾展宏飞，你们对付他的同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