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三章 要挟
今天是周日，碧家上下大都出外游玩，只留下小惠、小智两姐弟，陪着有病在身的碧青松。他正感百无聊赖，忽地看到有人来访，还说有要事相商，随即答应道：“好的，到我的练功房里细谈。” 嬴政见状，忍不住笑道：“他看起来还挺高兴的。” 龙志念及母亲的突然辞世，不禁感慨道：“为什么厄运总是在人们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悄悄降临？” 嬴政明白他的心情，出言宽慰道：“过去只是负担，只有放下它，你的明天才会过的更好。” 龙志惨然一笑道：“希望我真能放下才好。”言罢，向碧小惠晃了晃绷带以表谢意，然后紧随碧青松走入他的练功房。这间练功房虽然不算太大，但是其中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应俱全。碧青松与龙志相隔五米，席地而坐，开始攀谈。 “有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吧？”碧青松首先开口。 龙志浅笑道：“实不相瞒，在下是黑风会的成员，此次来府上只有一事相求。” 原本，龙志一口一个“前辈”把碧青松喊地心情舒畅，但当他听到“黑风会”三个字的时候，眉头不由得一皱，脸色立刻由晴转阴，暗自懊悔不该因为闷地发慌，而随便叫来路不明的人进来。 龙志见对方神色大变，心知若非今日恰逢碧青松心情苦闷，自己恐怕根本没有机会与他对坐谈话，试问：有哪个清白人家愿意同黑社会撤上关系？ 但碧青松不愧是一家之主，马上恢复常态，反问道：“你们黑风会是琴岛市首屈一指的帮派，财雄势大，人马众多，还有什么事情办不到吗？” 龙志道：“碧前辈此言差矣！天底下没有无所不能之人，我们这次是真的希望前辈你能仗义出手，帮我们这个忙。黑风会上下必定铭记于心，日后但有差遣，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碧青松一摆手道：“不必说了。我碧某人虽然不是什么圣贤雅士，但也能分善恶，辩忠jian，与你们同流合污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龙志并不动气，继续劝道：“碧前辈，我们并非如你所想，尽是无耻jian邪之徒……” “不要说了！碧某人决不会助纣为虐的。”碧青松断然拒绝道。 龙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碧前辈，我们只是想请你去指导一下小弟们的武功，并没有要你去干杀人放火的事情呀！” 碧青松大笑道：“让我指导他们武艺，再叫他们出去欺负、伤害那些善良无辜的人，你当我碧青松是笨蛋吗？” 龙志正待再劝，嬴政打断他道：“看来此人非常固执！小鬼，只有用小鸟给你的杀手锏了。” 龙志明白嬴政所言非虚，事关黑风会的兴衰，他亦只能硬下心肠道：“碧前辈我诚意十足，可你为何总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既然如此，我就只好使用非常手段啦！” 碧青松乐道：“小子，难道你要把我硬绑回去吗？” 龙志叹道：“这个当然不会。因为一来，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二来，我也不是前辈您的对手。” 碧青松冷哼一声道：“那你想怎样？” 龙志从怀中缓缓掏出房产转让书，平静地说道：“碧前辈，你应该还记得碧丹生这个人吧？” 碧青松闻言，全身一震，神情激动地厉声喝问道：“你知道他在哪里？是不是你们把他抓起来了？我告诉你毛头，如果你们敢动他一根汗毛的话，我就算拼掉这条老命，也要你们黑风会不得安宁！” 龙志见对方情绪失控，适才的镇定自若早已荡然无存，心里既羡慕碧丹生好福气，有这样一个关心他的父亲；又暗中责怪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事已至此，他也唯有硬着头皮，将恶人做到底：“碧前辈，请你先不要激动，我们并没有对他怎样，不过他倒是替你做了一件事情。”龙志温和地说。 碧青松知道龙志没有必要欺骗他，因而平复心境道：“什么事情？” 龙志答非所问地说道：“碧前辈是否曾经将这间大宅的所有权转让给了你的儿子？” 碧青松闻言一愣，心头大惊道：“他是如何得知的？”原来，早在碧青松与碧小惠的mama结婚之前，他在外面一直有个女人。但他本性纯良，总是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太太，又不知如何弥补，只能在平日里对她诸般体贴，当作补偿。即使金盈只为其生了一个女儿，他也没有半句怨言。 可是，碧青松为人十分传统，认为祖业必须要有长子嫡孙来继承，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碧丹生的母亲病逝之后，偷偷地将祖宅划归他儿子的名下，为的同样是弥补这母子二人十几年来的痛苦。 龙志高举着文件，道：“一年前，碧丹生在我们黑风会的赌场中，一次输掉过百万的赌资，在双方协商之下，他便将这间祖宅抵给了我们。”碧青松听到这里，全身颤抖不已，因为他想起儿子也是在一年前从他的生活中消失的。 龙志继续道：“换句话说，你们这一年来住的房子都是我们黑风会的。” 碧青松此刻对龙志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呆坐在地上，低声喃喃道：“不会的，丹生一向很乖，很听话的。他从来不沾染赌博恶习的。” 龙志叹道：“听当时在场的荷官描述：令公子是一局定输赢式的豪赌，输光之后依然镇定自若，谈笑风生。” 碧青松疑惑不解道：“一局输掉一百万？他为什么要这样？” 龙志低声说道：“也许这都是他事先就预谋好的。” 碧青松闻言，双目寒光一闪道：“预谋什么？” 龙志反问道：“前辈认为呢？” 碧青松气道：“丹生从小就很听我的话，他一定是受你们蒙骗才会这样的！” 龙志苦笑着摇摇头，说道：“恐怕被蒙骗的是前辈您吧？他这么做无非是要向你这个父亲报复！” 听到这些，碧青松如遭电殛，顿时愣在当场。这几年，他也曾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丹生会恨我吗？恨一个一年中只有几个星期待在他身边的父亲？恨一个令他终生背着‘私生子’名号的男人？”但这个问题似乎已经从碧丹生懂事孝顺的表现中得到了答案，碧青松很疼爱这个儿子，虽然因为碧小智的出现，碧丹生将不容于整个家族，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将祖宅暗中留给了儿子。 原本，碧青松对自己的做法毫无疑虑，但是今天，望着龙志手中碧丹生亲笔签名的合法文件，他疑惑了！难道儿子十几年的笑脸相迎，为的只是骗取一栋宅子？难道儿子十余载的恪尽孝道，为的只是向父亲报复？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眼光涣散，精神萎靡，瘫倒在地的碧青松，嬴政心寒道：“一个人可以在自己讨厌的人面前强颜欢笑，为的只是有朝一日能够彻底粉碎那人的心，这家伙的心机实在恐怖！” 龙志心道：“而且那人还是他的父亲！父子间有什么仇恨化解不了？我真是不理解那些生在福中不知福的人！” 这时，碧青松漠然地开口说道：“你是在威胁我？” 龙志坦白的答道：“是的，如果前辈肯来黑风会任教，这件事情将不会有别人知道，你们仍然可以住在这里。你也不想让碧家蒙羞、内乱，妻子伤心、断肠吧？” 碧青松惨然一笑道：“小子，你很坦白。” 龙志听出对方口气软化，立刻加紧攻势道：“其实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用这份转让书来要挟前辈你。但事关黑风会的荣辱兴衰，我也是身不由己，请前辈原谅在下的自私。” 碧青松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好心”的坏人，威胁别人的同时，还在向对方道歉，心中不由对龙志的人品稍加改观。龙志看到对方的眼神已不再敌视自己，随机诚恳地说道：“前辈请放心，这次事件过后，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将祖宅交还给你。” 这句话一下子说到了碧青松的心坎里，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黑风会抓住这个把柄，永无休止地要挟他，此刻听到对方这样表态，立刻追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龙志郑重地举起右臂，言道：“我以从未见过的父亲之名起誓，定当竭尽所能取回碧家祖宅！”听到“从未见过的父亲”几个字，碧青松不知怎地，竟忽然感到一阵酸楚难忍，伤感、怜悯、同情、悔恨，各种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百感交集。 龙志见对方神色动摇，马上抓住时机道：“前辈，你意下如何？” “我去！”一声断然的答复传进龙志的耳朵，不过声音却并非出自碧青松之口，而是从门外传来的。声音如此之熟悉，碧青松和龙志的脑海中同时闪出一个名字——小惠。话音未落，一个纤细的身影推门而入，正是端着茶盘的碧小惠。 碧青松见到女儿，想起刚才与毛头的对话，不禁老脸微红，尴尬地问道：“小惠，你怎么进来啦？尚世侄呢？” 碧小惠放下手中的东西，冷冷地说道：“他回家休息去了，我进来只是给你们送茶，却想不到竟会听见一些本不该听的事情。” 碧青松惭愧道：“女儿，爸爸对不起你。” 碧小惠大声怒斥道：“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mama和整个碧家。”继而，她又转头对龙志道：“没想到真让尚大哥说中了，你是黑社会！” 龙志苦笑一声，索性自暴自弃道：“你也可以叫我流氓或是人渣。” 这时，碧青松起身来到女儿身边，用几乎是哀求的语气说道：“爸爸希望你不要将刚才听到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尤其是你的母亲，好吗？” 碧小惠气恼道：“你还打算欺瞒mama到几时？难道，真的要等到全家人露宿街头的时候才说吗？” 龙志走上前道：“我一定会想办法将这间祖宅还给你们的，露宿街头的情况绝不会发生。” 碧小惠冰冷地说道：“这是我们的家事，希望你不要插嘴。”龙志碰了一鼻子灰，自讨没趣地闪到一旁静观事态发展。 这时，碧小惠又对父亲说道：“这件事情我可以替你保密，我也希望你能尽早向母亲坦白，求得她的谅解。” 碧青松点头道：“等我从黑风会回来之后就处理此事。” 碧小惠道：“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黑风会，我去！” 碧青松和龙志异口同声地喊道：“不行！这怎么可以！” 碧小惠道：“怎么不行？如果爸爸你生病以后，还终日跑去黑风会，很容易惹来二叔和三叔的疑虑，况且mama那边又要如何解释呢？而我则不同，我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学校的宿舍中，只要每天放学以后，毛头派人来接我去训练地点即可。” 龙志本要上前劝阻，但转念一想，碧小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碧青松身为一家之主，反常的举动只会加速暴露祖宅易主的秘密，因此他也说道：“碧小姐的话很有道理，我也认为由她出面，的确比前辈您亲自出马，更加妥当、方便。” 碧青松虽然知道其中利害，但仍然不想让女儿以身犯险，独自进入黑帮的内部。龙志何等聪明，马上拍胸脯保证道：“至于安全这一点，前辈大可放心。我毛头用脑袋担保碧小姐毫发无伤！” 碧青松在一天之内，接连遭受了逆子、失宅和濒临家变的三重打击，整个人早已焦头烂额，心神不宁，此刻只是颓然低头，算是默许。 碧小惠道：“反正今晚要回学校，干脆就搭你的顺风车吧。”说完，拉起龙志便走。来到练功房门口的时候，她忽然脚步一顿，悄然回身对父亲道：“爸爸，你的病要按时吃药，多休息，还有不能与人比武打架。我先走了。” 此刻，嬴政突然对龙志说道：“想不到经历了这种事情，碧小惠她依然能够如此清醒冷静，处之泰然，果然是个坚强的女孩子！” 龙志心道：“我早知她不简单。” 两人出门之后，龙志命令其余人先回总部，自己则开车送碧小惠去他们共同的高中——天火高校。 “刚才真是不好意思，人在火头上，所以语气重了一点，希望你不要介意。”碧小惠坐在车上突然开口道歉。 龙志本以为今生再难得到碧小惠的谅解，心中早已不存奢望，但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向自己道歉，连忙受宠若惊地说道：“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碧小惠道：“你说的话，我在门口全都听到了，谢谢你！” 龙志不敢确定地问道：“你相信一个混混说的话？” 碧小惠道：“经过刚才的一场比试，我相信你的为人，何况你占尽优势，根本没有必要向我们承诺什么。” 龙志感激道：“谢谢你。不过你真的决定来黑风会任教？” 碧小惠佯作生气道：“怎么？你怀疑我的功夫？既然你的武功那么厉害，为什么不亲自去教他们呢？” 龙志急忙解释道：“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武功出自名门正宗，比起我这身街头打架的功夫更适宜传授学习，我对你是毫无怀疑的。” 碧小惠好奇地打量眼前之人，低声道：“你一点也不像电影里的那些黑社会分子，反而更像一个心地善良，诚实热忱的好人。我真是有点看不透你！” 龙志道：“你适才的表现也令我刮目相看。没想到外表弱质芊芊的你，竟然能够如此坚强地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还毅然担起那份属于父亲的责任。” 碧小惠闻言，脸色猝地黯然下来，久久没有开口答话。 龙志心中一紧，心中疑问道：“嬴政，我又说错话啦？” 嬴政摇头叹道：“女人终归是女人，看碧小惠她刚才坚毅果决的表现，原来不过是勉强硬撑而已。” 龙志懊悔道：“我真是该死，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时，碧小惠缓缓抬起头，道：“我当时在门口听到这一切的时候，真的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整个人愣在门口不知所措。” 龙志点头道：“是呀，乍闻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谁也不能当作没事发生。” 碧小惠气苦道：“爸爸平日里对我千依百顺，疼爱有加，并且和mama也相敬如宾，但为什么他会做出这种事情？难道他早就不爱mama和我了吗？难道这么多年来的关怀都是假装的吗？” 龙志见碧小惠神情悲痛，心急如焚地问道：“嬴政，快想办法，劝劝她呀？” 嬴政道：“我说一句，你就跟着学一句。希望可以稍稍宽慰她一下。” 龙志点了点头，依言照说道：“前辈有一个儿子不假，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不爱你和伯母了，不是吗？别忘了，你是他的亲生女儿，而伯母也是与他共同生活十几年的妻子呀。你也说过前辈对你非常疼爱，这不就是最有力的证明吗？” 碧小惠黯然道：“我也知道父亲一年中几乎有三百多天都是留在我和母亲身边，照顾我们，爱护我们。” 龙志道：“那就说明他是疼爱伯母和你的，在前辈的心里，你们才是最重要的。” 碧小惠突然提高声音，喝道：“可是他为什么又要背叛mama和我，在外面与别的女人鬼混，还把祖宅偷偷地转让给私生子呢？” 嬴政不理解道：“朕一直搞不明白：一个男人身边有几个女人，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有谁见过一个茶壶只配一个茶杯的？” 龙志暗气道：“你开什么玩笑？这种话能安慰人吗？”想到这里，他只能自力更生：“这更说明前辈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也许是他认为亏欠那两母子太多，所以想做一点补偿吧？” 碧小惠的声音有些哽咽道：“我现在心里非常矛盾，既无法容忍爸爸他对mama不忠；又不想因为这件事情让mama痛苦，甚至失去爸爸和这个温馨的家庭。” 龙志理解道：“正是因为这样，你才决定代替父亲来黑风会任教，这样不仅可以让前辈在家中安心养伤，又能够离开家，好好地冷静一下。” 碧小惠的眼眶逐渐湿润道：“我就是不知道如何面对mama，不知是否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她，才会如此矛盾！” 龙志劝道：“这是你父母之间的事情，我想你应该交给前辈，让他自己去处理。至于是否能得到妻子的谅解，就要看伯母的意思了。不管怎样，做儿女的最好不要插手其中，以免事与愿违。我想你也不愿就此家庭失和吧，因为即使前辈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但绝对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碧小惠叹口气道：“我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可以同时爱上两个，甚至几个女人，难道那还是爱吗？” 龙志深有感触地说：“并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这样，起码我的心里就只能容下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