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锦堂春在线阅读 - 第四十二章 苏家 上

第四十二章 苏家 上

之事,也听过那人家是姓江的,但姓名之类的,这些年不曾计较,倒是浑忘了。便是真个记得,同姓同名之人甚多,谁能知道当初顾紫琼嫌弃的那个低微的夫家,倒是一跃而上,竟是成了二品的武将。人生际遇,当真是难以捉摸。

    “我原也不晓得的。先前那江家妹子红衣红裙,潇洒磊落,妆容也是不甚讲究,加之还没长开,竟瞧着不大分明,现在有了继母教养,从头到脚都是妥妥当当的,人也越发得长开了,不免显露出容貌来。形形色色,与那顾紫琼有六七分的相似。你只要瞧一瞧她,便是知道了。我想着冯姨还是不要见了那江家的姑娘,免得又闹出什么来。”敏君说到这里,有几分叹息的:“那江姑娘极好,竟还让她不知道这些事儿的好,免得耽搁了她的前程。”

    苏瑾虽然对那顾紫琼恨之入骨,但也不是对这顾紫琼相关的人物都这样,且那江家也是受了不少罪,自然不会迁怒,反倒生出几分恻隐来,点头道:“正是如此。”说完这话,他又是想起顾紫琼眼下的样子,便冷笑道:“只可惜不能与顾紫琼说个明白人,让她瞧一瞧,先前自己嫌弃的夫家如今的样子。”

    敏君倒是不觉得顾紫琼真个会觉得后悔什么的,只瞥了他一眼,道:“那是个有情饮水饱的,说这些又有何用?只怕多说两句,她自个还觉得自个为了爱情牺牲极大,竟是越发得自得起来,那也是有的。”

    “那是以前,现在可就说不准了。”苏瑾说及这个,就是嗤笑起来:“你不晓得,我那父亲,果真是龙虎精神,前些日子又是纳了一房小妾。”

    “啊?”敏君听得一怔,眨了眨着眼,有些不可置信:“怎么忽而就是闹出这个新文来?这么些年,也就一个顾紫琼而已啊”

    “她身边的一个丫鬟,唤作红锦的趁机巴上来的。”苏瑾说起这个,也有几分嘲弄:“她自己说着身子骨受不住推了,父亲便是拿着那丫鬟泻火,母亲知道了,说那丫鬟也是可怜着的,将她抬举起来做了正经的妾室。”

    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敏君有些不可置信,但又有几分明白:“冯姨这是想着有人打擂台吧。也是省了心,免得那顾紫琼再过来闹腾。”

    “何尝不是。”苏瑾说起这个,越发得厌憎自己的生身父亲,只冷笑道:“自己身边的一个丫鬟,竟能做正经的妾室,她反倒就似一个通房丫鬟一般的,连一个姨娘的名头也是叫着没底儿。”

    “何必与她们计较,只消当做耍着玩的猴戏便是。”敏君看着他对于苏曜仍旧是耿耿于心,便劝道:“我瞧着,便是你不动手,不计较,他们自己也会闹出事来。”

    “我也明白。”苏瑾说及这些,神色也端正了不少,当即便道:“他原是自作自受罢了,又是觉得在我们面前没脸,又是无权无势了,越发得颓废。这会子那顾紫琼还为着这件事闹腾不休,不说他这般,就是平日里,谁个能受得住的?我瞧着不出多少时日,这顾紫琼也不会有什么好的着落。”

    “莫要太放在心上,旁的什么,都不过是小事儿。”见着苏瑾虽然耿耿于心,却没有想着做什么,敏君也就放下心来,只笑着道:“这些家宅里头的事儿,本就是一日日磨出来的功夫。哪里能一时半晌句利索的,里头夹着好些事儿呢。”

    苏瑾点了点头,便将话头转开,重头与敏君细细说起些私密体贴之话,偶尔打闹说笑两句世情,竟无知无觉就过了个把时辰多了。正是说得入巷之时,外头忽而一阵喧闹。

    敏君与苏瑾听得,稍稍一怔,那苏瑾便先站起身来,一面让敏君坐着,一面抬步往外头走去:“你且坐着,我去外头看看,许是什么丫头婆子之类地吵闹,只叫开了,也便好了。”

    到底还不是一家人,敏君虽然听得声响不像是小事儿,但也点了点头,笑着道:“你放心过去,也调节一二,若是分说不清楚,便将她们与冯姨发落。这内宅里头的事,你未必清楚的。”

    苏瑾点了点头,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每日都要去衙门里头做事儿,虽然略略迟些也无妨,可也不能不见着人影子的,因此,在这家中的时日也是短了,有些事情,并不十分清楚。只是,等着他心中略有几分恼意得走到这院子门口,那一分气恼,便化作十分的怒意:“怎么回事”

    说话间,他只盯着这丫鬟婆子中央站着的秀美而略有几分憔悴的顾紫琼,声音森然:“越发得没有规矩礼数,这是随意吵闹的地方?”这小院离着冯氏的居处不远,因着如此,苏瑾也更恼了几分:“来人,将这些不长眼睛的拉出去。”

    “二公子”这边苏瑾一番话下来,有些婆子丫鬟忙跪着求饶,又有旁的围上来的婆子听着这话预备动手,那边顾紫琼便是猛然拉高了声音,大喊出声。

    苏瑾嘴角微微一抽,就是皱眉让人将那顾紫琼扶下去:“让顾姨娘下去歇息,没得出来吓人,青天白日的,活似见了鬼一般。”一番话,倒是让有些心里对顾紫琼颇为看不起的婆子丫鬟忍不住笑了一声两声。

    顾紫琼的脸色越发得难看了,她穿着紫兰粉系带交领纱衫,妃色裙子,原是极轻飘的料子,但是在她浑身颤抖的时候看着,越发得显出她娇怯不胜,竟似一朵将要折下的白玉兰,可怜兮兮的。就是这会子面色不大好,也有几分美感。

    也是如此,不等苏瑾说什么,一侧正好赶过来的苏曜见着了,立时喝骂道:“小畜生,你做了什么那可是你庶母”

    “父亲这话说得让我好生不解。”苏瑾微微一笑,看着走过来的苏曜,衣衫略有几分折皱,面色发青,哪里有什么端正的样子,语气越发的冰冷:“这姨娘两字,原是瞧着她服侍了几年,虽然没个子嗣,到底是老人了,便照着礼数唤一句。不然,就是一个通房丫头也不如的东西,我斥骂几句又如何何况,我这还没开口说什么,只让她下去歇息——这里头这么些人瞧着,难道就是自在的?怎么这话就是说得不对了?”

    苏曜听得,伸出手指指着苏瑾,手指颤颤抖抖,却是说不出话来:“你、你这个……”

    “父亲,您还是好生扶着这个丫头吧,好端端的,没事儿跑到正房这里闹腾,还三番两次在我与大哥面前露面儿,我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苏瑾冷笑一声,打断苏曜的话:“您虽说略微不及先前,可也不能……”他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下去,只挥了挥袖子,道:“好了,都是散了,什么大事,每每闹腾。”

    不用多说,苏瑾都是明白,这个顾紫琼三番两次来寻他与大哥,原是想着要与苏曜攀些关系,得些好儿。但是,这怎么可能?他也不愿理这个贱人,便只打发开了就算,没想着她倒是不愿干休,非得闹腾。既是如此,他也不必客气了。

    苏曜如今,既是失了旧日最是看重的权势,又是听着这顾紫琼有心攀高,后头会怎么样,他倒是挺有兴趣的。心头这么转了一圈,他就是自然而然转回身,施施然重头回到屋子里与敏君说谈。

    至于这里的苏曜顾紫琼,自然有人拦着的。别的丫鬟婆子?听着他的话,便是会散了——眼下这里的人可是看得清楚的,这府里究竟谁能做主

    眼瞅着自己的儿子神态自若地离去,苏曜扶着顾紫琼娇弱的身子,看着这纷纷照着自己儿子的话散去的一众婆子丫鬟,他脸上一阵白,一阵青,正是咬牙切齿之时,他身边跟缀的小厮便缓缓上前来:“大爷,您……”

    “住口”苏曜猛然呵斥了一声,就是将手中的顾紫琼抛给一侧兢兢战战站在那里的几个丫鬟:“扶着姨娘回去”

    这几个丫鬟有顾紫琼身边的,也有的是苏曜身边的,听得这话,脸色一阵发白,也不敢多嘴说一个字,就是扶着脸色青白的顾紫琼往苏曜的屋子走去。这一路,顾紫琼的脸色都是惨白的。她听着苏瑾那么一番话,便是心里头发慌了,再看看苏曜的举动,越发得心中颤抖,只是边上的丫鬟婆子都是在,她也不敢说一个字:若是露了怯,谁知道这些丫鬟里头没有下一个红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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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依依中

    由此,顾紫琼心中又是慌乱,又是大恨,这一路,便没有吐出半个字的。偏生苏曜见着她如此,心中那些疑虑也是渐渐起来,自是咬牙。这两人一路回去,两个人,两番心思,自是越发得隔着远了些。

    这一番念头暂且不提,只那苏瑾重头走入屋子里,就是瞧见敏君正是随意翻动书架上面的书册。暗青色的书架边,佳人如花,玉手芊芊正是在书册上滑动,此时听到响动,则是转过头微微一笑:“你回来了。”

    此番美景,着实让人心醉。

    苏瑾也是不例外,看着敏君放下手中书册,含笑相对,只不由叹道:“古人尝有红袖添香,泼茶赌书的典故,我平日里也就只做笑谈,倒是不知道,真是身临其境,才有那么一番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

    “好好的,你吊什么文呢。那些可都是正经的四书五经,我素来厌倦翻那些的,只看游记志怪之类的,可比不得那些会读书的。”敏君转过身将一册书卷放于边上,又是提壶与苏瑾倒了一盏茶,看着他仍旧是站着,便伸手拉着他坐下来,道:“好了,今儿你虽说是去衙门露了个脸,但也不能迟迟不归,我们再说一会子话,只怕也该散了。”

    “且放心,再过五日,便是休沐的日子,到时候我登门与岳父岳母请安,也顺道见一见你。”苏瑾说起这个,却是反应得极快,一丝儿缝隙都没有。敏君见着,也有几分好笑,当即便道:“谁与你说这些呢。赶紧着,还有什么话,就紧着说完,好不好,还有五日呢。”

    这话一说完,她自己却又反应过来,这不是盼着那苏瑾过来的意思么由此,她脸颊微微一红,只啐了一口,没有再说话,苏瑾见着,也是笑了,只凑得更近了些,而后一番说谈,自是不提。还是外头后候着的一个婆子见着时辰着实不早了,再三过来回话,苏瑾方起身:“今日着实不能再说了,过几日,我再过来看你。”

    敏君点了点头,两人说的话也是极多的,先前还觉得这话有些说尽了,此时一到这分开的时候,又有几分缱眷不舍,更仿佛多了满腔的话,都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时辰着实不早了,敏君也只得按捺住,将苏瑾送出屋子外头,两人并肩而行,及至在院子门口,才是一个向左回冯氏那里,一个向右到外头衙门里去,各自分开。

    心中略有几分闷闷的,敏君悄悄叹了一口气,这一路过来,少不得有些气闷。边上的锦鹭等人正是要开口说两句话,忽而就是一个身着水红洒花衫子浅紫罗裙的姑娘,扶着丫鬟的手款款迎面而来。

    这是哪家的姑娘?

    敏君瞧这姑娘有些面善的样子,却又想不起在哪里看到过,当下便略有几分迟疑,连着步子也是停顿下来。而那一位姑娘,抬头见着是敏君站在那里,却也停下步子,只微微一笑,就是行了个礼儿:“徐姑娘万福。”

    见着她如此,敏君忙略略侧身避过这个理,一面道:“这位姑娘好生面熟,不知道是……”

    “您是贵人,自然不记得那么多的。”这姑娘微微一笑,眉眼宛然生出一股子娇柔之态:“再者,那么个时候,您也不会多看的。至于面善,想来是我在顾姨娘身边伺候的时候,您略略见过一眼,便也有的。”

    这么一说,敏君哪里还有不知道的,这个她以为的姑娘,原来是先前伺候顾紫琼,后来因缘际会被冯氏抬举的那个丫鬟,好似名字唤作红锦的。瞧着这现在的样子,倒也有几分端正,只是可惜了些,好好的女孩儿,就是被那苏曜给糟蹋了,又是被冯氏拿着做靶子,兼着还有一个得宠的顾紫琼做情敌。

    心里这么转了一圈,她倒也没太多的同情——顾紫琼身边伺候的丫鬟多了,也不见着哪个爬上来的,再者,这红锦瞧这样子并不露憔悴,只怕这也是求仁得仁的,自己也愿意的事儿:“原是如此。”

    她的声音有些淡漠。

    红锦听在耳中,微微抿了抿唇角,倒也没在意,只笑着让了两步路,轻声慢语道:“您想是要到奶奶那里去的,我也不耽搁您了,请。”说话间,她便往路边走了两步,让开了道让敏君先行。

    敏君见着,倒也有几分讶然,却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道了声谢,略略侧身让过,便径自往冯氏的屋子走去。红锦见着她如此,眉梢微扬,目送着敏君远去,才是重头转过身,扶着丫鬟慢慢地往前走去。她边上的丫鬟唤作莲花儿,最是会说话儿的,见着左右无人,少不得凑上去说两句:“姨娘,那位姑娘是什么人?怎么还为她让路的?”言辞之间,颇有几分不满。

    红锦见着她一团孩子气,小脸圆嘟嘟的,倒有几分旧交绿绮的样子,又知道她是新来的小丫头,府里头的事并不知道,便有意提点两句,道:“傻丫头,你道我是什么牌面上的人?左右不过一个丫头罢了,便抬举做了妾,也不是什么明媒正道上头的。遇见了人,自是要矮人一等的,人家好好的姑娘,我怎么比得上?难不成,还让她与我让路?说难听些,这做妾的,就是打起帘子站规矩的东西。我不过没个归处,纵然家去也是要被卖了的,不然,怎么会愿意走这一条路?”说到后头,她自己也有几分欷歔起来。

    她是想着富贵荣华,也是想着能过好日子,为此哪怕做什么丢脸的事都行,可是摸着心底,哪里能心甘情愿的?只是事已至此,她也得了自己想要的,眼下还能说什么,只不过这会子说两句连着自己都有些怀疑的辩解罢了。

    然而这等话,莲花儿这一个小丫鬟却是懵懵懂懂,不甚清楚的。见着她说着有些红了眼圈,只道自己问错了话,忙就是寻出什么花样子,什么首饰衣衫之类的话,将这事儿带过去。

    红锦也是明白的,当下便按捺住心神,与她微微一笑,便是露出个笑脸儿,与她一并往前走去,便是说,便是笑,仿佛先前那一番话是旁人说的一般,竟不露多少痕迹。

    而另外一边,敏君则是过去与冯氏又是说了几句话,眼瞅着将近午时,便起身告辞而去。冯氏也不虚词想留,只是让她多多过来坐一坐,便是让丫鬟好生送她出门。敏君自是应承,而后坐了车马回到自己家里,方松了一口气。

    锦鹭则是端了茶与她吃:“这天色,就是坐轿子那一会儿,都是让人闷得慌,口干舌燥的。姑娘还是先吃一口茶吧。”

    “嗯。”敏君应了一声,先吃了两口茶,那边就有小丫鬟端了在井水中澎得冰凉的鲜果并放了冰块的绿豆汤进来,她便将茶盏放下来,先令她们勺一碗绿豆汤与她吃了,方觉得浑身一清,暑热之气顿时消散了大半。

    “姑娘且吃点果子吧,那绿豆汤吃多了,也不是好的,您身子弱,可不能贪凉。”锦鹭见着敏君如此,也是一下笑,一双眼睛在那鲜果上面转了一圈,便是将那切成两半的西瓜取了一半,用勺子挖出一个个西瓜球,放到一侧的白瓷碗中,再端与敏君。

    “这绿豆汤不是好的,西瓜便是好的?”敏君笑了笑,接过那汤匙勺了一个小西瓜球,端详两眼,又抬头看着正盯着自己的锦鹭,道:“行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子,断然不会这般不中用的。你且跟着那些个下去,吃点绿豆汤并鲜果子,生得中了暑气。”

    听得这话,锦鹭略略一怔,还是在敏君的催促声中退了下去。敏君尝了一个西瓜球,又是出了一点子荔枝,便也无心再吃这些,只留下那点子荔枝,让丫鬟将这些都端下去分了。而后就如旧日一般,做点针线,翻几本书,再与孟氏请安,或与繁君并那张氏说笑几句,写信笺与苏瑾,连着数日便是这么过去了。

    全不想,数日之后,朱欣却是送了帖子过来。

    敏君瞧着这信笺,见着是说访友说话之类的,便也没放在心上,只应承下来,转回去写了封信笺送过去,许了这一桩事——横竖这些日子也是无事,朱欣愿意过来坐坐,他自然也不会不答应的。

    第二日,朱欣便是来了。她身着浅金圆领叠纱衫,淡黄细纱裙,一色黄玉的头面首饰,同色金珍珠耳坠、项链,瞧着不显奢华晃眼,反倒添了几分圆润温然之气。敏君见着更是赞了两句:“jiejie这一套首饰,倒是圆润,又不刺眼,又不落素色,配着衣衫也是十分合适,真真难得。。”

    “你若喜欢,我那里还有一匣子的珍珠黄玉的,选两件送过来与你。”朱欣笑了笑,也是十分大方:“说来,你也爱这些玉并珍珠之类的,倒是不稀罕那黄金首饰。与我是不大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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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依依下

    “jiejie如是不喜欢,怎么今日就换上这么一身来?”敏君眉梢微微一挑,也不接朱欣的话,只笑着打趣道:“可见,这过来和我说话里头,还有些别的缘故吧。”

    “你这丫头,越发得机灵了”朱欣听得有几分好笑,又有几分犹豫,一双眼睛往边上转了一圈,却是没说话。敏君见着,立时将剩下的几个丫鬟都拨出去,一面又道:“快说说,到底是什么事儿?”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一问你,那定南侯苏瑜,你知道几分?”朱欣原是爽利的,此时提起这些事,也就略略避人耳目罢了,自己说道出来,却是十分自然:“若是有什么不好的,赶紧与我说了。”

    “jiejie没得打听这个做什么?”敏君口中说到一半,也是明白过来:“难道说,是为着那终身大事儿?jiejie觉得那苏大哥不甚合适?”

    “这倒也不是。”朱欣说起这些,虽说心底有几分羞涩,但她这么个性子的,也不愿意多露出什么小儿女情态,只照着自己的心思说来:“我母亲与我提了提,说着有些可能,但我想着,你虽说也是嫁入那苏家的,可苏家的二公子与你自小相识,又是知道颇深的,也不能做底儿。可那锦乡侯世子,可不是什么好的,为着一个青楼女子,连着发妻都是要抛到脑后的。这样的人家,少不得让人担心。只是我瞧着母亲颇为看重的样子,这不,只得过来问一问你。你与苏家往来颇多,虽然说不尽知道那苏瑜,总是听说过几句的。”

    “若是这个,jiejie倒是寻错了人呢。依我看来,苏大哥并无不妥之处。”敏君思量半晌,便是将自己平日所听所见说了一通,才是又打趣道:“再者,那个青楼女子,jiejie只怕听得不真切,我与你说,那个可是与苏大人之前定下亲事的顾姑娘形貌肖似之极。照着这说法,那苏大人,竟是个痴情种子呢”

    “不怕是个无情无感的,就是怕那痴情种子呢。”朱欣却是撇了撇嘴,眉宇飞扬:“大男儿,自是要横刀立马,方不负这一腔豪气,没得什么痴情种子,听着好没志气。比如一个男人,一辈子没什么情情爱爱,自然是待正室尊重的,若是有了什么了不得的情情爱爱,说不得就是要将妻儿都是抛到脑后。要我选,竟还是前者好些呢。”

    “jiejie这话说得极是。”敏君看着朱欣说起横刀立马,一腔豪气之言时,双眸熠熠生辉,竟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英气,心底一怔后,便觉得这话说得着实帅气,当即便道:“这抛弃妻子的情爱,着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那苏大哥,却是个好的,平日里不爱旁的,最是喜欢习练刀法,每日都是不忘,总得要一两个时辰,方才罢休。若是什么时候兴致起了,一日也是有的。”

    “照着你的说法,这倒是个好的。”朱欣听到这里,也是点头,思量半晌,便是道:“既是如此,便随了母亲怎么做去。旁的什么,原也是要看缘分两个字的。”

    敏君见着她这么直截了当,一时倒是怔了一怔,半晌才是哑然失笑起来。朱欣原本都是一脸正经的,见着敏君忽而大笑,方是羞恼起来,只伸出手拧了她的脸颊一下,道:“人家与你说的是真心话儿,你倒只做取笑。”

    “好jiejie,且饶了妹子这一遭。”敏君听得这话,忙就是伸手拉住朱欣,温声笑着道:“你最是爽利的,我原想着你这般,竟不是那等害臊的,便多说了两句,没想着……”

    “女孩儿的,谁家不害臊。我自是一般的,倒是你,嘴里没个把门的,倒是说的好不利索,若是外头的人听见了,只怕都要咬到舌头——再想不到这名声极好的徐家姑娘,竟是这么个的。”朱欣见着敏君仍旧是笑嘻嘻的样子,便伸出手指头弹了她额头一下,嗔道:“你可不要嗔怪我说你几句,咱们小姐妹暗地里说两句,倒是无妨的,可到了外头却不能这么着的。这世道怪着呢,尽是些敢做不敢当的。先前还好,眼下倒是越发的讲究起来,什么女子当如何,女子当如何的,没得听了丧气。偏生这一波还越发得入了人心。唉,也是我们做女子的命苦。”说到后头,朱欣也有几分感叹,她本是个豪气又爽直的,若是男子,说不得就是沙场上的将士,大口喝酒大口吃rou的那种爽朗汉子。

    只是偏生成了女子,出门多走几步,都得要被念叨的。

    思及此处,她自个都是有些懒懒起来。敏君见着她如此,虽说不是十分明白她心里头所想的事儿,但稍稍捉摸半晌,也就有几分猜中的,自是笑着劝道:“这世道如何,我们是不能改得,但是这家宅里头的,孩子的事儿,多半还能插手一二。与其叹那些不能更改的事儿,倒不如多想一想能做的。照我说,朱jiejie虽说不能提到上沙场,但若是能在幕后做一女诸葛,或是听一听这沙场上面的事儿,竟还是能的。这般一来,倒有几分得偿夙愿的意思呢。”

    “你说的也是。”朱欣听得她这么说,心中微微一动,原本对于定南侯苏瑜的那点犹豫倒是少了几分——不论如何,这侯爵之位,他苏瑜都是自己从枪林箭雨,血火刀山的沙场上面挣来的要知道,他本是锦乡侯世子的嫡长子,承爵之事是不必愁的。就是这么着,他仍旧是往沙场挣来军功,可见本身并不是那等软弱无用之人。

    若是从此出说起,这人,自己的确要好生想一想了。

    也是如此,朱欣稍稍怔了半晌,才是被敏君推着缓过神来,当即脸颊也微微一红。敏君瞅着她如此,心里微微一动,虽不知道这朱欣是怎么想的,但瞧着这微带羞涩的小模样,自己若是打趣,说不得就要恼了的,她便眨了眨眼,笑着道:“说来jiejie来得正好,我方做好了一个荷包,自个瞧着却有几分说不出的异样,方才还想着呢,你过来瞧一瞧,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妥当。”

    “你做的,自是好的。”朱欣嘴上慢应着,倒也没再提别的,只是随着敏君一并到了内室,看了荷包,有时说了一通话,两人叽叽咕咕个把时辰,她方是起身告辞而去。

    敏君也不多留她,只笑着说两句话,便是将她送到外头坐车去了,方转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坐下来吃了一口茶,边上的锦鹭便笑着道:“姑娘,大少奶奶使了素馨过来,说着有什么事儿,正是在外头候着呢。”

    “让她进来说话。”敏君挑了挑眉头,神色淡淡的,并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在看着素馨低头款款进来,行了礼道了福之后,才让她起身回话:“嫂嫂有什么吩咐的?”

    “回姑娘的话,少奶奶有喜了,故而与姑娘通报一声。”素馨脸上带着笑容,眉眼弯弯,倒是十分的喜气洋洋:“奴婢才过来,见着有客,便等了一会儿,想来这会子满府上下都是知道了呢。”

    “真真是大喜事。”敏君抿了抿唇角,只用帕子擦了擦嘴边,便起身道:“我也很该走一趟,你且回去,等我收缀一二,便过去道贺。”

    素馨忙连声应了。敏君见着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想了想,令锦鹭将自己旧日收得的一套青花孩童戏春瓷碗取出来,又是用剔红匣子放置妥当,自己将外头的褙子换成银红缠枝葡萄纹的,便带着锦鹭等往尚宁的屋子走去。

    眼下天气也颇热,暑气未消,锦鹭见着,少不得取来一把遮阳的绸伞,与敏君遮挡烈日,边上的小丫头婆子见着,忙也接过她手中提着的匣子并那绸伞,只让锦鹭扶着敏君。只这般一来,这行动更慢了几分。敏君见着,微微皱了皱眉头,道:“不必用着伞,没得倒是让人气闷,且这会子只怕我也迟了,若再这么慢吞吞的,越发得显得不尊重。”

    “姑娘,急也不在这份上,少奶奶那里好着呢,便略略迟一点子,也无碍的。若是让您中了暑气,少奶奶心里岂会自在的?”锦鹭忙是劝了她两句,又是使眼色与众人,让她们步子快些,莫要耽搁了:“便步子快些,也就是了。”

    “也罢。”敏君稍稍按捺住因为天气闷热而生出的烦躁,只说了两个字,便不再多言,只快步往前走去。锦鹭等人见着,少不得也跟着将步子迈大些急些。那尚宁所在的屋子虽说在这另外一头,但也没多耗费多少时辰,便是遥遥在望。

    敏君见着那里人也不太多,便略略放松了些,抬手理了理发髻,将几支簪子略略往里头靠了一点儿,照着往日的步伐,慢慢走近尚宁所在的院子里。

    外头早就是有丫鬟候着了,见着敏君过来了,忙就是往里头回话道:“大姑娘来了。”说话间,敏君便跨入院子里,抬头就瞧见繁君正站在屋子外头的台阶上面转过头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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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好事上

    “大jiejie来了。”繁君唇角微微带着一点笑意,看着敏君徐徐走近,便轻声招呼了一句。敏君点了点头,打量着她也难得换了一身鲜亮的衣衫,大红洒金的衫子,妃色长裙,发髻上插着的鎏金嵌红宝石的海棠发钗熠熠生辉,看来竟是极看重这一桩喜事,特特挑拣出来这一身的:“嗯,听大哥得嫂子的喜事儿,少不得紧着过来恭贺的。”

    两人说了两句话,里头便是传来孟氏的声音:“两个丫头来了,怎么还不进来?又是在叽咕什么不成?”话音里带着些许笑意。

    敏君与繁君两人听得,相视一笑,边上的丫鬟打起帘子,她们便一前一后跨入屋子里头,再往前走几步,就瞧见孟氏正笑意盈盈将手搭在张氏的手腕上,俱是坐在榻上笑着说话,边上站着一圈的丫鬟婆子,也都是一脸笑,张氏则垂眉低眼的,倒是不见着多少神色,只不过新婚有了喜信,想来也是欢喜的。

    两人正是各有所思,那边孟氏便招了招手,笑着道:“且过来,你们的小侄子想是正睡着呢,哪里就惊扰着他,这般站着不敢过来瞧一瞧?”

    “娘,瞧您说着,我们不是一时晃了神么?倒是成了裹足不前的来了?”敏君笑着回了一句话,就是与繁君一并上前来,一个坐在孟氏身侧,一个坐在张氏身边儿。若是旁日,繁君再不多说什么的,但此时想着自己嫂子身怀有孕,大哥便是有后了,心里头自是欢喜,一双妙目瞬也不瞬地盯着张氏的腹部,一面忍不住道:“大夫怎么说的?嫂子身子可都还好?只希望能够平平安安生下个大侄子来,那才是好呢。”

    “大夫说了,都是好的,只是你嫂子她原是娇客,咋咋然嫁入咱们家,许是近来花费了不少精力在家事上面,略微有些劳神。”孟氏脸上带笑,看着张氏垂头不语,脸颊上一片红光,便是代她说了话:“自来新娘子都是如此,有些劳神也是有的。只这日后,可是要好生保养,我们一家子上上下下,都盼着你平安诞下麟儿。旁的什么事,你且不必放在心上,我自会寻人帮衬你的。”

    “媳妇晓得的。”张氏也是十分欢喜,她自打嫁过来,瞧着公婆和气,丈夫也是尊重,小姑子都非难缠之人,却偏生多了一个锦葵,让她心生膈应,正是盼着有个儿子撑腰,不成想,这事儿便是成了。自己身怀有孕,说不得是十月怀胎,有了弄玉之喜,还怕那小小丫头的一时宠爱不成她是正室,自是要有大度之心的。

    况且,自己婆婆先前那一番经历,也是明白说了,这丫鬟原也是不打紧的,自己拿得住坐得稳,小小的姨娘,又能如何。

    思量到这里,她心里头越发得得意,只偏头看了站在右侧并肩而立的锦葵素馨两人,眉梢微挑——这锦葵之事,暂且搁着,那素馨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瞧着也有几分忠厚情重的,若是……

    她正是脑中略一闪念,那边繁君已是又笑道:“嫂子虽说是事儿清,却也比不得母亲,这会子您调拨一二,她便是能安生静养了。”

    “越发得能说会道。”孟氏闻言也是一笑,四个人又是说了半晌子的话,孟氏便先起身:“你且安生养着身子,等会子我使两个婆子过来帮衬那一二,再者也要打点人过去与你母亲家报个喜信儿的。你们两个,坐一会子说说话便好,不要多搅了你们嫂子的安宁,日后说话的时日长着呢,也不在这一会子。”

    张氏、敏君、繁君俱是应了,起身送孟氏出门,却被她拦下:“不必多送,便是礼儿也不在这上面。”说话间,她便是打起帘子,自扶着丫鬟的手,领着一干婆子丫鬟去了。

    敏君繁君见着她离去,便是伸出手搀扶着张氏重头坐下。边上丫鬟便送茶端点心过来,敏君见着,便笑道:“嫂子,这绿茶虽好,可这怀孕之人倒是不大相宜的,竟换了牛乳羊乳、茯苓霜、红枣汤、莲子羹之类的好。”

    “倒是不曾听闻这些,meimei真真是知道得多。”张氏听闻这个,稍稍一怔,便是道:“这些事儿,我都不晓得,心里也是有几分不安呢。”

    “母亲使了婆子过来伺候,便是为着这些呢。嫂子不必耿耿于此,那些婆子再这些上面,可是精细的很,自会将你并我那大侄子都伺候得妥妥当当。”繁君笑着接了一句话,又是抬头看向敏君,嗔道:“你呀,就是会说些不知道哪里出来的细事。”

    “这可不是说笑,瞧瞧尚博尚礼并宝儿三个如何?可不是机灵着的?当初娘身怀有孕,我可没少找这些的忌讳事儿。虽说那婆子见识多,可也是世情上面的,我这可都是书上面的,这一个文面儿,一个武面儿的,正是相合呢。”敏君笑着回话,看着张氏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笑着道:“虽说这些不定是好是坏,但既是有所记载,还是稍稍忌讳些的好。我们不图旁的,还不是想着孩子好么?”

    “这话说得极是。”张氏听得这话,也是连连点头,只一手轻轻摩挲着尚未显怀的肚子,一面抬头与敏君道:“这天下父母心,没当过父母的,一时半会儿还真是难以诉说心底那一份念想。既是待孩儿好的,我避讳几个月又是如何。这绿茶不合宜,便不吃了,只要能对孩子好,那我做什么,都是值当的。大meimei,你可是能写下那些忌讳,送到我这里来?”说及此处,张氏脸上一片款款柔情,竟是撒发出十分动人的母性光辉来。

    “原不费多少气力的事儿,自是愿意效力的。”敏君笑着应承了,看着繁君在一侧若有所思,便笑着推了推她的手,道:“怎么我们的小姑姑不说话儿了?”

    “jiejie想得周到,我便无话可言了。正是有些含羞,偏生你又招惹我去。”繁君回过神,只笑着将话题转开:“也罢,我这几日好生做些针线活儿与我这未来的大侄子,也算一片心了。”

    “哪里就急在这么一会子。等着小家伙出来,还有个月呢。”张氏脸颊微红,一面拉着繁君的手,一面低声道:“再者,也说不定是男是女。”

    “这原是我与大侄子的一片心,却不与嫂子相干呢。他呀,必是喜欢我做得衣衫的。”繁君笑了笑,将张氏的话带过去:“至于男孩女孩,我们徐家素来是男儿多,长子多的,嫂子若是想要女儿,还是候着下一次,竟容易些。”

    “多承你的话,若真是如此,那便是再好不过了。”张氏听得这话,心底也是一阵暖意,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虽说没有感觉到肚子里这块rou,但也觉得骨rou相连,血脉至亲是不假的,这敏君也罢,繁君也罢,竟是十分亲近的。

    心里这么一想,她由不得笑道:“就是怕一件事儿,这小子出来了,偏生那个时候,两位meimei又出了阁。”

    “嫂子说着什么呢。”这话一说,敏君繁君都是有些嗔意,只齐声说道一声后,看着张氏抿嘴儿笑,敏君便又道:“这原是说不准的事儿,眼下只还备着呢,说不准这小子的满月礼儿,我们都还在家呢。嫂子可不要嫌弃我们过来凑热闹。”

    “真真是一张利嘴说遍天下。”张氏也是笑了,只伸出手拧了敏君脸颊一下,才又道:“唉,真让人喜欢也不是,不喜欢也不是。”

    “旁人我再也是不理的,只嫂子疼我,那便是好了。”敏君笑着接上一句话,与繁君、张氏又是说了一通话,见着张氏眼皮子有些倦怠下来,便与繁君起身告辞:“屋子里还有些事儿,嫂子这里只怕也忙着呢,竟不多打搅了,日后得了闲,再到嫂子这里坐坐。”

    张氏也不多留,只笑着起身相送,却被敏君繁君压住,只说受不住,便领着丫鬟婆子相携而去。张氏见着一干人都是离去了,也松了一口气,只令人扶着她到了内室躺下来歇了一阵子,便是有丫鬟将孟氏、敏君、繁君送的礼儿捧了过来:“奶奶,大姑娘二姑娘都是送了一份礼,只奶奶怎么送了三份礼过来?一色色都是装好了的。”

    “哪里有婆婆送礼与媳妇的道理?”张氏睁眼瞟了那几样礼物,便道:“只怕是为着那两位小叔子,一位小姑子送的。至于婆婆那里的,也当是和公公说完之后,一并赐下些东西人过来。记得,那东西只管精心收好,若是来了人,都得好生恭敬着,万不能怠慢的。”

    “少奶奶放心,奴婢们自是晓得这里头的道理。”一干人听了,自是应承不提。张氏便合上双眼,静静养神,这满屋子也是安静下来。

    而另外一边,敏君也是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深深呼出一口气来。边上的锦鹭见着,少不得笑道:“姑娘,少奶奶有喜,原是好事儿呢。怎么您瞧着,欢喜倒也欢喜,只是这内里还有几分担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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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好事中

    “自来为女则弱为母则强,我能不存点担心么?”敏君微微抿了抿唇角,只说了这么一句略有几分含糊的话,便稍稍叹了一口气,端起茶吃了一口,心底暗暗盘算——希望这尚宁也有点心思,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正在这张氏的兴头上,提什么姨娘的事儿。先前那一桩事,倒算是按捺下来了,可是现在张氏怀孕,自然要与尚宁安排通房的。这事儿,原是道理之间,但也要这张氏自己提出来方好,毕竟,这些都是她的脸面。

    若是这会子,那尚宁一个蒙头和尚偏生凑上去,张氏心底怎么想不说,日后会怎么做,还真是谁也说不准的事儿了。只是这事,她身为姑娘家,也不好多说的,竟也只能看着吧。想来这锦葵也不是愚蠢之人,只端看着日后如何。

    心里如此这般想了一通,她便暂且将这些放下,只照常做事儿不提。这一日,听着丫鬟说笑,做些针线活儿,翻两本书,画几笔画,倒也安生过去了。连着此后十数人,只偶尔出门访友,旁的时日,俱是如此消磨过去。

    且说又一日,敏君起身洗漱,稍稍整顿,那边孟氏便使人来说话,道:“过两日,那苏家的丫头苏娴便是要出阁了,你与她素来交好,繁丫头日后也要到那家去的,竟是过去送一送。”

    对此,敏君早有准备,自是应承,早上送了帖子过来,下午便是与繁君一道儿去了苏娴那里说话。这一路车马事儿且不提,及至到了苏家,进了苏娴的屋子里,敏君坐下来后,便握着她的手,道:“怎么瘦了这么些,便真是大事儿,也不当这般不知保养啊”

    “我还有什么好养着的”苏娴见着敏君这般说,一双泛红的眸子便落下泪来,边上的丫鬟见着,忙都是将果品香茶迅速放置妥当,俱是退了下去。繁君见着,也忙让随着自己姐妹过来的丫鬟出去,一面也劝道:“苏jiejie,好端端的,怎么说这些话儿?这眼瞅着就是好事近了,欢欢喜喜的,没得说这些,也是冲撞了。”

    “还有什么喜事,什么好事儿?”苏娴脸色一半是白,一半是青,连着脂粉都是遮掩不过:“我这一过去,就是现成的娘了这般好事儿,我、我……”

    “怎么忽而就是这么说了?”敏君闻言也是吃惊,瞧着苏娴的样子,十分恨恨不平,便又劝道:“再如何,你过去还是正室,那通房,便真个有了身孕,能不能一举得男且不提,便真是有了,能站得住也是两说。虽说不自在了些,可是只要你拿得住规矩,站得住理儿,不落脸面上,哪里还用的着你养着,自是丫鬟领着的。”说到这里,她又是将当初苏瑾所说的细细说了一通,再劝道:“只这般,那张玉也不会待你不好的,你且安心嫁过去,若是将自己的身子怠慢了,岂不是真的称了人家的心,成了个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jiejie说的极是。”一侧繁君并不晓得这里头的前因后果,但听得敏君从头到尾的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自是连声劝道:“苏jiejie何须与这些下头的人计较?没得失了自己的脸面身份那真的能养出来的,就让她养着,自己做得全,不怕旁人说什么。赵家没道理,原是明摆着的事儿,若是再与jiejie脸色看,外头人见着了,岂有不议论的?便是赵家的爷们,也是不愿意见着这样的。”

    苏娴听到她们这么说,心里也有几分活络起来,她是先头知道了那通房诞下了一个儿子,心里又是焦躁,又是痛恨,倒是忘了照着规矩来说,自己是不当如此的。赵家不厚道,没规矩,让这庶出子压着自己这正房先出来,但若自己过去摆脸色,岂不是让自己白受了委屈,还落个嫉妒的把柄?

    如此转了一圈,她便略略平静下来,只苦笑道:“你们不知道,我原也按捺住了这一番羞恼愤恨之心。到底,这婚事已是现成的了,若是再说不嫁,我们家也没这样的脸面。谁晓得,那苏家昨儿竟有了喜事,她生了个儿子,赵家虽没有大摆筵席,竟也赏了上上下下的人等,又是在家摆了家宴,好生热闹了一日。我这心,便似翻江倒海,蒙头咬牙一日,差点儿便是没有用剪子将这喜服给剪了”

    “竟至于此”敏君也是吃了一惊,垂头思量一番,便道:“不是说原是那会子的事,若是足月生的,竟有些不对日子啊”

    “哼,那贱人是特特刻薄我来着的,好好养着的身子,怎么就忽而早产了。”说及此处,苏娴一双美目寒光闪烁,冰冷无比:“我倒是差点儿就着了道,且瞧着吧,日后鹿死谁手,还真是难说呢。”

    她说得十分平静,却生生透着一股子森蚺噬人的味道。敏君稍稍一怔,倒也只能偏过头叹息两声,繁君却是真真吓了一跳,这苏娴她也是自小交好,一并长大的,再也没见过她这么个样子。由此,她便紧了紧手中的帕子,垂下眼帘来:人心难料至于此?原想着苏娴是哪样的人,也是瞧出几分的,现在看来,竟都是假的,瞧着这番模样,竟是……

    她兀自思量着,却不防被敏君推了推,转过头看来,却见着敏君努了努嘴,那边苏娴正站起身来与她们倒茶,端送至她们手边。繁君见着敏君接过来,自己便也伸手接过,只一眼,就瞧见那衣袖上缩,苏娴的手腕瘦了许多,连着镯子都是有些大了。

    繁君瞧着心底一酸,又是打量苏娴两眼,她穿着玉色褙子,水青色纱裙,流云髻上只有两支云纹如意簪,虽说打扮得宜,有一股子清水芙蓉的灵秀,但仔细瞧一瞧,竟比先前消瘦了许多,袅娜到弱不胜衣了。她这心里头不免百般滋味俱是涌上心头来。

    说来苏娴,原也是极出挑的,容貌性子,言谈举动,乃至于女红针线,管家理事等上面,她也多有不及的。就这么个人儿,却是被夫家瞧不起,可见齐大非偶,攀高也不是好事儿。自己这一门婚事,竟比她好了不少,毕竟,这苏家与自家也算往来甚密,彼此不高不低的,自己嫁过来,一应都是有个底儿。虽比不得苏娴的夫家高,但这舒心一事上,倒是不必愁的。

    有着这么个念头,她便对着苏娴,便没了先前的惊惧,倒是平添了许多怜惜与叹惋,只将茶盏放下来,又是拿出一番衷肠,细细地劝了一番。连着敏君一起,两人又是说,又是劝,又是骂赵家无德,又是与苏娴出主意,真真是好生说了个把时辰,苏娴人也渐渐平静下来,也会在心底盘算了,瞧着神情言谈都是与平日无甚差别,两人才算松了一口气。

    苏娴见着,自是有几分感激的,当即又是把盏与她们吃茶,道:“也是我们好。我虽有父母兄弟,却无姐妹,父亲兄弟虽是顶梁柱,却也不能说这些事,母亲她若是听了这些,你们也是知道的,便碍于我这一端,没得叫骂,却也不会有什么劝言的。旁的人家的姑娘,我更是不好提,也就是你们姐妹俩,方会与我开解。我本是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心里熬得什么似的,但听得你们这么一番话,虽说不是将心头那份煎熬全抛开了,但也算宽松了许多。这里,我也无甚答谢,便有,你们也是不收的,便在此与你们倒一盏茶,以茶代酒,权当起誓之用——日后你们若是有了什么烦扰,只管到我这里来,我但凡能做得,必定与你们开解。”

    “jiejie这话说得极是,我们自来相处得好,日后任是谁有了难处没的说去,便只管到我们各家来。能是帮上一把手的,必定帮一帮,不能帮上什么忙的,也是开解开解,吐吐怨气”敏君笑着接过苏娴的话,与她微微一笑,便先见那一盏茶咕噜噜饮尽了。苏娴与繁君听得这话,也是连连点头,都是捧着茶盏将茶尽数饮了,方相视一笑。

    而后,她们也不再提这些,只照着往日一般的,说些小事小笑话,什么丫鬟婆子说得外头的故事,看的什么话本,或是日常里头闹得什么笑话儿等等。说了半晌子,外头却有丫鬟过来回话:“姑娘,奶奶立等您过去说话。”

    这个时候,赵氏让苏娴过来,还有什么别的事,自就是出嫁的事儿。因着如此,敏君与反击两人对视一眼,便都是起身告辞,一面又道:“且快些去吧,我们日后有的说话的时候。我们之间,也不消如此客气的。”

    苏娴听得这话,思量半晌,便也没再出口多留,只将敏君繁君两人送到屋子外头,瞧着车子远去了,方自己又搭上一辆车,令人速速赶到赵氏的屋子那边——还不知道又是出了什么缘故,前番送过来的可都是没什么好信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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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好事下

    苏娴是做此想法,另外一边的敏君繁君两人一路行来,却是各有思量。其中的繁君,更是多有些感叹的。这路上碍着人多口杂的,她还不曾多说一个字,但等着到了敏君的屋子里坐下后,却由不得说了几句话。

    敏君听得她颇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意思,又有几分担忧,便笑了一笑悄声劝道:“这也是各家自安天命的事儿罢了。这一面是人在做,一面是天在做,前者重要,后者也是极重的。苏jiejie如此,岂不是当初赵姨挟恩自重招惹来的?你却又不同,原是赵姨亲自登门求来的,又家世相当,容貌性格也没什么不妥的,只要嫁过去,安生照着规矩行事,还怕出什么了不得的事儿不成?且安生做事儿,日后必定妥当的。”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