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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苏家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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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言真中

    “傻丫头,不过名头说着好听罢了,哪里都是自己一个人做的?自还有丫鬟帮着来的。这好几个月,难道连这点子东西都做不完?”苏娴说及这里,倒没有叫累的意思,只淡淡着道:“就是这么一点子事儿,若是都受不住,等着嫁过去了,岂不是要哭天喊地了?她们越是挑剔,我便越是要做得好,我倒是想看看,到时候上上下下的,是说我不中用,还是说那两个太刻薄。素来女子便是看着相公儿子的,没了这些人的尊重,我倒是想知道,她们会怎么样”

    说及此处,苏娴双眸中闪过一丝冰冷,但这些许冷意瞬息便逝,敏君将这看在眼中,也没深劝,若是苏娴这么想,说不得到了哪里还好过些,毕竟这古代的内宅,都是这么过来的。就是孟氏,虽说手腕儿高妙又不伤天害理的,可心底便没有那一份心气么?苏娴所想对付的,对她也没什么好意。自己还有什么好劝的……

    只是心里这么想着,敏君到底还有几分不是滋味,当即又是劝了几句话,也没提那赵家的女人,只想着让苏娴不要将那些气恼牵到这赵玉的身上:“夫妻和睦才是正道,旁的什么,再也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

    “放心吧。这我都晓得的。”苏娴点了点头,神色安然下来,只又拿着苏瑾逗了敏君几句。两人说说笑笑,也渐渐如同旧日一般的投契和洽起来。

    却在这会子,外头又有婆子过来回话,道:“姑娘,奶奶唤您过去说话。”赵氏素来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的,敏君转过头看了苏娴一眼,她便露出几分苦笑,道:“前些时候老太太的事儿闹得,现在还不消停呢。”

    “既是如此,我也先回去,过些日子再来与你说话儿。”敏君听得点了点头,对着苏娴有些怜惜,只温声道。苏娴也情知这会子过去,只怕没个把时辰是脱不开身的,见着敏君这么说,自是点头应了:“一路小心,赶明儿有了闲,咱们姐妹再说话儿。”

    敏君自是应了,两人再说了几句话,苏娴便是将敏君送至门外,瞅着她远去了,方匆忙转过身问一侧候着的婆子:“母亲那里又是怎么了?可还是老太太的事儿?”她说到这里,声音也是有些冷了下来。

    自从苏娴帮着赵氏处置家务后,各处的婆子都是有些咻这位手段果决狠厉的姑娘的,因着如此,那婆子见苏娴这么问,脸色便有些发白,忙就是点头将事儿说了出来,果是有关老太太与自己大哥订亲的事儿。

    苏娴脸色越发得难看,只冷哼一声,也不要人搀扶着,自己便是提起裙子往赵氏的屋子走去:就是自己的好日子将近了,老太太仍旧不忘了在这里头添堵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看看究竟是谁更厉害她那一双眸子里闪着冷光,只领着婆子丫鬟一路行去。

    而另外一边,敏君也正往家中一路行去。她坐在车轿里,一会儿露出些笑容,一会儿深深叹口气,边上的锦鹭青鸾见着了,也是有些莫名。青鸾原更活络些,待着出了苏家的大门,坐上车轿子,便迫不及待着问道:“姑娘,好端端的怎么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的?可是苏姑娘又是说了什么不成?”

    “这里头的事儿多着呢,在这会子,也不好多说。”敏君见着这青鸾圆溜溜的大眼睛十分好奇地盯着自己,便是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髻,道:“你呀,还是孩子性,怎么说都不改,这些家宅的事儿,可是要仔细隔墙有耳的。”

    “姑娘不说,我也明白呢。”青鸾见着敏君这么说,便是挑了挑眉头,有些好胜着道:“您必定与苏姑娘和解了,这会子方说说笑笑来着的。只怕苏姑娘那里又有什么难事,才又为她发愁呢。”

    “说着你不懂事儿,偏生也瞧得出内里来,说着是明白人,可又是爱说爱笑的,真真是让人费思量。”敏君闻言由不得一笑,将那些许叹息压下去,只道:“也是我白白耗费心思罢了。实在说来,也帮不得苏jiejie什么。”

    这话一说,锦鹭也不由得劝两句:“既是如此,姑娘何必耿耿于心?竟放开些,日后能帮着一点儿的,再伸把手儿,旁的什么,便是多想多思,姑娘也是平白耗费心神,还使不上劲儿,倒不如再寻些旁的事儿来做。”

    敏君点了点头,又是说了几句话,正在这个时候,外头的婆子便是道:“姑娘,已是到了家门口了。”三人闻言便没再多说什么了,待得换了小车重头回到自己院子里,敏君舒了一口气,便有丫鬟端了水并巾帕,与她梳洗,又有丫鬟端来澎凉的绿豆汤、水果,还有打扇的,不一而足。

    敏君梳洗一番后,又是褪了外头的大衣衫,只穿着家常的纱衫,喝了一碗绿豆汤,也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抬头一看,那边正与自己打扇的并非旁人,正是那青雁。她穿着青山白裙,发辫一丝儿也不乱,与边上或是散了发鬓,或是衣衫略乱的丫鬟比着起来,显得十分整肃。看来,在自己出门这会子,这个丫鬟倒是个仔细不散漫的。

    这个念头一转,敏君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来:“青雁,你也歇一歇,方才我们出去,只怕你也没偷懒儿,这会子天色热,仔细身子受不住,赶紧儿回屋子里歇息一会儿,晚上我还有事儿要你做呢。”

    青雁听了,手上微微一顿,再也想不得敏君忽而会对自己说出这么软和的话,当下心里一阵感激,忙就是应了。边上的丫鬟听得这话,都是有些不自在,相互对视一眼后,也不敢多说什么。敏君也挥了挥手,道:“不必挤在这里,越发得让人觉得,你们自出去做事儿。”

    一干丫鬟听了,齐齐应了一声,退出去做事儿不提。锦鹭与青鸾扶着敏君在榻上躺下来,又是打扇,又是端茶,一面陪着说话儿。三人说了一阵子话,又是随手做了一点针线活儿,不知不觉这时辰已是将近黄昏,又是该与孟氏、徐允谦问省的时候了。

    敏君直起身子,与她们道:“都是在自家走动,竟省了那么些东西,换一件青褙子也就使得了。”锦鹭与青鸾听了,便寻出一件天青色洒花夏布褙子,与敏君换上来,又抿了抿有些散了的发髻,簪上数支雕花玉簪并纱花。

    敏君对着镜子打量一番,见着并无不妥之处,也就起身唤了小丫鬟过来伺候,一面与锦鹭青鸾道:“下晌的时候出去一趟,你们也累着慌,竟在这会子休息一会儿,好生受用一点。旁的什么,这几个丫鬟也够我使了。”

    见着敏君这么说来,锦鹭青鸾两人自是应承,只将敏君伺候好了送到门口儿,便回来了。且不提这两个如何受用,敏君扶着珠儿一路慢慢行至孟氏的屋子里,抬头就是看到徐允谦、孟氏、张氏张颖玉、繁君坐在里头。她微微一笑,先是与徐允谦、孟氏行礼问安了,又与张氏、繁君两人道了好,顺口带及尚宁:“大哥还没过来?”

    “你大哥早先已是使人回话,说着与同窗相聚,只怕还得夜里才能回来的。”孟氏笑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来,笑着说道。敏君听得点了点头,便在一侧坐下来。一家子又是说了半晌的话,也就是各自散了去——徐允谦要去书房,还有些衙门里头的事儿要做;张氏自是回屋子里去候着尚宁,并处置事儿;繁君也是回屋子里去的。只敏君留了下来,素日里她从外头回来,总要与孟氏说两句的,今日也是不例外。

    “瞧着你的样子,今儿出去可有什么事儿?”孟氏眼光锐利,又是颇为了解敏君的,看着她坐在那里的样子,便是一笑,开口问道。

    “娘素来是火眼金睛,只一眼,就能将女儿看明白的。”敏君听得也是笑了,便将苏娴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番,末了,便添了两句话:“女儿也是有些伤感,大抵,也是物伤其类吧。”

    “越大越是嘴里没个把门的,什么物伤其类?你与苏娴是一样的?没得咒自己呢。赶紧将这念头抛开了”孟氏双眉一挑,先是将敏君那一句感叹给压下去:“她苏娴是赵氏拿着旧日的恩惠强求来的婚事儿,你可是坐在家中苏家赶上来求的婚事能是一样的?当初既是强求了,这会子多受一点罪,也是应当的。且她这个,也不算受罪,只是比寻常人家略略差了一点儿罢了。”

    “娘这么说,这竟还是好的不成?”敏君眉头微微皱了皱,心底也有些不舒服。那苏娴的家虽说家世差了一点,但赵家也不算高到哪里去要是细细排起来,苏家祖宗当官的时候,赵家的还指不定做什么呢?也就是这会子得了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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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言真下

    “多少人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与她打抱不平,也要瞧一瞧这世道”孟氏闻言只冷笑一声,要论说起这些,她早年的委屈可比苏娴多多了:“你也想想我,当初嫁过来,一准儿凑上的事比她如何你爹爹这会子是好的,可那几年,活像我是个老虎一般,避得远远的不提,连着你也受罪。可到头来又怎么样?这做人做事儿,都是有上天看着呢。那苏家的丫头,听着的意思,竟是有些不安分,这般的人嫩做出什么让人敬服的事儿来?到头来,没得反倒让自己没脸儿。”

    “这也是一时恼了,到头来我们女儿家嫩做什么事了不成?”敏君听得也有些哑口无言,只拿话与苏娴开解:“起头的时候听说这赵家这儿好,那儿好的,不免有些盼着高了。登高跌重,自是心头不是滋味,少不得着恼的。但实际上能做什么?苏jiejie素来行事说谈,都是好的,断然做不错什么伤风败德之事的。”

    “若真是如此,那还罢了,只怕到时候不是你想得那么个样子。”孟氏摇了摇头,看着敏君仍旧有些为她说话的意思,便又道:“你也想一想,这苏家的丫头,往日里是不是个心高气傲的?经了这么一件事,哪里能提得起放得下?到时可惜了这么一门好婚事呢。”

    “都这么着了,娘还说好婚事。”敏君摇了摇头,对着赵家她实在没什么好感。

    孟氏伸出手指头点了敏君额头一下,嗔道:“为着一个苏娴,你就是沙子迷了眼不成?那赵家怎么不好了?门楣儿算得一等,那赵玉才干相貌也是一等,便添了两个老妇人,又能如何?只要能把得住自己相公的心,便再多的小妾通房,一样能站得住身的。再者,这赵玉也不是个没心肝的,他又是男子,自有才干,既是许了婚事,心底自然有数儿,对着这姻亲添上的光彩只怕也早有计较,这般一来,他老娘祖母所做的事儿落在他眼底,少不得会对未来的妻房有些愧疚的。有了这点子情绪在,只要那苏娴立身正,贤惠孝顺,让人找不出一丝儿差池来,那赵玉断然不会与她难堪的,也会维护一二。有了这些,还不足够?”

    “这话我也与苏jiejie提过的。”敏君略有些迟疑:“只是,这也是说不准的事儿。要是那赵玉是个贪花好色的人,哪里还有什么愧疚啊,只怕心满意足得很呢。”

    “你既是这么想,过两日便去苏家一趟,问一问苏瑾那赵玉为人如何。”孟氏摇了摇头,看着自己女儿对着苏娴的事儿颇为在意,再想一想她也是好些日子不曾去苏家一趟,又是婚期将近,听得这些只怕也有些耿耿于心的,索性便让她往苏家走一趟:“苏瑾其兄与那赵玉往来甚密,交情极好的。想来苏瑾也不会不知道他的性情。到时候,你索性问一问他,该是个怎么样的,不就是一清二楚了?”

    “娘说的也是。”敏君听得点了点头,觉得这话说得有些道理,便点了点头,应道:“那女儿明儿就送个帖子过去,后日便去一趟?”

    “这你自行处置便是。”孟氏对此倒是没有太在意,苏家待自己女儿着实十分的好,连着她这个做母亲的看着也只有点头的份,因此对于到苏家去的事儿,她向来没有太干涉的:“只是好些日子不去,多少带一点子自己的针线活儿过去,旁的什么你自己瞧一瞧,一并带过去,礼数上面可不能少了的。”

    敏君闻言,自是点头,母女两人又是说了半晌子的话,方是散了。而她自打回去,坐着想了许久,就是令锦鹭青鸾两人备下纸墨,取来一张洒花笺子,用簪花小楷细细地写了,等着墨迹干透了,才是将它放在一侧的匣子里头:“明儿让张mama走一趟,送到苏瑾家那里。”

    “姑娘后儿出门子呢?”锦鹭听得有些讶然:“近来天色热,闷不透气的,姑娘可是过两日再去?今儿走了一趟,已是累得慌,仔细身子受不住。”

    “没事儿,出门就是坐车,来来回回也不过一小段路,比之今日短多了。再者,也是好些日子不曾过去了,再不走动走动,只怕冯姨那里有些话儿。又是有事儿,竟还是早些完了的好。”

    “姑娘可是担心那苏姑娘的事儿,想着去问一问呢?”青鸾虽说有些时候不通窍,可是对着这些人情事理记得尤其紧,想一想今日的行程,又记着那苏瑾苏瑜与赵家那个什么赵玉的关系,立时也有几分明了:“可是苏姑娘那里,真个有什么不好的?”

    “说着赵家那里有了侍奉的丫鬟,还有个通房也是有了身孕。苏jiejie真是为这个堵心呢。”敏君与她们两个多年相处,自然也是信任她们的。锦鹭不必说,竟是个蚌儿,一丝儿缝儿也难找,而青鸾虽说嘴碎爱八卦,可是自己的紧要事儿不说,就是那琐碎的小事儿,她也少和婆子丫鬟念叨,便是说的那些,也是自己的喜好并好话儿。由此,敏君直接就是将事儿说了出来:“照着道理来说,这也不是个规矩。只是那赵家的夫人、老夫人看不起苏jiejie的家身,心里头不痛快,便直接发作出来。因着也不是正经的小妾,不过是丫鬟,连着通房也就一个两个的,她们说起来也不算太过。苏jiejie自是不能发作的,这些事儿,女子就是说两句,也是妒忌,便是忍不住闹出来或是推了这婚事,这名声还要不要?我瞧着她,竟是比往日少了好些精神呢。”

    “自来就是如此的。”锦鹭听得也有些心有戚戚,毕竟都是女孩儿,多少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她也由不得叹道:“这世道,女子艰难,尤其是这上头的婆婆心头不顺的,便是相公再好,也有些受不住的。且苏姑娘出嫁后,娘家的家世差夫家老远呢。”

    “不是说那赵家的公子怎么怎么好么?连着老一辈都是没什么妾室的,门风也好,又是嫡子,人也有才干……”说到这里,青鸾略略顿了顿,倒是有些讪讪起来:“我真真是个没个脑子的,嘴里说着,倒是脑子里头没有过一遍儿,赵家说的也没错,那些都是通房丫鬟的,不是妾室,跟当初说得一样儿。”

    “我只可怜苏jiejie罢了。她比照着例子说起来,容貌、身段、女红、管家、性子、谈吐、才学、手艺样样都是上得了台面的,只一个身家不高,便是被婆家挑剔,真真是遇错了人家。”敏君说起这些,都是有些皱眉:“再者,苏jiejie家里虽说眼下家势中等,比不得那赵家。可是日后能有多少武事?苏家自能往上爬,可赵家能不能往上爬不说,就是再往上爬,会不会惹了忌讳?那还是两说呢。偏生那赵家的夫人、老夫人都是心底没个成算的,只想着眼前的事儿,也不看人如何,就是挑剔这个,挑剔那个的,变着法儿与她难看。”

    “姑娘这话说得有些道理,可是那赵家想的也是道理啊。文臣人家,能选个出身更好的也不难,何必就是选苏姑娘呢?且赵夫人的名声儿也有些厉害,说不得为了这个打压也不一定呢。”锦鹭摇了摇头,与敏君端了一盏茶吃,一面细细的道来:“您也忘了,当初苏姑娘的婚事,还是赵夫人拿着旧日的恩情得来的。赵夫人素来性子高傲的,过去的时候指不定说了什么话,那赵家多想一点儿,也是有的。”

    “便是这个,也不当做到这份上……”青鸾却还是摇头,回头想了想,方有些迟疑着道:“前番战事闹的极大,其实要是从这里说起来,赵家做点事,想着留个种子,也是有的。只是不晓得那通房是什么时候有的。若是这个缘故,少不得对着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

    “唉,若是如此,也还罢了。”敏君皱了皱眉头,在心底想了想,还是道:“过了后日,能知道的,也就知道了,不能知道的,咱们也不清楚。只盼着那赵玉对着苏jiejie还有几分心思,若是能添三分软和,这事儿也好办些。”

    “姑娘,这事儿,您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旁的都是要看着苏姑娘如何想的。再怎么好,这上面也是外人,竟还是少插手的好,免得日后平白落了埋怨。”锦鹭见着敏君回过神来,便劝了两句:“不论怎么样,您回头与苏姑娘都是往好的地方说,她这会子已是惶急起来,若是再添了什么不好的信儿,过门后见着什么都是带刺儿的,成了刺猬,那可糟了。总让她往好处想才好,到底这赵家夫人、老夫人梗着,她心底也是明白的。”

    敏君点了点头,觉得锦鹭所说也是颇有道理,当即点了点头。三人又是说了一阵子,做了点针线活儿,便也早早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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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宽慰上

    待得第二日,敏君就是令人送了帖子过去,再自己翻了翻素日做的针线活儿,挑出自己刺绣的东西——两把宫扇,两个荷包,再添上几样东西。

    “姑娘这宫扇颜色也素了些,竟选个更富丽的好。”宫扇是送与冯氏的,荷包是给苏瑾的,锦鹭瞧一眼荷包颜色端正,花纹不多,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瞧着这宫扇,一样是山泉桐影仕女望月图,一样是云雾松溪图,不说这颜色素淡,实在来说,连着图样儿也不大好的,毕竟送的是冯夫人,您未来的婆母,怎么着也当送些寓意繁华、平安、富贵之类的图样,或是玉堂富贵,或是竹报平安,或是杏花、或是桃花,总归看着颜色要鲜艳,意韵好的才是行。这仕女望月占的素雅,松溪图占的高远,但两者都不是送人的好花样儿。

    由此,锦鹭才是这么说来。但敏君听得后,却是摇了摇头,只道:“你且瞧着荷包怎么样儿?”

    “荷包儿的纹样,一个是莲花,一个是松云,都是好的,颜色也合纹路……”锦鹭开口说了两句,就是反应过来:“难道姑娘是特特与冯夫人送这样的扇子?知道她喜欢这样的?可便是如此,这松溪图也就罢了,那仕女图还是换一个,竟是挑个和松溪图差不多的好。那仕女望月,到底有些怨愤的意思在,自己选来随意用着也罢了,送与冯夫人……”

    “我倒是忘了这个。”敏君听得略略一愣,冯氏与苏曜的关系,只要是个人,都是能看得出来的,她更是明白的,自然知道这会子自己挑的不大好,便将那仕女望月的宫扇给拿出去,重头选了一色素雅的双蝶猫戏白玉兰的宫扇:“也罢,这个颜色也素净,寓意也好,想来送过去也是好的。”

    锦鹭这方没话儿,只将那两样东西收起来,再将旁的东西也一一收缀妥当,另外一边青鸾便是端了食盒过来。敏君见着,便坐过去,吃了些许,就是打发锦鹭青鸾两人去吃饭,自己则寻出两本书来翻看。这一日,便在无别话,如同往常一般过去了。只在下晌的时候,那苏家回了帖子,冯氏使来的婆子十分殷勤,笑着代冯氏许了这事儿,还细细道:“姑娘多日不曾过来,我们奶奶早便是念叨了,只是想着姑娘家里近日办了喜事儿,说不得有好些事儿,方按捺住没使人过来添扰。今儿看到姑娘的信,十分欢喜。”

    “我正心里惴惴呢,想着这天儿热,方一再推辞,不想在这会子打搅。没想着这天公不作美,越发得热起来,这不,就迟了好些日子,但我这心底也是耐不住了,方送了信笺过去。”敏君也是笑着应承,一番你来我往过后,她许了明日过去的时辰,方是打发了这个婆子回信儿。

    这番事儿做定,那边锦鹭少不得寻出衣衫首饰,略略挑了些颜色鲜艳又是不厚重的衫裙,再添上相应的首饰,与敏君过眼:“姑娘既是定下了行程,明儿早就过去,那衣衫首饰就要早点儿备好了,明儿才不会乱了手脚。”

    “也罢了。”敏君点了点头,将她捧过来的衣衫看了几眼,用手指头摩挲半晌,便是选了一身妃色彩绣百蝶玉兰枝的纱衫,乳白色洒花宽边裙,首饰则选了一支金镶宝石双蝶恋花挂珠钗,一支嵌花玉扁簪,六支雕花小玉簪,一对掐丝攒珠葡萄耳坠,并一些五彩丝绳。至于项链手镯等物,却是被敏君拿了去:“这些也足够了,好端端的这么些东西挂着也不舒坦。”

    锦鹭瞧着敏君所选之物也算合宜,便也点了点头,道:“这纱衫原是领子高的,项链倒也罢了。玉镯金镯既是不要,便选一色珠子可好?”说着话,她重头翻出一串珊瑚珠子手串儿,颜色倒也纯正,中间还有一粒外雕莲花纹的菩提珠。敏君见着那菩提珠,倒也可有可无地许了。

    青鸾见着,便是笑了:“姑娘可真真是心中有着佛祖菩萨呢。这珠子旁的倒也没什么,只多了一粒菩提子,姑娘便是点头。若不是有点什么忌讳,这合该什么首饰都与佛有缘的才好呢。”

    “连着佛祖也是打趣儿,你这丫头越发得要作死不成?”敏君本对于佛之类的便是在半信半不信中偏向前者,后头穿越了,内宅后头无事儿,孟氏又是极敬佛的,一来二去,倒是对着这佛祖菩萨多了几分心,想着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多少有些在意的。这古代女子,多是诚心信佛的,她这么说,倒也没什么人觉得不好,锦鹭更是道:“姑娘这话说的对,这丫头,越发的放肆,可得好生敲打敲打,这佛祖也是拿来说笑的?”

    “好姑娘,好jiejie,我知错了还不成么?等会儿我便与佛像菩萨供一盏茶一炷香做赔罪,可好?”青鸾见着,忙是拉了拉敏君的衣袖,又是与锦鹭哀求,两人见着,也是拿着她的话逗趣儿。而后做点针线活儿并旁的闲事,不知不觉,这一日也是过去了。

    待得第二日,敏君天没亮儿就是起身,锦鹭青鸾等几个忙是端来热水并盥洗事物,一番洗漱之后,锦鹭便是将昨儿的衣衫捧出来与敏君换上,而后再梳理发髻,插戴钗环,好是一通忙乎,又是吃了点糕点,再去孟氏那里请安,说了几句话。

    待得日头略高的时候,再回来吃点填的饱肚子耐饿又没什么水分的早饭,敏君便是领着丫鬟婆子往外头走去。那边早就是有车候着了,从小车出发,及至到了垂花门,又换了大马车,她们方是说说笑笑起来。

    而后一路上,说笑几句,或是掀起车盖的缝儿瞧几眼,也就这么过去了。敏君到了苏家,换上小车,便有婆子笑着奉承,她抿着唇笑了笑,随便支吾过去不提。及至到了冯氏的院子外头,停下车她便是看到冯氏领着丫鬟媳妇子等正笑着站在不远处。

    “您怎么出门子站在这里的?侄女儿可受不住这样的礼。”敏君见着吃了一惊,忙就是几步上前来,先是行了礼,再扶着冯氏的手,低声道:“这般,侄女儿日后都不敢登门了。”

    “咱们娘俩儿的事儿,与旁人何干”冯氏摸了摸她的头发,再摩挲摩挲她的脸,只笑着道:“你也不要与我客气,我也是想着你想得慌了,方巴巴的过来。日后你多多地过来,我必定不站在这里,只坐在里头等着。”

    说完这话,她也不等敏君回话,打量几眼,就是有有些心疼着道:“瞧着小脸瘦了好些,这些日子帮着你母亲做你大哥的婚事儿,可是累着了?”

    “我x后必定多来您这里坐坐的,只怕来多了,您心里烦。”敏君先是回了先头的话,后头则是道:“也没什么事儿,哪里来得累了,只是近来天气热,这饭菜有些厌了,自古苦夏苦夏的,原是自然之理,倒也没什么。却是您才是真真瘦了呢。”

    敏君说着这话,倒也不是场面上的往来逢迎,而是这冯氏近来,着实有些瘦了。她本也不是什么丰盈的人,早年又是大病了一场,差点儿就是去了,这会子瞧着越发得显出来:“可是近来有什么事儿?”

    “还能是什么事,瑜儿的婚事还没个着落,我这心底不免有些焦急。”敏君说及这些,眉头紧皱:“这京城里头的女孩儿,眼下都是摸不准的,可瑜儿也渐渐大了,总不能让他连个知心知意的人都没有吧?”

    “您就是挑着高了些,也是应当的。”敏君见着说这个,少不得想起苏娴之事,脸上略略黯淡了些,只道:“这是一辈子的事,哪里能不多挑一挑?若是有什么不好的,便是休妻了,外头说着也是难听。”

    这说话间,两人已是到了内室,丫鬟端茶送点心完了,也都是退下去了,这小小的屋子里只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也少了许多忌讳。因此,冯氏便道:“小丫头,说起这个,倒也有几分愁容,难道还怕苏瑾待你不好不成?”

    “倒不是为着这个。”敏君看着冯氏含笑打趣儿,思量一会儿,想着冯氏也不是什么嘴碎之人,与苏娴更无瓜葛,便是将这事儿与她说了:“您可不要与苏大哥说这个。我听着苏jiejie的话,心底为她难受,想着从您并瑾哥这里打探打探。若只是赵家老夫人、夫人看着苏jiejie不好,倒还罢了,这日后总能相处来的,只怕那赵家大公子心底也瞧着苏jiejie不好的。那她嫁过去,岂不是……”

    “原是为了这个。”冯氏听得眉梢微挑,点了点头道:“我听得瑜儿素日说起来,那赵家的小子倒是极有心思又有才干的,心性也是坚韧的。这般人,又是差不多死过一次的人,虽说不会不重视姻亲,倒也不会只看着那家世上头,多半更重稳当两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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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宽慰中

    说到这里,她略略顿了顿,端起茶盏吃了两口茶,才是又接着道:“不是如此的话,当初拒了便好,何必拖延至如今,还是要娶那苏家的丫头?旁的只怕瑾儿知道的更多些,待会儿你与他说两句,问清楚了便好。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夫妻夫妻,一辈子的事儿,谁都不是含糊着来的,虽说有些时候少不得要磨一磨性子的,可这些上面可都是明摆着的。”

    “您说的,我也知道。”敏君揉了揉帕子,只低头道:“可这关心则乱,我都如此了,何况她呢。我瞧着她那样子,真真是心底不忍,只想着与她带个好信儿,也好安安她的心。再者,她若听着都是坏事儿,没个一件好的,等着出阁到了人家那里,难道见着人都带刺儿是好的?因着如此,我思量着,便是不好的信儿,我也要往好处说呢。”

    “放心便是。”见着敏君如此说来,冯氏也是笑了:“你这般做也是好的。这人心不好说,报喜不报忧,才是上上之法。”

    敏君点了点头,两人将这个话题再添了两句,又是吃了两口茶,她方忽而想起冯氏所说的话,便道:“您先头说着的姑娘难寻,又是从何说来?这大面儿已是平了,便是不平,与苏大哥择一位武官人家的姑娘,也是十分妥帖啊。”

    “他原是个孤拐性子,非得说要寻功臣外头的人家的姑娘。说着要知道世情道理,不要一味儿求高求好。”冯氏说及这个,眉头就是皱了起来,又是叹道:“你听听,这话如何说的?这不是从龙之功的大臣的姑娘倒是多了,可是有几个能做媳妇儿的?倒不是我们家挑剔人家,可也不想着喜事儿什么时候遇到白事儿,你说是也不是?”

    “想来是苏大哥有个别的想头。我们倒是不大清楚这些的。”敏君思量半晌,倒也不是不明白苏瑜所想的,无外乎少结交党派,以免为新帝所忌。前头一个朱元璋在功臣上面做的杀戮,还历历在目呢。这原也是事情之中的事情,她自然不会说什么新帝不同,竟是善待功臣之类的话,只笑着将这个泛泛过了:“只若是说着婚事难择好的,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呢。”

    “哦?”冯氏眉梢微挑,思量半晌,便是笑道:“可是那江家的姑娘江颐?听闻她与你有些交往。那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也是武将人家出身,说来与瑜儿却也有些相宜。”

    “江姑娘自是好的。”敏君倒是没想到江颐,更不知道冯氏如何与她搭上边的,只稍稍一怔,看着冯氏神色自若,便也将心头一点疑虑暂且按下,只道:“只是不知道您怎么知道江姑娘与我的那一点事儿?”

    “自是听着旁人说起来的,那江家姑娘极力赞你的,这江家边上的亲戚人家无不知道的。我也听过几句,倒是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冯氏稍稍提了提,看着敏君似乎对此略有些忌讳,便将这个轻轻放过,只笑道:“但听着你的意思,竟不是这江家姑娘,而是旁的人?”

    “您可是听过朱欣朱姑娘?”敏君唇角微微一翘,将心底那点担忧放了下来,只笑着将心中人选说出来:“这位可不是正正好?想来也是合苏大哥的意思的,那位容貌性情都是好的。”

    “淳承郡主与安丰侯之女?”说起朱欣,冯氏却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说来着淳承郡主与那安丰侯只婚事,也是一番奇事,照着道理来说,同姓不婚,哪怕那安丰侯的父亲原是个孤儿,姓氏不详随了太宗的性,本姓未必是一个朱,但也有些妨碍的。兼着安丰侯少小体弱,并不长于武事,若非占了嫡长子的名儿,又是以宽厚纯善受父母看重,只怕还说不准谁承爵呢。淳承郡主与他早年相识,矢志非君不嫁,末了没法子,方成就这一番姻缘。

    但安丰侯体弱,子嗣上面也是有限的,却连累这独出的女儿朱欣让人有些生疑,只怕她也随了父亲,子嗣缘分不厚。及至那承爵一事出来,有意结亲的人家不少,却多半心存贪婪,并无大好男儿。朱欣虽说身份高贵,容貌性子都是一等的,这婚事却是一年拖了一年。

    也是因此,冯氏说起她来,心中颇有几分迟疑:“郡主侯爵之女,自是好的,只是这小子嗣上面未免单薄了些,若非如此,早有人登门求了去。”

    “若是说这个,倒是不必愁的。郡主那边不必说的,都是子嗣丰厚,只是随着太宗打天下,方折损了去。就是安丰侯那边,若非早年艰难,也不会伤了身子根底,这天生不足,还不是老夫人有孕之时不得将养?朱峰朱大人等可都是子嗣甚多的。可见这些也是说不准的事儿。朱姑娘自小锦衣玉食娇养着,哪里会有不足呢?”

    “这却也是。”冯氏听得这话,倒也是点头的,朱欣敏捷轻健,弓马娴熟一说也是内宅夫人奶奶们皆知的,她两厢印证,便觉得这事儿颇好:“若是如此,倒也罢了。瑜儿原就是侯爵,并不稀罕那承爵之事,原是诚心相求的,想来朱家也不会想到旁的地方去。若是能在朱欣出阁之后,养个嗣子,竟是两全齐美了。”说到此处,她对于自己儿子与朱欣撮合之事,倒是颇为心切了。

    敏君听得也是点头,她本就觉得朱欣是极好的姑娘。况且,这会子朱欣的家世,绝对不会不符合苏瑾的要求。朱欣一家,都是游离于政治争斗之外,又是因为淳承郡主无父无兄,安丰侯体弱,压根儿便没牵扯到建文帝那一边儿,且也没有嗣子,只一个女儿,徒有其名而无其势,偏生又得帝王厚意。且不说前头的开国太宗朱元璋,下面的建文帝,就是现在的永乐帝,早年也是随着父亲征战的,自然对着因为自家打天下而失去父兄的淳承郡主有些情分在的。这一点情分,可是难得的,只要不涉及造反莫逆之事,想来这一脉多半是要荣养的。

    眼下朱欣未曾出嫁,只怕过不得多少日子,就是要成婚了的。冯氏若不早早过去相求,只怕日后有的后悔呢。想到此处,敏君还是笑着道:“您如是下定了主意,可要赶早相求,只怕如苏大哥所想的人不少呢。朱姑娘又是极好的,到时候还真真是说不准了的。”

    “这月老牵红绳,该是谁的,还是谁的。只照着礼数规矩过来,便是不差的。”冯氏笑了笑,只伸出手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道:“再者,她也不消这般急着嫁,自是要挑一挑的,哪里能一时就成了的?好了,这会子只怕瑾儿也是回来了,你且过去与他说话儿便是。我却要在这里眯一眯了。”

    敏君脸颊微红,若是旁人说的,她说不得便是要啐一口,但是面对着冯氏,她却做不出这般来,心底有些许尴尬,又有几分欢喜,更添着五六分的期待,便如同团着一锅热汤却又不能露出来,只能忙忙站起来说两句话,就告退离去。

    冯氏看着她如此,倒是一笑,只随手将敏君送来的宫扇取来,细细摩挲着上面的图案,目光柔和:果真是有心的,知道自己素日所喜的纹样,女红手艺也是越发得好了。这么个讨人喜欢的丫头,可得尽早娶进门才好,说来那朱家姑娘也着实不错,性情爽利大方,也是知道弓马武事的,自是与老大说得来,又与这丫头也是交情好的,这般一来,妯娌相处得好,他们兄弟相处也好,一家子日后必定安生。

    如此一想,她这心底越发得高兴,只是转念一想,却又想起那江家的姑娘江颐来。那个虽比不得朱家的身世,但色色样样说起来,比之朱家的不会差到哪里去。竟还是过去探一探,若是使得,这老大的事儿,竟不必愁了。

    如此思量一番,冯氏只令丫鬟备下笔墨,自提笔写了两分信笺不提。而另外一边的敏君,走入一处空置的小院落,抬头就是看到苏瑾正是笑吟吟站在略远的小径边。他身着浅蓝夏布衫子,腰系丝绦,眉眼温然。她脸颊微微一红,却也没什么躲避之心,只提起裙子快走两步,迎面笑道:“怎么站在这里不说话儿?”

    “自是想看着你走到我的身边。”苏瑾微微含笑,伸出手捻去敏君发髻衣衫上面的几枚花瓣儿,言谈柔和之极。敏君听得稍稍一怔,脸上的酡红便越发得浓了几分,当即便偏过头去,低声道:“说着什么呢……”

    “傻丫头,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苏瑾十分亲昵地将敏君的手包在自己的手掌之中,感受到那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他心底一阵发烫。但看着敏君脸颊微红的样子,心底又生出几分好笑,几分欢喜,更又有十分的得意,只差没似个对着圆月的狼,长啸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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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宽慰下

    敏君低声应了一句,就是被他拉着并肩而行,及至到了室内,苏瑾仍旧是没有放手,只待得上了塌厮磨着并肩坐在一起的时候,他方松开手,提壶倒了一盏茶与敏君:“在母亲那里说了半日的话,又是走了一阵子,像是渴了的,竟先吃一盏茶,我们再说话儿。”

    “偏你越发得黏糊了。这些许时候,还能又多渴了的。”敏君偏过脸,看着苏瑾那满是笑意的脸,目光微微闪了闪,略略垂下眼帘,低声嘟囔着道:“这样,我都不好开口说话儿了。”

    “好好好,我不说,听着你说。”苏瑾带着一点好笑,忙就是开口让步,一面又忍不住逗弄:“你可是……”

    “没得什么可是。”敏君眉梢一扬,她与苏瑾相识数年,相处得时候也不少,且又有书信等物联络,自是明白他眉梢眼角那一点意思的,见着他还有些逗弄的意思,立时就开口将这话打断了:“我有正经的事儿要问你呢。”说完这话,她又是想起自己先前带来的荷包,少不得先将这荷包递过去,听了几句赞语,说到一二后,便转过话头,将苏娴之事细细说了一通,比之冯氏那里更详细了几分。

    “若说起这个,你倒是问对了人。”苏瑾见着敏君收敛神色,细细的说来,虽然心底略有几分不满她在这时候提这些事儿破坏气氛,但两人原就是熟稔至极的,自然明白这事儿若是没说个清楚,敏君断然是不会说旁的什么事的——那苏娴在她心底,还是颇有分量的:“前番大哥与赵大哥偶尔相聚,我见着无事,也是跟着过去吃酒。就是那会子,他提了提这通房丫鬟的事情,听着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对着未过门的妻室有几分惭愧之意。”

    “哦?”敏君见苏瑾直截了当说出惭愧之意四个字,反倒是有几分不信了:“我便不信,那赵家的有什么惭愧之意。这眼瞅着儿子都有了,自是欢喜的,横竖女子都是要大方得体,妒忌心也是不能有的,他怕什么?惭愧什么?真是有那么点心思,当初做的时候怎么左面搂着一个飞燕,右面抱着一个杨妃?那些丫鬟,足有五六七个吧。呸,一个好色鬼罢了”

    苏瑾听得敏君面露怒色,一口一句,说得十分爽利,当下也是有些哑然,好半天才是摇了摇头笑着道:“这我倒是不晓得的,只不过若是论说起来,许是有那么些的。当初战场之上,十分凶险,那赵家也就一个独子,又是未曾娶妻,赵家老夫人、夫人便每每攻破一城,就是送来一个丫鬟,死活要这赵玉、咳咳……”

    这话说到一半便是没有继续下去,敏君见着,也少不得噎住了,好一会儿才是道:“罢了,我也不想听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你且告诉我,那赵玉对苏jiejie可有什么弥补的想法?”

    “也不过略略一提,谁能真个讲究到细细询问。只不过,大哥倒是劝了几句,说着内宅女眷过多,竟不是安宁之道的。”苏瑾笑了笑,伸出手捏了捏敏君有些鼓起来的脸颊,又是低声道:“你也不必担心那苏家姑娘,各人自有各人的命途,赵大哥也不是那等护不住妻室的软货,也并不是好色,只要那苏姑娘言谈款段不差,又是贤惠的,自然不会让这事儿再闹腾下去的。”

    “只盼着真是如此,那也罢了。”敏君听得这话,稍稍想了想,却也没有什么旁的法子,只得点头。到底这寻来的信儿还是好的,若是那赵玉无知无感,或者干脆没提这一茬儿,自己越发得不好说了。由此,她虽然心底还有几分气恼,倒也没有发作出来,只转头看到苏瑾正是笑吟吟的,少不得略有几分没好气儿地伸出手指头,狠狠戳了他一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可不要随着大流儿走,我可不是苏jiejie那么好性儿的人说不得,就要闹个天翻地覆的”

    “好,我记在心底,断然不敢或忘的。”苏瑾笑了笑,将敏君的手指头包在手掌中,微微笑着道:“不说这些,你,有没有想我?”

    “好端端的,说这些……”敏君脸颊红了一红,就是恢复过来,只撇过脸道:“自然是随你一样的,不然我没得顶着大热的太阳过来做什么?”

    “我还想着,你那庶兄成亲,你说不得忙得连我也忘了,这两日连着信笺都没送过来。”苏瑾说起这个,心里头还有几分怨念的:“难道真是这么忙活的?”

    “大嫂子方进门,若是露出什么来,总归不大好,倒让她看轻了。”敏君说起这个,也是有些皱眉:“再加上我那大哥,也是个不省心的,那边屋子里只怕有的闹腾呢。”

    “这又从何说来?先前你不是说那张家的姑娘极好,原是个贤惠得体的……”苏瑾说到这里,忽而停顿下来,看着敏君微微低垂的脸,猛然将她搂住,低声道:“难道你近来竟是疑我不成?那赵玉有了通房丫鬟,你大哥心里头有个宠妾,便想着世上男人多是如此,我也是不例外”

    说到后头,苏瑾已是有些气恼上来了。

    “浑说什么呢,你与他们,自是不同的。”敏君心里微微一颤,她先前也不是不曾生过疑虑,但是听着苏瑾这么说,那一丝半点的疑虑便也渐渐消去,她抬起头与苏瑾微微一笑,便道:“你与我一并长大,书信往来,耳鬓厮磨,原是两地一心的。实在说来,我也不是瞧着满目萧索,没有半点心思触动的,只是想到前面的,这心底也有了几分把持。只不过,思量到真个我们到了那地步,前面能如此,也是好了,至于后面的,也就是随着大伙儿罢了。”

    “你且放心,断然不会如此的。”苏瑾听得有些难受,但听着却也无法反驳,到底这会子的世情道理是女子贤惠,三妻四妾也是常理儿。敏君多想几分,也是有的。因此,他只轻轻搂住她,微微叹了一声:“真想这么个时候,就是将你娶进家门,你也不必存了这样的心了。”

    “苏瑾……”敏君听得脸颊越发得发烫,只偏过头去,低低唤了一声,顿觉一阵缱眷之情涌上心头,再无别话可言。

    两人静静搂着对方,心里头平静安宁,便如同一曲极清极柔的琴曲在耳边细细微微时有时无的吟唱着,再无他想。还是忽而有一只百灵鸟儿在外头的树梢上鸣叫起来,他们方回过神来,当下各自都是脸颊飞红,顿时放下手来。

    “你,不要多想,我,会好好待你的。”苏瑾迟疑半晌,终究吐出这么一句话来,但他放下的手去早早握住敏君的手,十指缠绕,十分亲昵:“旁人是旁人,我们再也干涉不得,但我们自己要怎么样,也是我们自己的事。”

    “嗯。”敏君低低应了一声,觉得这气氛略有几分尴尬,便寻思着找个什么话题来转一转气氛,当下心头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转到朱欣身上,口中便道:“自然是如此的。不说我们,那淳承郡主与安丰侯,也不是一般?他们独独只有朱欣jiejie一个,还不是相濡以沫那么些年,再无旁人。”

    “怎么忽而提起这个?”苏瑾也知道先前的气氛略有些尴尬,敏君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便是两人已是订了亲,有些事儿估计她还是受不住的,便有意寻别的话题来支吾,自然不会打断这话题,只接着话端笑着问道:“可是又有什么信儿那人,是唤作赵务池吧?”

    “那早早就是了断了的事,还能翻出什么浪来……”说及这里,她稍稍一顿,倒是记起一件事来,当初那江颐与顾紫琼之间的关系,她还没与苏瑾说的。有此念想,她这话便有些接不下去。苏瑾眉梢微挑,倒也没放太多的心思,只笑着道:“既是如此,那又是为了什么缘故?”

    “先前在冯姨那里,提了提你大哥的婚事,她琢磨不透该是寻什么样的姑娘家,我便说了这朱欣。”敏君将先前与冯氏说的话细细说了一通,又是道:“这会子就是想起她来。”

    “若是那位,却也着实与大哥所想的十分契合。”苏瑾听了这话,也是点头,道:“说来安丰侯也是武将出身,那朱姑娘据闻十分喜好武事,倒有几分合适。只不过,若是说着婚事,还是要相互看着合适方好,只怕那安丰侯并不一定愿意。”

    “若是你家十分愿意,我便是与朱jiejie说好话儿。”敏君笑了笑,却是没有将这个放在心底。她自然不会巴巴地上门与朱欣说这些,劝着她接受,多半也就是在朱欣提及的时候,略略一提。

    说及此事,苏瑾却是十分关心的,自然也听母亲冯氏说过几个人家的,此时见着敏君戏言,便道:“自来婚事都是一一琢磨出来的,你我不提,母亲那里可是准备了好些人家的姑娘,意欲一个个见过,方心里有数儿,再与大哥说的。这朱姑娘虽好,但听母亲的意思,倒是觉得有江绍江大人家的姑娘也是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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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依依上

    “江家的姑娘?”敏君听得顿了顿,看着苏瑾有些疑惑的眼神,便知道自己的情绪外露了几分,只得叹道:“真要是她,你还是早点儿将冯姨劝服了吧。先前我对着她也不好说,只能与你提一提,那江大人家的姑娘,原是顾紫琼的女儿。”

    “竟是如此?”这会子就是苏瑾也是有些吃惊,他先前不是不知道顾紫琼抛夫弃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