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安定诸事返彭城
来到京城的第二十天小二终于同秦太医一起进入了御药房。小二说，御药房里像他一样的半大孩子有七八个，还有一些宫里的小太监，他不算是最小的，也不是最差的。秦太医对他是没什么照顾的，反而比较严苛，小二就只管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的事儿。小二还说，御药房比宁寿堂壮观许多，药柜里的药材从南到北，从珍稀到平常，几乎药典上提到的药材都能找到。 小二目前正处在辨药阶段，每天要辨十种药，要记住这种药的别名、气味、形状、功用、采集时间、炮制方法、有毒无毒、禁忌、处方等，有时还要亲身尝药。辨药只是学医的最初阶段，辨药包括植物药、动物药和矿石药，御药房里已有一千二百多种药材，由简入难，逐一辨下来要用大半年的时间。 辨药之后是制药。这时候他会和御药房里的药童一起，拿着太医开好的方子熬药。熬药的时候就是要自己去抓药，然后控制好时间与火候，还要揣摩药方的意思，这期间如果没有特殊的要求，是没有御医来给你解释每个步骤的。制药这个过程会持续一年到两年的时间，直到对药材和常见病病理全部熟悉才算可以。 制药之后就要跟着秦太医一同去诊病了。宫中行医小二是上不去手的，即使是宫女太监也不会找个小药童为他们看病，所以这两年的时间小二只要跟在秦太医的后面为他拿着药箱就可以，然后从旁学习，默默观察患者的病情，仔细聆听秦太医提出的问题，对病情的叙述和最后定下的结论，小二要根据这些回去把自己看到的写成药方，然后再和秦太医的药方比对，找出自己的不足，然后再去制药，这个时间要锻炼得越来越快，否则耽误了主子的并且自己是万万受不起的。两三年左右的时间，大约就能够精准地把握望、闻、问了，这时候再去修习切脉之术，便是水到渠成了。 秦太医本不是刻板之人，但在宫中行医亦是马虎不得，好在有了许多便利条件，秦太医乐得让小二从最基本的学起，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 看到小二的生活逐步进入正轨，赫儒依和张则宝也开始琢磨着回彭城的事儿了。这日秦太医和小二回来的时候天又黑了，这些天都是回来这么晚。 “父亲，饭菜都准备好了，去餐厅用饭吧。”赫儒依总觉得“干爹”、“干女儿”就和“小姐”一样，虽明白意思，但听着总是有点别扭，所以自从有了父女关系之后，赫儒依一直称秦太医为父亲。 “嗯，今儿都是什么好吃的呀？你住近府里这段儿我都觉得自己胖了！”秦太医摸摸下巴道，“都有rou了！” “胖些好！父亲这个年岁都是胖的，我前几日出去可是听别人说父亲是‘干巴瘦’呢，听得我心里都难受！” “哪就那么夸张了！都老头子了，那么胖对身体不好。”秦太医笑笑。 “你才四十六而已！不要说自己是老头子！前几天逼着你把胡子刮了，这不，谁还能看出来你四十六？明明是个三十几岁的美大叔！还有，以后不许说‘老朽’、‘老夫’，生生把自己叫老了二十几岁！”第一次见秦太医确实以为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头子，要不是皮肤还算光滑，单看唇上、下巴的胡子，怎么也得六十岁了！结果呢？胡子一刮，和现代的萌叔有什么区别？！他又会保养，看起来虽没现代那些不老男神那么夸张，也是很帅气的啊！ “这熊孩子，刚一回来就巴拉巴拉一大堆！”秦太医佯装凶了一下赫儒依，“饭菜不是做好了吗？再不吃你老爹我就真饿瘪了！” 秦府里吃饭没有定制，往常赫儒依没在的时候，下人都是给秦太医做四菜一汤，赫儒依来了之后，赫儒依就主动掌勺，再加上吃饭的变成了四个人，所以赫儒依每天就做六菜一汤，换着花样做，厨娘从旁学着，也学了一些新菜式。 “这个水晶春卷味道很好。都可以拿到酒楼里卖了。”秦太医夸赞道。 “都是从百味斋里拿来的食材，市面上也买不到。” “齐家大小子很有经商头脑，只是人不得闲，总是到处跑。” “是啊！父亲，陆离哥过两天要去彭城了，我也想一起回去。”既说到了齐陆离，赫儒依就把离开的想法说了出来。 “姐你要走了吗？”小二的立刻忘记了咀嚼，眼中充满了不舍。 “这么快就要走啊！”秦太医也伤感道。 “马上就要开春了，家里就要忙起来了，去年还答应村里人带他们一起开荒种地，如今我不回去，这些事儿也没法运转。娘亲和赫实他们现在都不行，我必须要回去的。”赫儒依道。 “也罢，早知道你忙的，你和你舅舅先回去吧。只这每年冬日你来京里住一住就好，这些日子你在这里，我也觉得在这京城没那么多束缚了。”说着，秦太医喝了一杯枸杞酒，用以隐藏自己内心的翻涌。 “有时间我一定会回来看父亲和小二的。”赫儒依站起来一福。 小二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看着赫儒依，却说不出任何话。 “傻孩子，忙完了春耕我让娘亲过来，不要哭了。”赫儒依走过去把小二脸上的泪水擦干。“娘亲来了你就不要再哭鼻子了，娘亲会更放不下。” “我知道，我就哭这一次了。”小二放下碗筷，拼命地擦着不断涌出的泪水。 “是，我们小二都是男子汉了呢！父亲都说了，小二以后可不能叫小二了，要叫儒仪。”赫儒依笑着摸了摸小二的脑袋。 “回去的时候把你的两个丫头带着，一会儿我让管家把卖身契给你送去。”秦太医道。 “她俩最近和我学了很多菜式，留下来照顾你们我也放心。”赫儒依拒绝道。 “本就是给你配的。我和儒仪一日里有一多半的时间在御药房，家里也用不上这许多人，你就不要推辞了。” 在来到京城快一个月的时候，赫儒依跟着齐陆离的车队再次离开了。看着渐行渐远的巍峨城墙，她怎么也想不到，原只是抱着一份希望带着小二求学，却没想到，不仅所有事情都顺利达成，还拜了父亲，赚了许多许多的银子，当然，还有一块太后赏赐的，和齐陆离一模一样的羊脂玉佩。 “姑娘，你怎么一直盯着玉佩在笑啊？”甘草问道。 “嗯？有吗？”赫儒依摸了摸脸颊，那笑容的确有些藏不住。 “姑娘，齐公子那边来说，下去吃完早饭就要继续出发了。”这时候甘松进来说道。 这是他们离开京城的第七天了。这几天下了两场雨，众人的行程也耽搁了一些。不过好在也走了一半的路了，接下来的几天，即使下雨，再过七日怎么也到彭城了。 离开京城的时候，秦太医为赫儒依准备了马车。通过这些天的相处，赫儒依发现秦太医时而是个面面俱到的慈父，时而是个寂寞的老顽童。他在京里是孤独的，在与她们相识之后，他才开始享受一种能够称之为家庭的温暖。马车充满了女儿家的气息，不得不说，秦太医的内心还是十分细腻的。 赫儒依和甘草、甘松刚要上车，齐陆离在后面喊住了她。 “小一，今儿你坐我的马车吧，我想和你谈谈泥鳅养殖的事情。” 赫儒依看了看驾着车的张则宝，然后应道：“好。” 上了马车，赫儒依安静地坐在齐陆离的对面，半天也没见他开口。 “陆离哥是想养殖泥鳅吗？”见他不开口，赫儒依只好问道。 “我养泥鳅做什么呢，从你家买就可以了，哪用得着费力自己去养。”齐陆离笑笑，“我叫你来，只是因为想让你过来而已。” 挺齐陆离这么说，赫儒依一下子羞红了脸。 “我不逗你了，想你是确实的，有话想对你说，也是真的。”齐陆离拉了一下赫儒依的手。 “什么话？” “你呀，一肚子的鬼点子，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今日我叫你就上了我的马车，来日可不许这么轻信于人。” “只因为是你，我才过来的。”赫儒依嘟嘴道。 “我知道，你不用防着我，可不是每一个身边的人都不用防备啊。”齐陆离叹息一声。 “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这么说？”赫儒依惊讶道。 “你过来看看吧！”齐陆离把车厢后面的幕帘拉开，原来这里是一个小的窗子。把窗子向上一推，就能看到后面秦府的马车了。 “你马车上居然有这个装置！”赫儒依立刻来了兴趣，把窗门拉上拉下，开始研究起来。 “小傻瓜，我是让你看后面！” 后面，秦家的马车上，车门被打开了一扇，从里面先是有一只纤纤玉手送出了一杯热茶，然后一个穿着湖绿色衣衫的女子就从里面出了来，和张则宝一起，坐在了马车的前面。 随即马车一个不稳，女子惯性向前栽去，张则宝立刻手疾眼快地扶住了她的腰，而后，那手就再没放下过，女子的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