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烙印
“所以？” 黄歇盯着眼前万分妖媚之姿的男子，很是皱了皱眉头。 “所以，我并没有拿到人……那黑衣的，很像是江湖失踪时久的蚀金手，宋解，只我问他，他却并没有回答。那宋解，可否原是君上的门下？” “哼……没拿到人便也算了，看在你也受伤受损的份上，倒也不难为你，怎的倒敢多嘴问起我的事儿来？”黄歇的大眼异常有神的盯住面前的妖男，很是不满而又有些不耐的说到。 “呵呵，岂敢岂敢，既是没了吩咐，属下这便告退了，君上好自歇息吧！”夜莺无所谓的笑笑，带着丝了然退出了门去。 屋内的烛光忽明忽暗的掩映着，一如黄歇此时的脸色。 良久，方才传出暗恨的切齿之声：“宋解！你莫不是真的投了魏无忌？” * “没拿到便也罢了吧，只这两人怎的到现在还没回转？” 田文犹疑着询问身旁的冯谖，已近丑时了，若不是自己惯常的昼伏夜出的习惯，怕早已待不住自睡去了。 这两个门下，平日里总是自吹自擂，号称武功如何如何的高明，只今夜急切间用了，竟是老半天的连个小屁孩都拿不住。哎，一听他们的名号，如此消瘦的身形偏要安上个二肥的花名，便应知道确不靠谱，早该另派他人前去便好了。田文不由得有丝后悔。 一旁经不住露出倦容的冯谖，掩着宽袖打了个呵欠，闻言也产生了同感，略略思考一下，便也好心的为二人辩解着：“应当是别人耽误了吧，魏无忌对此子势在必得，竟于堂上直接的驳了主公的面子，将人索了去，呵呵，谁想那孩子却并不识趣，竟是私逃了。想必，无忌公子定不会就此罢休，看他一副风轻云淡毫不在意的样子，多半早有伏笔才能如此写意呢。” “嗯，倒有这样的可能，只二肥好歹是两人啊，一套联击之术更是得过肖刑大师亲口称赞的，即便遇了魏无忌的手下，应当也不至落于下风吧？” “这……主公，武家拳脚相争之事，却没有个定数吧，不若你先歇息了，臣虏在此候着，待到二人回来，我速速来报便是。” “嗯，也好，岁月不饶人啊，早上几年，我便与儿郎们饮上三天三夜也不觉困呢。呵，若拿着人了，我们这次倒没有白来，那小子不单知晓苏纸的秘密，兼且武功胆识俱佳，很是可造之材啊，也不知道我们头先于蔺家庄救下的那个小童，日后可会有什么惊喜于我否？看他一派认真应诺的样子，我倒禁不住的有了一二分期待呢。呵呵，那你辛苦，人到了，便入内唤醒我吧。” “诺！” * “……走脱了不打紧，只你人却没什么事吧？” “小伤而已，略略调息，明早便能得愈了。只是有负主公所托，臣虏心下实在有愧矣。” “哎，你又来了……暗影，你应知道，在我心里，从没有将你当做手下的，你我自小便是铁搭，当年你在江湖混出诺大的名头，行走于各国帮我组建暗影之堂，以便将各国权贵之异动皆入我手中，历经了千辛万苦，更是几番生死之境，你实是我最亲近的兄弟啊，如今终于能回返我身边稍事安稳，我也万万离不得你了，望你万事还以安全为重的好，我二人可还有好长的路要共同行去呢。” 这番温情的话语很是熨帖了暗影的心，无忌自小就是这样大情大义的性子，毫无贵公子的高傲架势，这么多年了，竟然也是没有丝毫改变……可愈是这样，自己的敬佩崇慕之情便愈是强烈，得一这样的明主，当真是死而后已罢了。 不觉露出了笑容，回忆着：“是啊，那时我家得罪了你王兄，要不是你……有人！”话音还没落，人便已消失不见了。 好半响，才有人靠近敲着木门：“君上可安歇了？” “进来吧……” 应声而入的是唐雎，“是卫衍，那小子竟是真的自寻来了……” “哦？……唤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又有何说法。” 卫衍一进屋，便看见一派写意的坐在油灯之下，正翻阅着老师手本的无忌公子，仿佛没有觉察到他的到来，并没有任何的反应。而那位引自己前行的枯瘦文士，也便拢着手的闭着眼杵在了一边，好像睡着了似的。 即使没有见过太多的世面，卫衍心中也明白，人家这是恼了。 思虑片刻，终是决定开门见山的好。 “田授，是我毒杀的。” 此时，别说一旁迅速睁开眼的唐雎，便是以魏无忌的城府也不由的抬起了头来，略有讶异的望着，这开场白，倒也着实特别了些。 “所以，头前并非有所不敬，而是不得不跑矣……实不相瞒，单我一人的话，便是龙潭虎xue我也强闯了去，可……可小子却还有弟妹需要照拂，如今郡守已将所有通道围的严严实实，唯有求得公子应允，庇佑于我等，方有条活路罢了。” 卫衍一边说着，一边恭敬的就便跪下，自怀中取出那本造纸之术来，双手举过头顶，静候发落。 咪着眼，于昏黄的灯光里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孩，满面的诚恳之色，却也带着少许的黯然。魏无忌没有吭声，良久，感觉到那高举的双手依然的稳若磐石，这才一个轻笑，缓缓的接过书本来，随意的问着： “为何下毒？替何秀娘报仇？” 卫衍头顶一凉，他竟然连这也知道？到底是人是鬼啊，未免太过神奇了点……幸好并未隐瞒什么，也早就想好要如实交待的了。 “嗯，我阿吉弟弟年幼，还下不了这狠手，是我寻着空子将白伞菇毒落到那田授的饼里的。若公子此时将我拿了交与郡守，小子也毫无怨言，只希望公子看在手中的生金之术上，护着我那年幼的弟妹们逃出生天。卫衍，必将此大恩大德铭刻于心，永不敢忘。” 魏无忌饶有兴趣的看着手中的册子，生平头一次见到如此内容详尽、排布清晰，兼且图文并茂的书本，从原料到助料，从工艺到流程，还有若干容易发生错误的地方，均有注明提示，端的细致无比。而那一笔娟秀的字，则明白无误的告知了此物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你弟妹？还有与你们同逃在外的涤鹿姑娘吧。” “是！涤鹿更是无辜，祈求公子垂怜。”卫衍大礼倒地，久久的伏着。 好一会儿，魏无忌终是恋恋不舍的放下手中的书册，眼含欣喜的看着倒伏在地的半大小子：原是为了这造纸术就便收下这小门客罢了，如今，倒真的起了赏识重用之心，这般小的年纪，武功胆略俱都不逊色了，难得的是品行上佳，孝义两全，端是令人激赏不已。 伸出手，竟是亲自低身将卫衍扶了起来：“男子汉大丈夫，快意恩仇原也无错，你尚能顾及着弱者，放下尊严相求于我，呵，我魏无忌岂是那等无情之人？罢了，我这便遣人将你等俱接到我大营之中，明日与蔺家主告别后，同返大梁吧。” 稍顿，收起了轻笑，不怒自威的接着说到：“你既已投到了我的门下，又有何人能逼迫我再将你交出去？你且宽心吧，定护得你几个全须全尾便是。” 卫衍喜极，却又说不出讨好的话来，只得再三叩首拜谢。 此时的魏无忌却忍不住再次拿起了书册细细的观摩着，眼里满是新奇赞赏之色。 这次的长途劳顿至此已是功德圆满了，不仅如预料的拿到了生金之术，还意外的得了一文一武，端是令他快意不已。就便有些打趣的对着这新入门的小客卿笑道： “呵呵，我也听闻涤鹿姑娘之名久矣，这书册想必定是出自她手吧，苏纸之母，当是聪慧无比的，还据说乃是天人之姿，明日，定当拜会一二，好好的以解我惑尔。” 卫衍心中不觉的咯噔一下，怎忘了这茬了？无忌公子虽是贤名在外，可毕竟初识不曾了解，千万别是个性好渔色之人才好，一阵的眼珠乱转，恭敬的回禀到：“君上，明日怕是不能见了，唉，涤鹿姑娘于地下河中浸泡久矣，已自有了风寒的前兆，端的身体不适极了，可千万莫将病气过于了君上才好。” 接着，又将三女在洞中的惊险状况很是夸张的述说了一番，就便想打消魏无忌的念头。只他实在不了解人之好奇心一物，越是不易的便越是想要，这番有勇有谋的奇遇说将出来，倒更是激的魏无忌有种非见不可的感觉了。 直到始终伺候在旁的唐雎犯了执拗的性子，不依不饶的坚持那涤鹿姑娘要医治痊愈方能进见，魏无忌这才无可奈何的笑着点头答应，就便拨了随行的疾医，要唐雎交待着，为涤鹿诊病呢。 卫衍也于心中长出了口气，能躲一天是一天吧，多一天的功夫也能多点时间想想主意不是？继而又有些放松之后的惆怅，这，便算是刻上魏字了吧。 就像那匹黄彪马，无论怎样的在原野疾驰奔腾，股后的烙印却始终的如影随形，昭示着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