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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九回 人间自是有情痴 风月无边(五)

    这一运作,可把刘皇后、东宫太子党人急坏了。

    二皇子要封王封府时,朝中就有风声说,乐安那块地要划做他的封地。借着乐安钱庄诈骗案一事,东宫太子好不容易把二皇子势力赶出乐安,怎么可能再把那富庶地划给自己的对手。

    刘皇后、东宫党人这边都是有德有名望的清流之臣,有权有势的臣子,不跟他们混。

    类似原吏部尚书,如今的次辅邱光仁,在朝中就比以礼部尚书出生的首辅鲍文更有威信,那简直就是一呼百应。

    邱光仁本来是不打算在皇子封地的事上多掺和,他标榜自己是景帝的臣子,跟太后那边合不来,轻易不发表意见,都已经休病假休了一年多了。

    但既然皇帝有命,邱光仁就动用了次辅的否决权,把太后通过的内阁章折给驳了,没下发六部。邱光仁用的借口也妙,他说大家都夸赞皇太子仁厚宽和,怎么对自己的亲兄弟这么苛刻,皇帝这脉龙嗣不旺,就太子和二皇子两个,更应该互帮互助。

    纵使照祖制不能留亲弟弟在京里,也不该把人赶到那么远的贫苦之地,让自己的兄弟受大罪;又劝谏东宫,这样做即便一时解气,却也有损太子的仁德之名。

    邱光仁这样表态,叫东宫太子那头连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太后那边两不相帮,这边劝劝,那边安抚,像墙头草一样随风摆。

    几拨势力在朝中拉踞数天,皇帝派占上风,二皇子受封定安王,封地,乐安、海林,苏杨横跨三大省,并每年收益,占魏国全年赋税十分之三。

    这个结果,不仅让东宫党人乍舌惶恐不安,更让司马昶勃然大怒。

    他冲回府反问顾家琪:“是不是你叫人做的?”

    “是。”顾家琪头不抬地回道,一边还在批文信,压根没管人的坏脾气。

    司马昶一怒之下,踹翻桌台,紫檀木的桌子顿时四分五裂。

    顾家琪把笔交给左右,冬虫夏草等人半垂着头迅速退出屋外。顾家琪从旁边柜子里,拿出几封文件,递给他,道:“我跟你说过,不要小看景帝。”

    司马昶拍飞她手里的信纸,喝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比不上你老情人成熟稳重有谋略,他做什么都好,我做什么都不合你意!”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顾家琪觉得莫名其妙,还是很耐心地和他说理,“我这是在提醒你,以后做事,不要由着性子莽莽撞撞。玩够了,就收手吧。”

    “对,我就是在玩,在胡闹,你就是这么看我!我永远都比不上你老情人。你宁可和他商量这种大事,我只是一个不断用暴力强迫你的混蛋——”

    听到这里,顾家琪有点好笑,道:“你这又是怎么了?我安排这事的时候,又不知道你有计划安排。这不是担心你受了伤,一个人既要对付景帝,又要防备海陵王暗算,我不在你身边都没人提醒你小心注意,所以,才找人帮了点小忙。”

    司马昶马上道:“既然这么担心我,为什么不是你亲自安排?你在忙什么?”

    顾家琪当然不能说出自己要安心养胎不能多cao劳的事,便笑道:“来来去去的,我都忙不过来。就找人帮了一点小小的忙,”她放低姿态哄道,“不要这么爱计较嘛。我跟他真地一点关系都没有啦。”

    “如果你心里有我,真地在担心我,就绝不会叫你的老情人做这事!”司马昶冷冷淡淡地拂开她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府。

    顾家琪叫之不应,无奈摇头,这两人和平相处怎么就这么难维系。

    司马昶闹情绪的事先放下,顾家琪叫回四婢,继续安排救出洛江笙的细节事宜。掌灯时分,屋子里人还在纠结安排谁主导这事,叔英冲进来叫世子妃救场:世子爷和宣同总督夏侯雍打起来了。

    顾家琪不慌不忙问道:“是为何事?”

    叔英愣下后,吞吐答道:“是为夏侯雍的小妾程宓。”

    夏侯府为尚公主,把除赵云秀之外的妾室全部赶出府。程宓和母亲程四娘一直住在京中的玉满堂。程四娘曾在司马昶成功迎娶顾家琪一事中,出了点小力。因而,司马昶吩咐下面多照顾点盛州杨家。

    卢总管很好地传达了这一指示。程四娘母女对司马昶这个有钱有权又有才貌的海世子非常感兴趣,程四娘不止一次拾掇女儿巴结司马昶,最好能够改嫁入海世子府,那她就什么也不愁。至少,在程夫人前头,又能抬头挺胸做人。

    程宓最初没这想法,但架不住京中流言、周围人异样的眼色,她自负美貌与才情,此时不得不恨嫁。程宓、程珊、顾家琪三女幼时也有过一段手帕交情谊,眼看着两人都有风光美好的归宿,两两比较,这心里滋味确实不好受。

    年初,司马昶曾到玉满堂轻描淡写,豪掷千金,所挑的那小样玉饰,如今就随意地挂在顾家琪的同心罗结上。每回听到顾家琪的腰带结处环佩相撞声,程宓就心疼得rou一阵阵地跳。

    若换成她收到这般稀世珍宝,定然惜之又惜地收在宝匣里,哪里会像顾家琪这般漫不经心。

    第二回,司马昶再次到玉满堂挑玉饰时,程宓忍不住嘀咕,挑这么仔细干什么,顾小南还不是随便乱配乱扔。

    没想到她在帘子后面说这么小声,也让司马昶听到。

    他叫人把满盘玉饰送到她面前,拜托她帮忙挑一份礼送给自己的世子妃。程宓又不知顾家琪喜好,就照自己心意挑了块并蒂莲的羊脂玉簪子。司马昶答谢礼也厚重,程宓禁不住希望他多来几次,这样她的私房钱没准就是全京城第二了。没人敢和顾家琪争第一。

    过不了几天,司马昶又来了。

    程宓掩不住欢喜,司马昶果然又叫她帮忙挑饰品,说上回她挑的玉簪,他的妻喜欢,现今就别戴在发髻上。程宓这次帮他挑了支嵌菡萏玉的金别针,南方流行的一种扣在衣襟上的饰品,司马昶自己瞧着也不错,同样厚礼酬谢程宓,拿着金镶玉的别针回府。

    两人就这样隔着帘子慢慢地熟悉起来,时间久了,司马昶还让程宓女扮男装,陪他到别的首饰铺子挑礼物。

    程宓就这样不可自拔地喜欢上这个一心一意在顾家琪身上的男人,哪个女人能不爱他,潇洒多金又专情,程宓打从心底知道司马昶心底没有她,若她敢越雷池一步,不仅她再也见不到司马昶,说不得自己的最后依靠母亲的娘家杨氏一族还要被他所封杀。

    如果司马昶没有和顾家琪吵架,如果司马昶没有喝醉酒,如果这天程宓没有偷偷溜出玉满堂,两人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但它就是发生了,司马昶在一个已经打烊的路边酒馆举酒缸灌自己,程宓途经此店看见他,只觉菩萨在眷顾她,她下轿走过去,司马昶睁眼看她,问道:“有事?”

    程宓把捧了一整天的玉饰盒递过去,努力克制自己眼中情意不泄露半分,道:“世子爷托我修的镯子,已经接好了。”

    司马昶讥笑一声,用力拍打掉她手中的玉盒,里面的玲珑玉镯哐当摔成七八段。

    “您、您怎么把它打碎了,您不是说,这镯子您妻子喜欢非常。”程宓急得蹲下身去捡那些碎玉段。

    “都是骗你的,她根本就不喜欢!”司马昶醉醺醺地站起来,几脚将碎玉踢向别处,弄得粉碎再也无法拼凑。程宓不明所以,蹲点那儿,仰起脸,看着他,花样的面容情不自禁地染上粉粉的情思。

    微微的烛光下,这张娇酡的美人脸与另一张永远冷淡自持的脸相叠,司马昶抓起她的双肩,将她拎起来,止不住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忘不掉他?他只是在利用你,他对你那么坏,你明明知道,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你告诉我,为什么?”

    “没有,没有,我、我喜欢的是你。”程宓明知道他把她当成了另一个女人,毅然地吐露心事。

    司马昶笑两声,似乎明白了自己在对别的女人发酒疯,他放开她,走回桌子边继续抓酒坛子灌酒。程宓失落,又带有一种不服输的骄傲,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从后面环抱住他,道:“我喜欢你,我真地喜欢你。”

    嘭一声,司马昶反射性地将人甩到另一面墙上,他站起来,怒容满面,像杀神一样凶恶瞪着在墙角吐血的女人。

    程宓在骨折的痛苦中,艰难地昂起头,道:“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我喜欢你。我一没偷,二没抢,是顾小南她不要你,她从来不珍惜你的心意,她让你这么痛苦难受,我来代替她喜欢你,又有什么错?如果硬要说有错,那就是我遇见你太晚。如果我早遇见你,我一定不会让其他女人伤害你的真心,无视你的付出,我没有顾小南那么聪明能干,但我至少知道怎么样去爱一个人。”

    司马昶站在那儿不动,程宓慢慢地爬过去,用沾满血的手抱住他的脚,靠着他一点点地爬起来,用溢出血的唇舌吻他的脸,她身上带有一种历经血泊的震撼美,坚强而又温柔。

    “我只希望你快乐一点。”她说。

    司马昶眼神迷离地看着她,抱住她,回吻她。他向来不顾世俗眼光,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程宓虽然意乱情迷,但到底骨子里还是保守的,做不出就在街边小酒馆里与人成事。

    “带我走,”程宓低低地哀求道。

    司马昶抱着她在城中楼台之间轻功奔驰,边跑还边问:“喜欢吗?”

    “喜欢,像在飞。”程宓有些虚弱地答道,她浑身疼得厉害,但她不愿意破坏此时的气氛。司马昶的侧颜,看起来,俊美无俦,太过迷人。她怕她一说出口,就再也见不到这醉人的美景。

    “我那儿有两匹好马,改天我们一起比快。你一定更喜欢。”司马昶炫耀似地说道。

    程宓低声应好,如果她就在这时候死去,说不定这个美梦就很完美。可惜她太过贪心,她坚持回到玉满堂的绣楼,司马昶察觉到她的重伤,醉意稍退,已认出自己怀抱的女人并非他希望的那个人。

    但不知为何他没有立即离开,他取来伤药与绷带,帮她疗伤。

    程宓心中生起希冀,他与顾家琪之间一定有难以调和的问题,此时不趁虚而入,就枉费她做财老虎程四娘之女二十二年。

    不过,还没等她缓过痛劲,夏侯雍就来了。

    看到衣衫半褪的程宓,看到她楼内另外一个男人,夏侯雍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司马昶一拳头。司马昶哪能轻易让他打中,简单避开并反击。夏侯雍一击不中,立即再攻。

    两人就在程宓的绣楼里拳打脚踢,毁物无数,这天色也不算太晚,因此,引来京中无数看热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