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取巧

    陈洙一听彭老大有救，不由得欣喜若狂，心脏也兴奋得怦怦直跳。不一会儿，彭老大被五花大绑地押了上来，陈洙看他伤痕累累，想必吃尽了苦头，于是连忙劝他道：“大帅答应不再追究你行刺的罪过，你还快不谢过他的不杀之恩？”

    彭老大“呸”了一声说：“叫我向他道谢？我宁可死！”

    陈洙连忙说：“你何必这么倔强？江湖人都知道你是好汉子，不会怪罪你的，你何必为争一时之气，赌上自己的性命？”

    彭老大不说话，吴三桂说：“你不道谢也可以，只要你承诺以后不再与我为敌，我就放过你。”

    陈洙正要感谢吴三桂的宽宏大量，却听彭老大破口大骂道：“吴三桂你这个狗贼，人人得而诛之！你若放了我，今后我见你一次杀你一次！要我承诺不与你为敌，你想得美！”

    吴三桂叹了口气，扭头对柳铭风说：“柳兄，你也看见了，这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我若放了他，今后岂不要天天防着他来杀我？”

    柳铭风无奈，沉吟半晌，说：“彭老大对我有恩，求大帅给他个痛快吧。”

    陈洙闻言，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彭老大看在眼里，安慰她道：“夫人不必难过，我求仁得仁，此生何憾？”说完洒然一笑，昂头而去。

    陈洙对着他远去的身影，深深一躬：“彭老大对我的恩情，我来世再报！”

    过了好一会儿，吴三桂开口对柳铭风说：“柳兄，你还是带着这妇人回京去吧，免得她带着一群反贼，成天在我身边乱窜。”

    柳铭风尴尬一笑，说：“贱内不懂事，求大帅谅解。”

    吴三桂又说：“至于你，我也不追究你知情不报的过错了，就说你替贼人求情惹怒了我，你自己回京领罪去吧。对了，你在锦州城中的家当，我也帮你处置了，现在物归原主，你一并带走吧。”

    柳铭风感激地说：“大帅的恩情，柳某铭记在心。”

    于是乎，柳铭风刚到任两月，就踏上了归程。两人回到重庆，碧珠一见陈洙，就眼泪汪汪地说：“听说老爷出了事，被关进了监牢，幸好被放了出来，只是苦了夫人。早知道成都之行会变成这样，当日我说什么也要跟了夫人去。”

    陈洙见她担心自己，不由得欣慰道：“我不辛苦，你有心了。当日的情形，我一个人应付得来，你去了也帮不上忙。”

    等碧珠下去了，柳铭风酸溜溜地说：“她不安慰我这个坐了牢的老爷，却安慰你这个受了苦的夫人，可见她的心是偏的。”

    陈洙得意地说：“她是我的人，她的心自然偏向我，你白有意见。”

    回京的路上，一日陈洙说：“你回了京城，不知还要受什么处分，不如我去走走董鄂妃的路子，替你吹吹枕边风？”

    柳铭风神秘地一笑：“依我看来，我不仅不会受处分，还会得个好差事。”

    陈洙大奇：“为什么？”

    柳铭风说：“以前清流中人之所以对我不屑一顾，是因为我曾经跟了吴三桂，现在我却因替抗清义士求情，跟吴三桂闹翻了，他们还不对我刮目相看？”

    陈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你是因祸得福了。”想了一想，又问：“那皇帝不会对你不满吗？”

    柳铭风说：“现在天下未定，满清皇帝对汉人士大夫只好多加容忍，汉官中清流又占了大半，有他们保我，皇帝也拿我没办法。他们那些人，比我更嚣张的多了去了，也没见他们被怎么样，我不过求了个情，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陈洙听得笑了起来，又联想起多铎关于复社的那番评论，不由得说：“这皇帝还真是可怜，任由你们做臣子的图谋不轨，却不敢作声。”

    柳铭风也笑了：“若放在天启年间，我们这样的乱臣，早被东厂抓起来严刑拷打了。可今时不同往日，若没有我们这些明朝旧臣出力相助，他哪能轻易得了我们汉人的花花江山？所以他只能忍下一时之气。”

    陈洙问：“一时之气？”

    柳铭风说：“我们当然只能嚣张上一时，等天下大定了，他少不得要对我们这些旧臣一一清算。”

    陈洙闻言紧张起来：“那你现在还敢嚣张？”

    柳铭风安慰地拍了拍她，说：“你不用担心，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做一次就够了，我既然已经跟吴三桂撇清了关系，以后自然会老老实实地做官。等他平定天下，至少是十几年后了，那时候谁还记得我做过的事？”

    陈洙点头，“**”、“军机处”什么的，都是康熙朝的发明，现在还是顺治朝，确实不用担心。她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不由得怒道：“原来你救彭老大，是怀着投机取巧的心思！”

    柳铭风连忙作揖：“夫人你太聪明了，为夫稍微露出一点口风，就叫你抓住了痛脚。要说我完全没有投机取巧的心思，那是假的，但我也确实感念彭老大的恩情，把能做的都做尽了，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不是？我打的那点小算盘，不过是为了脱离吴三桂、洗清名声，又何错之有？”

    陈洙一想也是，于是说：“算你过关。”

    两人回到京城，刚来到柳家大门口，就见冬梅披头散发地冲了出来，指着陈洙大骂道：“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女人，自己跟一帮造反的贼人来往，却让老爷替你顶罪坐牢，将来搞不好还要丢官，你把他害成这样，还有脸进柳家的门？”

    陈洙听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身边的碧珠回骂道：“你说什么呢？老爷这不是好好的么？也不知哪个是贱女人，没人家的本事，还占了人家的位子！”

    冬梅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贱婢，我怎么没早点把你发卖了？你还敢骂我，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说完就要扑过来扭打。

    柳铭风怒吼一声：“够了！你身为主妇，衣裳不整地跑出来，还当街撒泼，成什么样子？”

    冬梅哭道：“老爷啊，我这些天是茶不思、饭不想，恨不能飞去四川替你坐牢，你怎么反倒责备我？”

    柳铭风想说点什么，刚动了动嘴唇，却又放弃了：“算了，有些事跟你说，你也听不懂，你只要知道，我现在没事，将来也不会有事就行了。还不快给我滚回去，站在这里很好看么？”

    冬梅忙不迭地走了，陈洙嫣然一笑，悄悄对碧珠说：“骂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