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了然

    自那夜三人夜谈之后，楚元雄加大了力度在整个南楚境内寻找圣兽，但除了那天能感应到朱雀的气息外，后一月一直杳无音讯。，见希望越来越渺茫，楚元飞遂提议返回门中，看能否从师门中探听一二。而李书远也出声劝慰，打算回到京城找元女宫主上官鹏商讨此事。楚元雄心中虽不愿二人就此离去，但因无更好之法。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二人师门了。

    落玉公主自上次两人分开后，中间便一直未再来找过楚皓然。楚皓然不明那日她为何忽然发气，实在有些忐忑。见她后来不理自己，心才稍稍放下。只是偶尔心中也会莫名升起一股淡淡的忧伤，时常暗想，她嘴里虽说将我当成朋友，但心愿得逞后。便看也不看自己一眼，想来自己在她眼里始终是个下人而已。

    少了落玉公主的纠缠，楚皓然每日便是打扫、做工之事。晚上继续跟着曾秀才学字。除了时不时楚元飞会来看他一眼外，生活倒也算平静。只是近段时间回家后，觉得楚大娘身体越来越差。已不能下床，只能躺在床上被人服侍。每每想及于此，心中不免担忧。

    这日，楚皓然正在前大院里听曾秀才大谈那本《问策》。忽然听见有人在喊他名字，两人停了话头。见一王府小厮匆匆向他走来，楚皓然急忙迎上去询问何事。却听那小厮说道：“皓然，刚。。。刚才外面，有。。。。有一农家少年在王府外大闹说要见你，但被门口侍卫所阻，差点打。。。。打了出去。刘景风大人刚好出门看见，说认得那人，便为他做了保。带进了王府，现在正在大管家处。大管家要我过来找你要你赶紧去他那里有重要事找你。”这小厮显然得了吩咐是一路急跑过来，说话间有些接不上气。

    楚皓然听他所说便知应是大牛和黑子其中一人，只是不知有何事会如此要急于告知于他。猛然间想到一个可能，脸色倏的苍白。撇下还在场的二人便向楚关处跑去。

    到了楚关住处，楚皓然不及多想，门也未敲，就推门而入。只见房里三人，坐着的楚大管家和刘景风。而那站立之人不是大牛又是谁。

    三人被楚皓然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大牛当先一步上前，脸色焦急，眼眶含泪，呜咽道：“皓。。。皓然，你。。。。你快。。。快回去。大娘。。。她怕是。。不。。行了。”

    楚皓然只感脑中“嗡”的一声，霎时一片空白。眼前大牛嘴巴一张一合，似是在说话，却什么也听不到。呆呆半晌后，身子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不知过了多久，楚皓然悠悠醒来，四处张望一番，见自己和大牛在一处狭小空间内，而且十分颠簸。便出声问道：“大牛么？我们。。。这是在哪儿？”

    大牛见他醒来，喜道：“皓。。。皓然，你刚刚吓坏我了，我。。。。我们在大管家的马车里。已经到了村口了。”

    楚皓然反应过来，急忙起身抓住大牛，焦急道：“大牛，大娘。。。。她究竟怎么了？”

    只听大牛哽咽道：“昨日大娘神智有些。。。不清。只是一个劲的念着你的名字。我和黑子熬了药喂了她服下后，又看着她睡着，才离开屋里。今早。。。我们起来到里屋去。。。看大娘时，就。。。就看见大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怎么叫都不醒。我们都。。。都吓坏了。黑子便让我赶快来找你。”

    楚皓然眼神呆滞，嘴里喃喃不知说着些什么。忽然，也不管马车还在行驶中，纵身便跳出车外，大牛急忙喊停马车。下了车，跟在楚皓然身后跑去。

    等楚皓然到了里屋，却见楚关已先到了。楚王氏床前还有一大夫模样的男子正在为她把脉。黑子见楚皓然到来，走到他身前哭泣道：“皓然，我。。。我和大牛对不起你，照顾不好大娘。”

    楚皓然只是盯着躺在床上不动的楚王氏，也不答话。

    好一阵，大夫方才站起来。对着楚关说道：“病入膏盲，无能为力。”楚关看看还在那儿发呆的楚皓然，默默的点点头。那大夫揖了一揖，背上药袋就要出门而去。

    楚皓然忽然疾步上前，拉住大夫。跪下恳求道：“大夫，求你再看看大娘吧？她。。。她能好的。”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大夫出声解释道：“孩子，恕我无能，这妇人的病沉积已深，真是回转不了了。你。。。节哀顺变。”

    见楚皓然只是拉住自己哭泣，旁边黑子和已进屋的大牛也跪下来恳求。大夫为难的看了楚关一眼。楚关只得开口劝道：“你们不要如此，大夫。。已尽全力了。”

    这时，却见楚王氏轻咳一声，悠然醒来。楚皓然见状，急忙握住她的手，急急道：“大娘，你醒了。你没事吧？”说着回头欣喜道：“大夫，你看大娘醒来了。你在看看吧？”

    楚王氏出声道：“皓然，你。。回来了。你不要。。。在为难大夫了。咳咳，大娘自己心里清楚自己的身体。看来，今日。。。大娘我是熬不过去了。”

    楚皓然放声大哭，苦苦哀求道：“大娘，你不要说了。你。。。你定能好起来的。”

    楚王氏深深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不舍。轻说道：“皓然，你先起来。和黑子、大牛出去一会儿。我有话和大管家说。”

    楚关一愣，不知她要和自己说什么。但转念间，心里已明白。于是说道：“皓然，你先和两位小哥出去，我和你大娘说些话。”

    楚皓然心中不明大娘此时为何不理他，却要和大管家说些什么。但见大娘和大管家都这样说。只好抑住心中疑问，和黑子、大牛退出里屋。

    约莫一炷香时间，楚关才从里屋出来。出来时，神情疲惫。见楚皓然一脸的担心，开口道：“皓然，你进去吧。”

    楚皓然急忙走进屋里到了床边，见楚王氏还醒着，稍稍放下心来，关切说道：“大娘，我就不去王府了。我以后就在家里照顾你，你身体会好的。”

    楚王氏轻轻摇摇头，眼神复杂的望着他，艰难开口道：“孩子，想不到。。。。今日方知你身份如此。。。。”缓了缓，又道：“这么多年来，你跟着我们真是委屈你了。咳咳。大娘。。。我是不行了。”见楚皓然要出声，楚王氏却又制止了他。接着道：“皓然你不要说话，听我说，我去后，你无依无靠本是我最放心不下的。但。。。还好，你不要离开王府，楚大管家会。。。咳咳。。。定会好好照顾你。”楚皓然哭泣道：“大娘，你不要说了。你会好起来的。”

    楚王氏脸色越来越苍白，声音也断断续续：“皓然，我知你一直想。。。想知道你。。。。你的亲。。。。身父母是。。。是谁？你。。可去问。。大管家。他。。。会告诉你的。你要原谅。。。他们。。。他们也是。。。不得已。咳咳。”说着，声音猛然一高，“皓然。。。。你虽非我亲生。但。。。现在我放。。。不下。。。。你啊。小王。。。。”头一偏，手也垂了下来。

    楚皓然心中一沉，呆呆望着楚王氏那紧闭的双眼，好半天才嘶声叫道：“大娘。。”

    三日后，楚关村南面十里山丘处。楚皓然跪在一座新坟前，身后站着王府大管家楚关。自楚王氏病逝下葬后。楚皓然便保持这个姿势整整两日了。两日内不吃不喝，只是跪在坟前。

    急坏了黑子和大牛，情急之下。两人便将楚大管家请了过来。而楚关到了之后，见他这副样子。心中暗叹，遂让黑子和大牛先离开一阵。打算单独和楚皓然谈谈。

    “你不能在这样了，皓然。不然你逝去的大娘会伤心的。”良久，楚关才开口道。

    见楚皓然不做声，楚关再次劝道：“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当有自己的生活。你如此这样，那些关心你的人，你忍心他们担心你么？”

    楚皓然心中似乎有所动，喃喃道：“这么多年来除了大娘、黑子、大牛外，还有人谁在乎过我这个人呢？没了，没了。”

    楚关心中一苦，说道：“那你知道他们也不愿见你这样的？你为什么还要让他们担心？”

    楚皓然抬起头来看着楚关，眼神木然，自顾说道：“我和大娘相依为命多年，她是为了我才落下的病根。是我拖累了她，如不是她收养了我。我又怎么会生存下来，我果然如村里人所说，是个扫把星，要克死人的。大娘不该养我的。”

    楚关见他伤心过度，神智已然不清，安慰道：“你何苦怨自己呢？这一切。。。。。不过是命罢了。”

    楚皓然黯然，摇头轻声道：“大管家，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不会再回王府了。我想在这里陪着大娘，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要在这儿守着她。”

    楚关听他之意竟是如此打算，心中不免震惊。暗想此子孝思不匮，欲守孝至老。若不能将他劝回，那可真是愧对逝去的楚王氏了。思索好一阵，缓缓开口：“皓然，你不是孤身一人。你还有父母的，你不想知道他们是谁吗？你可知。。。。你本是王府中人。”

    见楚皓然身体一震，楚关心道有戏。正欲说下去，楚皓然却已转身，眼神复杂的望着他，凄然道：“大管家，你可是要告诉我当今南楚王爷、王妃便是我的我亲身父母么？”

    这下到是楚关愣住，好半天才低声问道：“你。。。。是楚王氏告诉了你？”

    楚皓然声音不见起伏，淡淡道：“一直以来我都不知大管家你为何瞧得上我这样的人。我也一直认为你和大娘有故交。但。。。昨日大娘在去世前说你知道我身世，还叫了我一声“小王”，想到当初在王府时楚二爷又是那样对我。我便知道了，大娘叫的应是“小王爷”。这样一来，你们对我所做之事才在情理之中。”

    “那。。你既然知道了，为何还要如此，你不想见你亲身父母么？”楚关道

    楚皓然眼神迷茫，喃喃道：“他们既然将我抛弃，那也是不打算认我的。我就算回去之后，能怎样呢？”

    楚关这下不知如何是好，他清楚楚皓然所说的没错。就算回了王府，见到自己亲生父母却不能相认。那是何等的痛苦。心下为难之时，却见一道人影从天而降，仔细一看，原来是楚元飞到了。

    楚元飞本是今日回师门，临走之前想看看楚皓然。却不料不在屋中，向曾秀才打听才知道被楚关叫了去，已又三日未曾回来。后去楚关家里，发现也没人。听小厮说是去了楚关村。楚元飞心中一紧，暗想怕是楚皓然家中出事，匆匆赶到楚关村一打听。这才知道发生的事。连忙照着村民所指指路赶了过来。

    楚关和楚皓然都是一惊，不知楚元飞怎么会找到这里。见他到了也不说话，只是在楚王氏坟前恭敬拜了一拜。诚恳道：“感谢你代我王府照顾我王室血脉！”拜完起身后，对楚皓然说道：“你回去后，也许你的父母不会认你。但是，你是我楚王室血脉。血脉亲缘俱在王府，你怎能不回去？”原来他赶到之时，刚好听到二人最后的对话。

    楚皓然心中激愤，大声道：“我虽不知他们为何将我遗弃，但他们何曾想过有我这个亲子。我吃不起饭时，他们在哪里？我穿不暖时，他们又在哪里？没有！只有大娘。只有她才是全心全意为我。我要为她守孝终身。”说道后面，已是声嘶力竭。

    楚元飞心中痛楚，知他说的有理，但却不愿让他如此沉沦下去，开口道：“你不应如此无用，想我南楚建府四百余年，哪个楚氏男子不是铛铛男子，拿你父王楚元雄说，不到16岁便能独自领军打破魔族。你如此这样，岂不是能辱了自身血脉”见他不语，又接道：“当年遗弃你，也有你父王不得已的苦衷。但现在误会已解开，我这就带你回去。让你们相认。”说罢就要带楚皓然走。

    楚皓然只是摇摇手，说道：“就我这样子。二。。。。叔，你认为我够资格么？你不要劝我了。”

    楚元飞微微一怔，没想到他想得比自己更清楚。看看楚关，却见他出声道：“皓然，你不想看看你母亲么？当年，你被你父王丢弃后，她。。。可是最心痛的一个人。整日郁郁寡欢，直到小世子出生才好转些，你当真不愿回府看看她么？”

    “真。。。。真是这样么？”楚皓然抬起头，眼中回复生气，轻轻问道。

    楚元飞暗赞一声楚关想的周到。绕开话题，用母子亲情打动楚皓然。见楚皓然已然心动，便不再说话。让他自己考虑。

    好一阵，楚皓然才抬头，缓缓道：“二叔，大管家。我会回去的，但请你们不要把我的身份说出来。因为，我不想。。。看见他们。。。为难。我能知道他们是谁，能悄悄看上一眼他们，我就知足了。”

    楚元飞和楚关面面相觑，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说。又想到楚元雄如果知道后对此子的态度，二人均是默默点头同意。

    见二人答应，楚皓然低声道：“我还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您们先走吧。我等会儿便会回府去。”二人知他已经想通，也不在说话，各自离去了。

    二人走后，黑子和大牛才走过来。黑子走到楚皓然旁边，拍拍他肩膀。感叹道：“皓然，想不到，你身份竟如此高贵。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大牛在旁已是被惊得说不话来。

    楚皓然淡淡道：“有什么高贵的，我还不是从小吃苦长大。那身份与我何干？”

    见他不愿提及此事，黑子便捅捅傍边大牛。只见大牛挠挠头憨憨道：“皓然，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上次我去找你时碰见的那个刘将军，他愿意带我和黑子去京城。本来因为大娘，我们是不愿去的。但是，现在我和黑子决定跟他去了。你。。。。你不会怪我们吧。”说完，两人眼巴巴的望着他，生怕他不高兴。

    楚皓然一怔，回过神后，心中虽然伤感，但也知道两位朋友能当兵是件好事，当下说道：“黑子、大牛。我怎么会怪你们呢。这是你们的选择，我支持你们。你们永远是我的朋友。永远！我楚皓然不会忘记你们的。”

    黑子和大牛同时重重点下头，道：“我们也是。”说罢，三人紧紧相拥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