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节 庞宁借黎兵

    这厢战得你死我活，且放一边，先说庞宁搬救兵的事。

    庞宁在山上硬气了几句，别了众人就把刀弩收了起来，往东南面摸过去。

    东南面正是黎人密集的地方。

    倒不是庞宁急坏了不知轻重，实在是这大山里，除了石碌河这一条路，没别的途径可以翻过大山。庞宁在那河谷一带只往林子里钻，远远避着黎人聚集地往前跑。仗着熟悉环境，几次遇到黎人摸地形的小队伍，他都躲了过去。

    快走出黎人聚集的地方，庞宁估计没有什么事情了，就离开密林走到那草地里去。

    可惜他运气不好，偏偏碰上那峒主符芳大规模派人搜索附近山崖。庞宁刚刚走出密林，就被一个十余人的队伍远远看到。听到那些黎人大声呼喝，庞宁哪敢停？只撒腿往东南面跑。

    黎人呼叫左右追赶上来。庞宁跑了一阵，跑不过那么多黎人，眼看就要被抓到。看前面有一座陡峭小山，上山路狭小只能过一个人，庞宁闷头爬了上去。在那山路上找了个山石，他躲在后面架弩射跟上来的黎人。

    射了两箭，黎汉不敢再追，庞宁正歇了口气，却突然看到后面的几十个黎人弓箭手包了过来。

    那些黎人的箭矢上都涂有剧毒，一碰就是没命的家伙。庞宁一把弩，再准也射不过这几十个人。心下恐惧，庞宁不管那么多，玩命往山顶上跑、

    跑到最顶上是一个断崖，一时间居然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好不容易在大山里站住脚，好不容易把五源谷建得有了今天的基业，庞宁哪里愿意死在这些黎人的手上。一个发狠，庞宁用双手把头一抱，就往山崖上滚了下去。

    等到黎人跑上山崖，只见那三面山崖，陡峭得近六十度，巍巍高约四、五十米，却看不到庞宁的身影。黎人不敢从绝壁上摸下去，只有原路返还。

    庞宁死死抱着头，沿着陡峭山壁一路滚下去。一路上山石嶙峋，好歹没撞到要害部位，他最后掉进山底一个小河里，被柔软河泥缓了一缓，这才捡了一条命。

    忍着疼痛爬到河岸，庞宁知道这算是逃出包围圈了。摸了摸，他确定身上别着的两把******还在，那把挂在后背的弩却没了，估计是刚才滚下来时候摔到哪里去了。

    怕黎人追来，庞宁忍着痛就往林子里蹒跚走去。走了四、五里远，找了个隐蔽的溪涧休息了一阵，他把身上伤口清洗干净，这才重新往东南那寨子走去。

    庞宁去求救兵的黎人寨子，叫做谷子寨。那谷子寨在一片山谷里，有黎民六七百，是附近最大的寨子。这个寨子和东面七个小村寨合为一峒，峒主便是这个寨子的首领，也姓符，年约四十五、六。因为货物交换，庞宁和这个中年峒主喝过几次酒，算是有些交情。

    庞宁直接走进那寨里，众黎都认得他是贵客，也没人拦他，只是见他衣衫褴褛血rou不堪，都觉得奇怪。

    庞宁这些年为了开展贸易，学会了当地黎语。这样的非常时刻，庞宁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一进了寨主土栏他就跪了下去，伏地求救，只满口说来日必有重谢。

    那寨主赶紧扶起庞宁，问明情况。听到符芳两个字，那首领却是满脸畏缩。

    虽然想要五源谷的水车开垦新田，想要五源谷的新式牛具，但这个峒主却不敢招惹符芳。平日里，他四处听说那坡脚峒峒主符芳的勇武，哪里愿意用族人性命去拼符芳。不想得罪庞宁，他假意把寨里长老叫来讨论。

    过了一会，来了六个长老，个个胡子拉茬都是等死年龄。几个长老进得门来，看首领神色，已明白了七分，便尽说寨里这般那般难处，不肯出兵救助。还有一个长老，站起来说一句，“哪有为了救汉人和别峒拼命的道理！”拂案而去。

    顺着形势，那老首领便说长老们权威甚重，他有心相救，但无权调遣族人。

    庞宁这时一心想搬救兵，听了这话，如遭一盆冷水泼将下来，浑身发抖。哈哈冷笑了几声，他悻悻告退。

    走出寨门，庞宁突然记得西边有个寨子叫龙头寨，和这个峒不和。那个龙头寨最是骁勇，一直要和庞宁买兵器，每次都嫌庞宁带去的不够。想到反正路途不远，庞宁便想也过去试他一试。

    到了那寨子，通报见了老寨主，正要说话，却见几个中年黎人都跑了进来。那几个黎汉个个头戴漆帽身着花布黎桶衣,背上背着长靶刀。也不待老寨主招呼，那几个人就坐了下去。

    为首那个耳挂银垂，身上手上更是纹着细花图案，正是每次都嫌庞宁卖的钢刀数量少的几个黎汉。和这几个中年人比起来，那个老寨主倒没有什么权威。这几个中年人大咧咧往地上一坐，斜着眼睛看着庞宁，似乎要听听看他说什么。

    庞宁见这几个不把老首领放在眼里，心中一动，假意闲聊，先和那几个汉子说道，“我这里有个买卖，可以让你们得钢刀百把，却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做。”

    那几个黎汉对了对眼色，不等想插话的老首领开口，就由领头那汉子说道，“什么生意，说来听听！”

    庞宁把求援一事说出，当然只尽力说五源谷实力尚强，只是不能久战，又说，“若有龙头寨帮忙，里外包围，那符芳项上人头，他便留不到明天，正是龙头寨和五源谷结盟的彩头。”又许下水车农具，种种利益。

    那带头的中年黎汉显然是被打动，和其他几个黎汉商量了下，就说，“多少钢刀，几部水车，多少农具，你可是要说清楚了！”

    一听话里有戏，庞宁大喜过望。这时候生死一线，庞宁也顾不上以后能否应约了，只脱口就说，“你们点上一百个人去，我们给你钢刀三百把，钢弩二十具，五丈大水车两台，牛具十套！如果人更过，给的也更多！”

    庞宁一个人在山里乱撞，这次也算是瞎猫撞上死耗子。

    自从几十年前黎人造乱被官府镇压后，琼州府的黎人就处于群龙无首，自相厮杀的局面。这个龙头寨和刚才庞宁去的山下那峒有积仇，连年械斗。山下那峒势大，龙头寨为了生存极为重视武力。那个老寨主虽然德高望重，但这几个勇武汉子才是龙头寨能存活的支柱，在寨子里说一不二。

    听了庞宁的开价，那叫王其男的中年汉子当即站了起来，喊来门口一个黎人，按黎人结绳为约的惯例，拿出一根麻绳打了四个结，分别代表五源谷许诺的四种事物，跟庞宁大声说道，

    “汉人！你看这四个结可都打上了，若到时候不能兑现，我们龙头寨便一世追杀五源谷！”

    庞宁心中也不知道到时能否交出这许多东西，但此时此刻，他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两眼一闭拍胸脯答应下来！那些黎人倒是纯朴，没想到庞宁的心思，倒是颇为欢喜。王其男几个怕事情拖久了，被山下那峒知道，就连夜聚集寨中一百多男人，打着火把随庞宁往五源谷赶去。

    庞宁满身伤痕哪里还走得动，黎人就做了个抬椅，把他一路抬过去。王其男几个路上听他说冲出坡脚峒包围求援的经历，都啧啧称奇，赞他勇悍。庞宁想催他们快些，又怕他们觉得五源谷不堪一击不肯去救，在那抬椅上真是归心似箭，有苦说不出。

    这边龙头寨众黎人还没到五源谷，坡脚峒的符芳已经开始吹角攻关了。

    小南关上的人不到一百，但小南关前面，此时却有七百多坡脚峒黎汉。如此悬殊人数对比，黎人不相信自己会输。那些精装的黎人汉子，一个个都是双眼血红，不拿下五源谷不愿意退去，有架着梯子的，有举着重木撞门的，迎着关上的弩箭擂石冲了过来。

    那抬撞木的二十多个黎汉们头上举着几层厚厚藤牌，五源谷的弩箭射不到。那乌龟阵一直挪到了小南关前面，玩命儿撞着小南关的厚木门。

    撞了四五十下，终究把小南关正门给撞开了。

    众黎一片欢呼，黎人首领符芳从撞木队伍的藤牌下面跳出来，当先冲入，其余黎人也不甘落后，纷纷跳下梯子随峒主往那关门里杀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