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节 蒸馏烧酒
改水营第一批里有个叫傅山叉的福建汉子会做米酒,平时就得秦明韬重用,天启六年便早众人升到了中等民户。秦明韬后来专门划了一间院子给他,让他做酒窖酿米酒。 但那米酒度数低,终究清淡,秦明韬突发奇想,想看看看能做出烧酒不能。日里他组织改水营修城墙抽不开身,这天晚上在窗边点起几个火把,在自己院子前面那间书房画起那些器具的设计图。 画完了秦明韬看了看,觉得大概能行,就把住的离鸿台最近的赵德找来,让他去把那姓傅的汉子叫来。 傅山叉平时得秦明韬照顾活计较轻,这会正在酒窖里弄着他的酒曲,被赵德催促,赶紧洗了洗手,换了身衣服登上鸿台。 鸿台的台阶一共有四转九十六级,登爬起来也颇累人,两边立着高脚火炉,把整个台阶道路照的通亮。傅山叉是第一次有机会上鸿台,跟在赵德后面不由得有些紧张,赵德见了他神色,就教训道,“不要害怕,见了头领只按实话说就是了!” 傅山叉赶紧答应。上了台阶有个水泥牌坊,中间刻着“鸿台”两个大字。牌坊左右石匾上刻着一副对联,左边写“卧龙清谈隆中日”,右边书“金鳞养晦许都时”,傅山叉认得是庞头领的字迹。牌坊后面连着一个二十米长宽的校场,四角各有一个高脚火盆照着路。校场周围列着一圈建筑,尤以中间那个联体建筑严整危正,倒有几分像那县城里的衙门,不知道都是拿来做什么的。 赵德看了看四处张望的傅山叉,皱眉说道,“几个头领估计在办公厅斗地主,莫要大声声张吵到他们,只跟着我走!” 傅山叉听梁老大他们说过,那“斗地主”是一种头领们闲暇玩的纸牌,三人合坐轮流出招,一局下来有胜负之分,还赌些银子做彩头。这会他心下好奇,却又来不及细问赵德,只跟着他穿过那校场,走到校场左手第二个建筑。 校场边的火盆照耀下,一个装饰占地颇大的院子,便是秦明韬的住处了。两人敲门进了院子,见过秦明韬。 平时很少能和头领说上话,傅山叉不禁有些紧张,赶紧大声问好。秦明韬笑了笑,挥手让傅山叉站在书桌边上,拿出自己画的设计图,又用炭笔在木板上笔笔画画跟他讲起那蒸馏器。 傅山叉哪里做过这个,听到秦明韬说着蒸汽,温度,沸点什么的,听了一炷香时间实在是没听懂几句话,又见秦头领颇看重自己,心中就更害怕把事弄砸了。 恩恩啊啊地听了半天,傅山叉终于没忍住,硬着头皮试探着说“头领,这东西您说了,我也听不懂,不如您来做,我就做个帮手。” 秦明韬正说到那蒸馏器关键,听了那傅山叉的话愣了一下,无奈地放下炭笔。 赵德站在书桌一边看着热闹,听了傅山叉这话觉得有不敬秦明韬的感觉,又想起是自己把他带上来的,这些莽撞汉子哪里懂怎么说话,自己本该先教他清楚。他怕秦明韬怪他不会办事,就急喝道,“头领让你做是看得起你,怎么试也不试就说不行,这烧酒,山下大的酒家都会做,今天有头领教你,怎么就不会做了...” 秦明韬扬手打断赵德的话,看了看傅山叉,又转头问赵德,“赵德,你来谷里几年了?” 赵德眨了眨眼睛,答道,“有四年了。” 秦明韬点了点头,把木板上画的示意图往他那一推,又问,“这图你可看懂了?”赵德又看了一眼那图,答道,“这怕就是头领您以前上课说的蒸馏作用,那米酒里有水有酒精,沸点不同,酒精气化冷却了,怕就跟水分出来了。” 秦明韬说,“就是这样,赵德你今天起就跟傅山叉一起搞这烧酒,需要什么物事,去庞宁那里要,就说是我要的。”赵德知道这事不能推,当即接下。 赵德和傅山叉接了这活,第二天也不再去改水营那做事,也不再去小礼堂那里上课,两人凑一起合计。傅山叉说了些主意,但终究错的多,对的少,赵德嫌他没用,只就让他回去老实做酒曲,把傅山叉气得要死。 赵德自己仔细研究了秦明韬画的那图,是一个酒罐上面连着一根弯曲陶管,那陶管先向上又弯曲向下,向下处显示用活水从外部冷却。赵德想了几天,打定了主意,就把这图送到庞宁那去。 庞宁正坐在买卖铺子厢房里,和来交易的黎人闲谈,听赵如说赵德找他,他就跟那黎人告了个退,到铺子前面来看有什么事情。庞宁看了一会那图,知道是做蒸馏酒的,嘿嘿笑着说,“小猴子开始帮做事情了?” 赵德应道,“庞头领,您一定得搞到这器具,我家秦头领可看重了!” 庞宁听了笑笑,说,“这东西东边那黎寨应该会做,下次他们来的时候我帮你买来,你把图给我。” 赵德听了顿时喜出望外,说了几句恭维话,道声谢出去了。庞宁想了想,把那图给赵如,说下次东边那“白水寨”有人来便跟他们商量,赵如答应,把图收了起来。 过了半月,秦明韬倒是没过问这事,赵德自己左等右等没见有回音,就又来问庞宁。庞宁想起确实有这事,就让赵德直接去问赵如。赵德左找右找,好不容易在纺织作坊找到赵如。 赵如见那赵德一头的汗,笑着说,“猴子你莫急,你那图已经给那‘白水寨’了。”赵德撇了撇嘴,说,“到现在也没个回音?定是你不当回事,给别人定的价格太低,那寨子也懒得帮我做。” 赵如无奈地耸了耸肩,样子倒有几分像庞宁了,撇嘴说道,“怎么会会低价?你那一套东西,我给他们开了十个陶罐的价格。” 赵德气得嚷嚷,“十个陶罐谁帮你做?那可是秦头领要的紧要东西,五十个陶罐也顶得!要拿不出来,秦头领问起庞头领这事,便是你做事不力!” 赵如毕竟年幼,只知道秦头领在五源谷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被赵德说得有些不安,问道,“秦头领要得急么?你怎么不早说?白水寨的人半月来一趟,昨天刚走。” 赵德憋着一肚子气看着赵如,半晌说,“白水寨远吗,我们跑一趟就是。”赵如想了想,只好随赵德跑一趟。 两人装备齐当,天不亮就出发,赶在中饭前到了那寨子,有人认识赵如,就把他带到那黎寨里面,见到那负责买卖的黎人。那黎人四十来岁,头上包着吉贝头包,穿着黑布短褂,绑腰带上别着一把腰刀,又挂着一个精致银锁。赵如和他对了个揖,客套几句便说起陶器那事。 那负责买卖的黎人平时对自己首领虚报价格,至今报的还是原来庞宁上门收购时的那个价格,庞宁坐地开铺后,提高了陶器收购价,又让了些利润给黎人。但这前后的价差却没被黎人百姓得到,这个负责买卖的黎汉都自己吞了。 见赵如跑到寨子里来,他便担心陶器真实交易价格让族人知道,板着个脸只想催赵如快走。 赵如平时买卖做得多了,什么样子的人也打过交道。这时见他态度不善,多多少少猜到是那事情,心里也腻烦,便干脆直接说只要保证供货,那差价定不为他说出去!又催要图上画的陶器。
那黎人被说破,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也落了个把柄在赵如手上,哪里敢不配合,只说下个礼拜就做好,帮送过去。赵德又插了几句话,强调几句各个部件交合处要做紧密了,又自作主张地说要给那黎人三十个陶罐倍的价钱。 这五源谷对外贸易价格一直是庞宁制订的,这个赵德急着办事,倒是越权了,把旁边的赵如看得一愣。 那黎人撇着眼睛看赵德,也搞不清楚他什么身份,可不可以做主,便又看赵如脸色。赵如吞了口口水,想到庞宁不会为了这种小事不高兴,还是点了点头。那黎人这才把赵德的话应承下来。两个少年满心满意,也不留下吃饭,欣欣然直接回了五源谷。 一个礼拜后那白水寨果然送来了陶器,赵如看那接合处确实做得细密,就和庞宁说了,说那天开了三十个陶罐的价钱。庞宁知道是秦明韬要的东西,也没说太贵。 庞宁把那些管子罐子在手上把玩了会,扔给赵德,嘿嘿笑道,“猴子回去好好弄,把烧酒弄出来了有奖!” 赵德得了器具满心欢喜,呵呵道谢不停,打了个揖就回去干活了。他把傅山叉找出来,开始研究蒸馏烧酒。 这两人搬出大罐米酒,一股脑倒进陶罐里。把那长长陶管的水冷槽,连上灌溉渠的活水,按秦明韬设计,用木炭盆隔了些距离在陶罐底下烧了起来。开始那接合处老是漏气,赵德便出谷找了些粘土把接合处糊住,风干了闭气。 闭气解决了这器具总算能用了,头几天烧了数次,大概是火力太猛,那边罐子冷凝出来的还是米酒。赵德又把那炭火挪远了,降低加热温度,终于在另一边的陶罐里冷凝出烧酒。 两人烧出五斤烧酒,就拿去给秦明韬报功。秦明韬抿了口赵德做的烧酒,估计有20多度,开心得哈哈笑了起来。 秦明韬笑看着赵德,问他是怎么得那器具的。听到赵德说是跟黎人买的,秦明韬夸奖了几句赵德,奖了他黎人花布一匹,书房家具一套。让他把酒先送给庞宁尝鲜,把这套器具拿给史班看。 史班以前在厂里,有时也陪销售部的同事跟福建钢材老板喝酒,酒量向来不错。见了那套器具也来了兴趣,稍微又改进了些,用铁铸了个更大的。 史班做的铁蒸馏器比赵德那个是好多了,冷凝出来的烧酒又浓了几分,反复调试,后来出来得烧酒起码有四十度,烈得很。史班把这套铁蒸馏器交给了傅山叉,让他每日到粮仓里提稻米做米烧酒,供谷里人饮用,多的给庞宁出售。 秦明韬事情太多管不过来,哪里有时间去管那傅山叉酿酒,五人合计,把那傅山叉划到董学普那里管理,又以酿酒有功的名义给他升成上等民户。 傅山叉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又立了功,先众人升了等级。只知道众头领待自己不薄,便埋头勤恳酿酒,每日请示董学普。倒是改水营那些汉子,见傅山叉只是酿了个酒,就升的如此之快,个个动起心思。一时间有人说会织渔网的,有说会打猎的,有说会烧陶具的,纷纷到秦明韬那里登记,倒是让穿越五人料想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