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 因为无知，所以害怕
莱斯城的街道相当冷清啊。 也许是因为莱斯城本来就不是旅游城市，而是作为战略要塞来开发有关吧。不过身处气候温暖的南部，无论是哪里的风景，都相当秀丽。但是，知道整座城市被围，而且即将面临守城战的伊斯来说，可就没有多少观光的兴趣了。 现在他正沿着大道上喀啦喀啦地移动，周围偶尔会有士兵或者魔导院的学生路过，学生好像还对着他说些什么，但是他听不太清。大概是因为天气已经有一点夏天的味道，而炎热则让人的身体不知不觉就放松了开来，忽略了话语和事情吧。 ……但从额头上流下来的汗水，偶尔会渗进眼睛，这让伊斯感觉有点刺痛。更何况还有热风与烈日烘烤着伊斯。 ——好渴，好热，在这样下去，会中暑的。伊斯担忧着，不过看到目的地快到了，他也就不过多抱怨，毕竟再忍一忍，就可以在贤者的房间内喝上一杯茶或者什么，也许还有水果。 一想到水果，之前喝了几口汤，伊斯倒并不感觉有多么饥饿，但后来莱尔的恶趣味让伊斯将中午用来填肚子的浓汤都呕了出来，而且最后就连胃液都给吐了出来。 “只要能填饱肚子，世界就安宁了。”伊斯一边自言自语着，另一边还用手抚摸着肚子，听说这样可以减轻饥饿感，但随后越来越响的肚子让伊斯明白，他又被骗了——抚摸肚子可以减轻饥饿感是莱尔说的。 但不管怎么说，伊斯总算进了房屋。 而且，一进入房屋，仿佛酷暑的炎热也完全消失。周围并没有风，但却犹如身处地下室般，温度骤然间下降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步。就像是经过了精密计算，既不会觉得太冷，但又不会让人冒汗。 可能是因为这一栋是贤者布雷卡所居住的房屋吧，随处可见木桶里放着大的小的冰块。伊斯并不知道大楼有没有冷库，但这么豪华的大楼，最起码一个小型家用冷库应该是有的。毕竟这一栋房屋足足有五层之高，就像是一栋别墅，或者是小洋房，而且还处于莱斯城的中心地带，当初设计的时候，对于这么便利的冷库，也会设计一个吧。 不过，也许地下室可能会修建成一个防空洞也说不一定，毕竟这里可是要塞城市。 带着无聊的疑问与猜测，伊斯找到了贤者布雷卡。 大人物的就餐时间就跟他们的休息时间一样，漫长而又无趣。这一点伊斯早在昨天就领教到了，所以就算他在外面多逗留哪怕几十分钟，相信餐桌上的甜点肯定还是原封不动的。 不过伊斯来得还是有些晚，餐桌上的食物早已冰冷而又了无生气，贤者布雷卡、希亚女伯爵和英雄杰西卡正坐在长方形餐桌旁，贤者布雷卡坐在正座，而杰西卡和希亚则坐在两边。还有一位穿着铠甲，并没有携带武器的王国士兵站在希亚女伯爵的身边，正低着头，似乎还在说些什么，但声音很小，伊斯只能依稀听到不断重复的“冷库”二字。 反正就是冰库的冰不够用了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吧。这么想着，伊斯没等他们招呼，就径自在餐桌前坐下。 希亚女伯爵瞟了他一眼，接着示意士兵退下，然后说道：“雪莉呢？没有跟你过来吗？” “似乎，你看起来精神不错……”杰西卡放下手中的刀叉，并慵懒地微笑着。 杰西卡可不清楚先前的伊斯差一点中暑倒在外面了。但那些只是过去的事情了，伊斯也不会将它重新拿出来，至于杰西卡话里明显的调侃意味，伊斯也不想跟她计较。毕竟现在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填饱自己的肚子。 就像伊斯之前所说的，只要能够填饱肚子，世界也就安宁了。恩底弥翁公国就是因为有足够的资源填饱人们的肚子，所以无论过去多少年，它都不会出现什么起义之类的事情。 一位侍者走上前来。 “我要……刚出炉的面包，哪一种都行。还要一杯果汁。”伊斯告诉他，“如果有香肠的话，没有的话，培根也行，记得要煎焦一点。”仆人鞠了个躬告退之后，伊斯这才转头面对杰西卡。杰西卡的穿着跟昨晚不同，她今天穿着深绿色的衣服，跟她的头发很配；浅灰色的长卷发呈现出一种非常时髦的波浪，耳朵、手腕和脖间还带着闪闪发亮的金饰，看来每个女性，无论如何身份，都是爱美的。 这时希亚女伯爵开口说道：“刚得到消息，你们一直在寻找的陶德少将，我们发现了他的行踪。” “在哪里？现在还在吗？”伊斯有些坐不住了，但看到满座的餐点，他根本不愿离开，但又不得不离开。 “人早就走了。”希亚女伯爵饶富兴味地说：“就在商行的冰库里，如果不是天气太过炎热，恐怕我们到现在都不会去怀疑这个地方……” “那么，现在他跑到哪里去了？”伊斯问道。这时侍者送来了餐点，他随即撕下一大块黑麦面包。 “呵呵……”杰西卡不怀好意地朝伊斯笑笑：“其实我可以帮你找到陶德少将的行踪哦。”说完，杰西卡啜了口不知名的红色饮料，也许是葡萄酒来着。 伊斯咬了一口培根，发出松脆的声响。他若有所思地嚼了一会儿，方才开口：“有什么要求吗？先说明，钱我没有，命我就一条。” “我不需要什么，你也给不了我什么。”一边说着，杰西卡还一边小心翼翼地切着盘中的烤鱼，不过只是尝了一小口，她就皱着眉头，说道：“几十年没吃过荤，现在都不适应了。” “那么，你想要什么？或者需要什么？说说看，也许我还真能帮得上忙。”伊斯继续嚼着嘴里的培根，并说道。 杰西卡用她那双冰冷碧眼打量着伊斯，伊斯满嘴都是面包渣滓，杰西卡微笑着说道：“只要你……加入我们康迪亚欧王国，并且迎娶雪莉——成为吉恩家族的一员。” 伊斯刚刚灌了一大口饮料把食物冲下肚，听到杰西卡的话语，他差点将肚子里的食物吐了出来。“你们也不体谅下我，我在吃东西啊！不要说这些笑话啦。” “呵呵……呵呵……”原本正安静就餐的贤者布雷卡突然笑了起来，原本蓬厚的杂乱长发虽然垂头丧气地纠缠乱成一团，但随着他布满褶皱的脸蛋颤抖着，看上去仿佛一夕之间年轻了二十岁一般。 之后，布雷卡用他那双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的双手捧起一个类似苹果一样的水果。他的双眼有些深陷，活像两个黑色的窟窿，张开着，却仿若茫然。看起来正如枯树，似乎一阵强风便足以将他吹动折断。 “那个……布雷卡……嗯，大人，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看着布雷卡双手捧着的水果，伊斯也小心翼翼地拿起另一边的水果，并说道。 这个时候，伊斯很明显感到有人正用包含恶意的眼光瞪着他，顺着眼光的方向瞄过去，发现希亚女伯爵正在一旁冷眼旁观。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伊斯并不是一个好奇的人，他只是留了一个心眼，暗想自己到底又是哪里惹到这人了。 “至今，我收的弟子，差不多有三千位了吧。” “呃……这么多啊。” “当中，最让我满意的，却是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谁啊？”伊斯问道。 而在这时，一旁的希亚女伯爵这时候突然回答道：“那是我的母亲……” “——呃，吉恩公爵？”伊斯有些坐立不安，他有些窘迫地说道：“怪不得……” 就在这时，布雷卡似乎想要起身，但似乎年纪大了，一有比较大的动作，布雷卡的臀部就剧痛不止。这时，有一双手伸到他两腋，扶他起来。“年老了，不中用了。”他嗫嚅着，转头想看看是谁伸出援手…… “老师傅……”说话的人是英雄杰西卡，伊斯没有想到她也是布雷卡的徒弟。 “唉……年纪大了，难免有一些老毛病……”边说着，布雷卡缓缓绕过桌子，朝伊斯的位置走去。 “当年教出来的学生，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我也老了，不止身体老了，就连心也老了。也许，我等不到这次战争结束了……” 布雷卡用颤抖不已的双手伸向伊斯的脸部，抚摸着。起初非常轻微，然后稍稍用力。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惊愕不已的伊斯连一丝反抗的行为都没有。 “果然，确实是个好苗子……就跟雪莉这个小丫头一样，可惜雪莉太小了，否则我就选她了。” 一边抚摸着，布雷卡还喃喃自语。末了还将枯槁而且遍布斑点的手，放在伊斯肩上。 “……”不清楚对方在想些什么，而且还这么庄重。还有希亚女伯爵的诡异凶狠目光，让伊斯有些毛骨悚然，她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因为无知，所以更加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