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赵云（十）预言
“他在找什么？” 柳虞一面留意着前方赵云的背影，一面用衣服捂住口鼻，峡谷中积聚尸体烧焦的味道实在难闻，柳虞压抑下呕吐冲动，没有半分与寅等人留在峡口的意思，她和乌丫一样好奇，赵云到底为什么会莫名奔下峡谷？担心安全的柳虞转头望向峡谷口，悉数到场的十二骑因为亥的逝去而驻足在那里，虽然他们每一个人都超乎柳虞想象得强悍，但在同伴的逝去前，却都显得那么无力。 乌丫同样不知道柳虞问题的答案，但她有种直觉，赵云奇怪的表现与百里奚有着某种联系，峡谷内散不尽的烟雾中，赵云的身影显得更为朦胧与陌生。 赫然间，一串清脆的马铃声从弥漫着雾气的前方传来，这让柳虞浑身一寒，正是这马铃声，让众人慌忙迎战，才害得亥死于非命，那丁熊的手下刚才已经说过，峡谷内除了被诛杀的蛮兵尸首，应该再无其他人。 这铃声，又是从何而来？ 土龙伯对乌丫说过，头顶三尺，自有鬼神，但乌丫从来都不相信，此时的马铃声，却像是刚才战斗中死去的冤魂在轻轻晃出的声音，虽然轻微，但足以拨动她的心与神经。 几乎是在铃声响起同时，赵云的身形也一起消失在烟雾中，这情形让乌丫感到无比熟悉，在常山乌木林听到狼嚎后，赵云为了救那只兔子也这样在她眼前消失过，而这一次，乌丫的心中笼罩着比上一次更多的不安与黑暗。 提速追去的二人，并没有前进多远，就在一棵树下看到赵云停在那里的背影，而那阵恼人的铃声也骤然停止，赵云跪在那里，他前方的地上有什么东西，乌丫能肯定，那绝对不会是那只没有被他们救下的兔子，距离赵云还有十丈开外，乌丫和柳虞放缓身形，两人都不能肯定，那到底会是什么？ 孩子？这战场中怎么会有个孩子？而且是活着的？！柳虞眼睛最尖，而这三个问题，自然也得不到任何的回答。 烟尘之中，那孩子拉着赵云的手，最先吸引乌丫柳虞两人的是那孩子两眼如饿狼夜行时发出的绿光，两人莫名一阵颤抖，直到烟雾流动开去，那绿光才渐渐淡了，相比较那稚嫩娇小的面庞，女孩的眼睛却是相当地大，那眼神中，没有一丝同龄人的天真无邪，反似看透了世间百态般宁静，冷漠，洞悉一切，别说离开常山城不久的乌丫，就连柳虞，都被这小女孩的眼睛看着周身不自在起来。 “狼兵的孩子？”乌丫看了看赵云，又将视线聚焦在这孩子的身上，小女孩看模样有六七岁，发黄的长发编成了一缕缕的小辫子，辫子垂至地面，沾上了些许雪花，她的衣服更是奇怪，由五颜六色的布条混杂成好似羽毛状，覆盖在女孩身上，无论是发饰，装束，还是女孩的眼睛，显然都不是中土汉人，更让乌丫感到疑惑的是，赵云怎么会知道这峡谷下方还有这么一个孩子，她为什么会牵着他的手，无数的疑问在乌丫的眼神中朝赵云投去。 “乌达。”孩子发出的声音轻微，但足够让乌丫和柳虞听见。 “那库耶。”赵云似乎在回答着那孩子，李艾教过乌丫和赵云简单的鲜卑语言，乌丫知道，那并不是鲜卑人所说的话，眼前的赵云和坡口那惊涛骇浪般的恐怖攻击让乌丫对现在的赵云感到更为陌生，似乎这个发小，她从来都没真正认识过。 那孩子拉着赵云走近了两人，抬头望着柳虞和乌丫，碧绿色的大眼睛似乎要将她们心中最底层的秘密都看透了一般，孩子先转向乌丫，这一次用得是大家都明白的语言，孩子的声音稚嫩清脆，与寻常孩子无异。 “遇到危险的时候，朝右倒。” 乌丫哪里知道这孩子在说些什么奇怪的话，正待要问，这孩子又转向了柳虞。 “没落的局面无可挽回，即便你找到了那个东西，也改变不了命运。” “你胡说什么！”不知为什么，柳虞的反应远比乌丫想象要大，她静立在那，面色由狐疑转为惊诧，再由惊诧转为愤怒，突然她伸手想要抓住孩子，却被赵云挡在了中间，有些无助的柳虞丧失了平时的镇定，跪坐在地上，抓起地上混杂着树叶和砂石的雪，朝赵云身上无力的甩过去，在乌丫看来，这孩子显然说中了柳虞的心事，而所说的结果，更是她不希望听到的。 “在这种满是冤魂游鬼的地方，还有人能存活下来，不是很奇怪吗？！如果让她和我们在一起，一定会带来不好的事，一定会！”柳虞大声叫着，似乎心中支持她的某种信念被这诡异孩子的话击个粉碎，甩出的树叶和石头砸在赵云身上，完全碰触不到他身后的那个孩子，柳虞莫名地捂住脸庞，低声抽泣起来。 “不管怎样，她得跟我们一起走”赵云将孩子拉到他的身后，声音冷漠无情。 “柳姑娘说得没错，这孩子，确实带来过噩运！” 乌丫身后，突然响起寅的声音，转身看去，十二骑兵不知什么时候悉数到场，瘦小的申扛着由黑布包裹的亥的尸体，瞪大了眼睛地看着赵云身边的孩子，他拽着一个比他高出两个头的粗壮男人，这男人看着小女孩时，鼻孔朝天，显得愤怒无比，鼻孔中时不时喷出两股白气在他的方脸上结成了两条霜带，柳虞记得，寅称这个人为丑。 “算上亥，十二骑中的两人，因为这孩子而死” 乌丫敏感地意识到，寅的这句话后，有着无法辩驳的事实，原本娇艳四射的巳此刻也是表情僵硬，眼神中同其他人一样，满是悲伤。 “她明明还活着，她明明还活着！”申不断念着让乌丫三人不明白的话，额头的青筋高高鼓起，时刻都有血管崩裂的可能，其余十二骑虽然没有寅，丑，申，巳反应巨大，但也是眉头紧皱，仿若一片乌云笼罩在众人头上。 “人都被她害死了，又何必跟妖孽这多废话！”丑从鼻孔中又喷出两股白气，同时从身后抽出两柄刀刃已然满是缺口的大片刀，刀上的血迹还没擦拭干净，却不妨碍让赵云三人感受到刀身上传来的杀气，乌丫并不习惯刚才还在并肩作战的战友此时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只是在诧异间，丑已经大步走过了身旁。 赵云的气息已经与平时大不一样，他将孩子拉到了自己身后，那渗人的气势，与对抗狼兵时一模一样，乌丫哪里知道为什么赵云要拼上命也要保护这奇怪的女孩，忙退在丑与赵云中间，想要阻拦这紧张的局势进一步发展，只是她哪里想到丑的力量过于巨大，被丑的大手一挥推飞了出去，倒飞出去的乌丫撞到一棵树上，背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坐在地上紧闭眼睛，无数金星环绕在眼前，树身被撞得不断摇晃，树叉间的积雪不停落了下来。 “快躲开！” 吃痛之间，随着巳的喊叫乌丫猛地睁开了眼睛，只是当她抬头仰望的那一刻，头顶上方，一柄原本插在树干上的长刀因为撞击笔直掉落下来，那是狼兵的长刀，在场的每一个人就在不久前都体会过那长刀的锋利，乌丫想要闪躲，却因背痛难以移动，眼看着，这长刀就要刺入乌丫的脑袋。 一截长鞭，三柄飞刀以及赵云，同时朝乌丫头上方的长刀而去，但在场的人都清楚，这世上，没有那么快的鞭子，没有那么快的飞刀，更不会有那么快的人。 突然，乌丫顾不上背痛，猛地用尽全身力气朝右倒去，只是在她倒向地面时，一阵莫名的风吹过她的面颊和身体，在众人的眼前，那柄笔直下落的长刀被风托着偏离了原来的方向，紧贴着乌丫的衣裳，深深刺入了她左边地面中，锋利的刀刃只是划破了乌丫胳膊和背部的衣服。 丑呆立在原地，怒气因为乌丫的死里逃生而褪去了一半，耳边却听到柳虞坐在地上不断反复呆念着同一句话，那是奇怪孩子刚才对乌丫所说的那句话。 “遇到危险的时候，朝右倒，遇到危险的时候，朝右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