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节外生枝
第四十七章 节外生枝 车宏轩开车离开友谊宾馆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春阳当头，微风轻抚，碧空如洗，隐隐从东边远处的山里，传来几声沉闷的采矿爆破声，这令人感到和阳春三月的美好天气很不和谐。 陈义军和张大华的劝说令车宏轩感到压抑，因为这至少说明古城市的政治环境不好，会带来很多不确定因素，无论是投标还是要账，都不会那么顺利。他断定这次来古城市可能不会那么事事尽如人意，今后脑袋后边也要多长个眼睛，不能被暗算了。 那么多当政朋友的关怀，加上这么好的天气，还是令他心里暖烘烘的。他满身酒气，径直把车子开到“灰墙大院”，拿出电话给高明打过去。 “你好，我车宏轩，在大门外。”他对高明讲。 “不好意思，我今天休息。” “我想了解一下我还有刘斌的事。” “你不是跟大检查长在一起吃饭吗？怎么没问问他？” “不太方便。” “你们这些人，有意思，不理解！太爱面子了吧？” “也不全是。方便讲一下吗？” “如果有问题，大检查长还能不跟你讲？有他在，没人找你麻烦， 731 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谢谢你。” 车宏轩一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底，高高兴兴地给老史打电话，让其回来后去一下刘斌家里，通知他爱人，让他回来上班。不多功夫，老史回话说刘斌爱人不知道刘斌在哪里，无法联系到他，说完老史笑了。 车宏轩也明白，刘斌不可能不和家里联系，只是这件事他还不相信任何人。不过正是通知他回来上班以后，如果仍不回来，公司就不可能继续为他开资了，这一点车宏轩还是想过的。 车宏轩心里很高兴，看来这第一件事算是顺利，那就看第二件了，他拿起电话给王玉田打过去。 王玉田一看是车宏轩的电话，明白了，肯定是要饭店装修钱，不会有别的事。想想怎么对付，接过电话笑呵呵说：“老弟来了？想你了，快过来。来得正事时候，后两天我就出国走了。” “在哪里潇洒？” “饭店五楼。南方之行累坏了吧？晚上大哥好好请请你，彻底给你补补，嘿嘿---” 车宏轩放下电话开车过去。每到这里，他都会不自觉地想起杨晓红，这次他决心无论如何要找到她。他还特意去了一楼的卫生间，看看那只鹦鹉。他很失望，虽然卫生间里还是那么干净，那颗发财树也还在，几个叶子也还是那么翠绿，可那只可爱的鹦鹉没了，让这里缺 732 少了灵气。他希望是被杨晓红带走了，那样杨晓红会少一些寂寞，鹦鹉也会有个幸福的安身之处。 走出卫生间，他又看看大厅里的小舞台，小舞台没有被拆掉，那架钢琴也还静静地等待在那里，等待着香兰。他触景生情，呆呆地站了好一会。 饭店改成量贩式KTV后，白天冷冷清清，没有生意，就连服务员都不上班。所以，没有人搭理车宏轩进来。装修款由王玉田出面搞的银行贷款。饭店交给儿子后，王玉田除了手里还有点存款，已经没有别的财产了，也没有了进钱道。现在他才知道，交出饭店，已经动摇了他的经济基础。如果不是这样，他无论如何也会给杨晓红拿出一笔钱。这种钱都没给，不要别人说，连他自己都感到内心有愧。 饭店效益很不好，架子很大，一天闹哄哄卖不了几个钱，时常还有打架斗殴的。按现在的情形估计，每年没个几十万不够赔。 面对这种情况，王玉田知道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尽快把国外饭店办起来，好有个进项。 饭店改项后，古明远彻底断绝了来这里，这也让王玉田伤心。本来事先说好的他去送高娟，可古明远突然说车宏轩去海南过春节，顺便把高娟带走，这是不是真的很难说。不过他判断这可能是高娟的主意。不管怎样，古明远应该跟自己说一下，不提不念，明显是不相信自己。基于以上情况，就是车宏轩没有在看守所里给王玉田写过条子，王玉田也不可能还那二十万，况且还有保险公司要账一事。王玉田也 733 明白，保险公司要账刘斌答应给的钱，也难以兑现。 五楼的房间，除了王玉田和嫚嫚偶尔来住几天，没人用过。王玉田和儿子说得非常清楚，五楼不准任何人用，永远给他留着。这会儿，嫚嫚正给他捶背，车宏轩一敲门，他随口说了句“进来吧。” 车宏轩进来环顾一下房间，觉得没有当初杨晓红住时干净、整洁，也没有了那时的灵气，他心情落寞地坐在沙发上。 嫚嫚客气地跟车宏轩打招呼，两眼含笑地看着他，似有老朋友相见之感，很亲近，然后张罗倒茶。 王玉田穿了一身深灰色运动服，傲慢地躺在床上，歪头笑眯眯看着车宏轩说：“老弟还是那么红光满面，神采奕奕，风流倜傥，难怪美女们都喜欢你！” “大哥这文彩见长，我享受不起！”车宏轩不软不硬地回他一句，见他面色发黑，老态龙钟，一脸的失意，又笑着说，“大哥有什么闹心事？看你挺累的。” “没有，潇洒得很！”他强装微笑，“什么时候到的？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王玉田漫不经心地问，一翻身坐起来，懒洋洋过来坐在车宏轩对面。 嫚嫚给两人倒茶。 车宏轩正好口渴，端起杯子喝茶。 “这次海南之行累坏了吧？两个小meimei陪着，一王俩二，当皇帝了。晚上找个好地方吃王八，给你补补。”王玉田拖着娘娘腔，滑稽 734 地一笑。 车宏轩对他的话很反感，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笑了说：“你可别乱说，古主任听了会不高兴的。” 王玉田眯着眼睛笑了：“‘大哥’可不管这套，你别看他是你老同学，这方面你不如我了解他。再说高娟瘾头子大着呢，水性杨花，很风流，还能放过你？” 车宏轩急了：“你可别乱说！我们即是哥们又是同学。” 王玉田笑了：“那都是老观念了！什么宁穿朋友衣不占朋友妻？都是屁话！现在是贼偷方便！原来说兔子不吃窝边草，现在的兔子都懒了，都现实了，商品化了，哪里的草吃着方便就吃那里的。男女之间那点事，观念该改改了，不算事。不过，有件事我得跟你说说，你把杨晓红给金屋藏娇了？这件事不是我当大哥的说你，办的有点过了，欠火候，太不近人情，怎么也得跟我打个招呼呀？喝顿酒，堂堂正正领走。” 车宏轩心里骂了一句：“什么狗东西！古明远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杨晓红跟了我这么多年，你就这么把她带走，大哥我不是滋味啊。” “我没有见到她。” “笑话！这话以后当我面不要说！你进去她到处去跑关系，还答应给人家拿六十万，除了你，她不会消失得这么彻底。你知道，我毕 735 竟跟她处了好多年，对她的秉性太了解了，没有你的实力，她不会无影无踪。” 嫚嫚指着他鼻子骂道：“你给我闭上狗嘴！” 王玉田举起右手摆摆，顽皮地笑了。 两人相对坐着喝茶。车宏轩一边喝茶一边看了王玉田一眼，他知道王玉田和古明远不是一般关系，在开发区工程招投标在即的关键时刻，他不想弄出什么枝节。 王玉田放下茶杯说：“你一直没过来，有件事我得和你说清楚。你在看守所给我写的条子我当天就接到了，我给他们送了二十万，他们才答应放人的。本来他们一直在和杨晓红谈，后来人家见杨晓红不过是个小孩子，就来找我。” 车宏轩两眼发直地看着王玉田，知道这是不想给饭店装修欠的二十万了，马上血压升高，脑袋发胀，知道这第二件事麻烦大了。 王玉田仍然平静地说：“谁让我们是哥们了，差个万八的你也就不用给我了。” “能不能把事情讲得清楚些？”车宏轩问。 王玉田老练地笑了：“只能给你讲到这，不能因为你这点钱把人家给害了，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我要不是冲着‘大哥’，不会管你的事。再说，你如果不写条子，我也不会管。这种事就这样，有用的钱要花，没用的钱也要花。另外，你还要在古城市干下去，最好保留这层关系。别看你同学现在是大检查长，当今风云变幻莫测，铁打衙 736 门流水官，说不定以后会用得到。” 这明显在耍赖，根本不想还钱。事情来得突然，车宏轩还没有想好是否撕破脸皮。他清楚不能激动，不能感情用事，那样没用。 王玉田让嫚嫚给车宏轩拿出一盒好烟，又笑眯眯说：“如果一定要讨回这二十万，跟你说结果不一定很好，逼急了人家要么不承认，要么交上去，还可能翻起你的案子。你对古城市情况不了解，等你见了‘大哥’通报一下，如果‘大哥’给我指示，我一分钟不耽误，立马要回。不过我不承诺结果。” 车宏轩气哼哼沉默在那里。 “这件事不急，慢慢来。老弟，你可以了，我让给你两个女人，你还有什么说的？” “那就谢谢大哥了！” 王玉田笑了：“金小姐送给你了，杨晓红被你拐跑了，这两位可都是天下一流大美女，不是有钱就可以得到的，你还嫌不够？朋友情，重千斤呐！” 车宏轩口气不是很生硬地说：“至少二十万给谁了你应该和我说清楚，我觉得这二十万花得冤枉，没起任何作用。” 王玉田笑嘻嘻站起来，眯缝着小眼睛说：“老弟说话我不同意，我不可能把这二十万的去向告诉你，你还让我做人不？你今天晚上和‘大哥’说说，他要说这钱我白花了，我当大哥的一句话不说，立马把钱给你拿过去。再说，你车老板如果确实活不下去了，用多少钱说 737 话，大哥我有。老弟，你不要因为这点小事伤害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别说是你，就是土生土长的谭悟凡，少花一分钱都不好使！听说都花到二百万了，否则，不会有这么好的结果。你也就算跟着借光了，怎么还能怜惜那二十万？” 嫚嫚给车宏轩续茶。 车宏轩知道再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勉强地笑笑说：“大哥你再考虑考虑，我现在有困难。” 王玉田站起来，那架势要送人了：“别的不说，保险公司的钱是我出头办的，刘斌答应给我十万，你也知道，我希望尽快拿来为好，别说了不办，那要出事的。” 车宏轩也不冷不热地给他一句：“刘斌和我说的是全部工程款，现在还有一百多万，如果大哥够力度，钱全部要出来不会食言。” 王玉田笑了：“按道上的规矩，应该按比例办。拿回去九十多万了，怎么一点表示没有？让我怎么相信你们？” “刘斌没有跟我这么交代。” “这好办，两座山不能见面，两个人还能不见面？山不转水转吗！以后见到刘斌当面对质。不过这都是小事，你跟‘大哥’是铁子，我是死党，不能因为这点小事闹起来。这样，你晚上还住在我这里，来了两个新人坐台，很不错，我负责给你办。放心，到古城市了大事小情的都是大哥的。” 嫚嫚听不下去了，顶了他一句：“你就知道办这些损事！向人家 738 车老板学着点！” 车宏轩淡淡地笑了：“谢大哥了，我不住这里。” 两人不欢而散。 车宏轩见还有时间，给保险公司办公室打电话，真还有人没休息，他开车来到保险公司。接待他的是新上任的办公室主任，告诉他审计还没完，一有结果立即付款。他见保险公司的钱也拿不到手，心里不是滋味，失落地走出保险公司，知道这第三件事也泡汤了。 车宏轩给古明远打电话。古明远没接，他只好找个宾馆住下。晚上七点多钟接到古明远电话，让他把车开到开发区后边的马路上。 车宏轩把车开到指定地点，半个多小时后，古明远披一件风衣，精神饱满地走过来，开门上车。 “这两天有没有高娟的电话？”古明远问。 “昨天通了话，她还好，在新加坡。” “这件事办得很好，以后她的事你就多费心了。” “没问题。” “工程上的事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价格太低就别干了，等着干办公楼。现在各个厂家都疯了，提出不少始料不及的条件，弄得满城风雨。” “还是要尽最大努力争取，我今年还没有别的活，你千万不能犹豫。” “好吧。那就那样，有个朋友北京有点关系，说话了，要点活， 739 我准备给他两个栋，统一签到你那里。” “最好我一家干，好了坏了都没有比较。” “不行！这个朋友非比一般。一会我们去见他，要跟他谈两件事：一是工程怎么配合，正好北京的人在；二是给你研究个项目，我那个朋友新开一片矿，我跟他说好了，从废弃的矿石里二次选矿，把这个项目要来交给你，干好了每年可以有百万以上的利润。这种生意靠关系，没有任何风险，顾两台钩机就可以了。我办公室有个秘书，准备让她meimei过来给你管理，平时你不用来。” “这个我干不了，也没有兴趣。” 古明远笑了：“谈谈再说，挣钱的事为什么不干？” “还是研究我的老本行。” “两不误。” “有件事跟你说一下，我想以三家一级、一家二级企业参与，以确保价格合理。” 古明远沉思好一会说：“不用那么搞，二级的肯定不用，关内的也不用，你就报一家吧。否则，来来回回总是那么几个人，难保不出问题，一旦出了问题，那就是围标，不仅窗户干不上办公楼也干不上。不能那样办。” “我有些担心。” “工程一定给你干。” “明白。” 740 “高娟如果找你，不管什么事，一定要办好。我和北京的港商联系过，你的资质不行。他们要求必须是双甲级的，没有必要去了。如果你把保温窗干了，条件允许，办公楼就不招标了。加上矿区的业务，今年怎么也能挣个几百万。不要急，慢慢就会发展起来的。当今社会，没实力不行，迈不动腿！”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矿区的事我确实不想搞，听说那里很黑暗，早晚会出事。” “出什么事？人家都是有正式采矿手续的，不是地方批准的。我给你安排的这件事，很多人都脑袋削个尖想往里钻，告诉你，就是市长说话，也办不到。” 车宏轩不好再反对，只是心里明白，决不能走出那一步。 “我们往山里开。”古明远指指前方。 车宏轩开车直奔东山里，一直开过“温泉山庄”，绕到水库南岸，在一处背靠大山，南临水库的半山腰，有一处三层楼建筑，灯火辉煌，映红天空，四面围墙足有三米高，铁大门关得严严实实。 “这是钟老板的住处，”古明远对车宏轩说，“占地百亩，里边游泳池、桑拿浴、歌厅一应俱全，每年仅这院里，消费不低于五百万，光保姆就有十几位，全是年轻漂亮的，能歌善舞。一般人不能来，不像‘温泉山庄’，谁都知道。这是古城市第二政府，能决定人的生死。” 车宏轩觉得太过分了，也感到害怕。 有两位保安模样人打开大门，过来告诉古明远，说老板刚出去替 741 朋友平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饭菜都准备好了，让你们在这等，不管几点，办完事就往回赶。 古明远不愿意在这里过夜，如果不是为了矿山的事，他不会来这里。 车宏轩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地方，对古明远说：“这样，矿山的事我肯定不作，拿出两个栋这件事你再考虑考虑，实在不行就按你说的办。我们回去吧，现在手头事特别多。” 古明远点点头，也不理会保安，向后一指，让车宏轩往回开。 车宏轩先送古明远回家，然后回到宾馆休息。 7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