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二章 皇帝暴毙
只是不知是宫中谁的旨意，总归秦慕铮是不能以燕王妃的身份入宫，便让锦瑟帮着自己换上了一身素净些的衣裙，头上简单绾了个道髻，带着忐忑出了房门。 赤羽和一个从未见过的小黄门官等在门口，也不避讳，当着那黄门官的面就将一个火折子样的东西塞给了秦慕铮，道：“阁主听说近日里天启城内竟然闹起了盗匪，若是姑娘不巧遇上了，拉响这个信号弹，凌波阁的弟子即刻便会赶来救助。”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周的国都天启哪里会闹什么盗匪。也亏得正直的东方煜能想出这样一番说辞，秦慕铮心中却是觉得微微一暖，东方煜到底还是惦念着她的安全。 “多谢！”秦慕铮将信号弹仔细的贴身收好，却问了小黄门官一句：“敢问这位公公，是哪宫里的哪位贵人下旨要我进宫？” “姑娘随奴才进宫，自然就知晓了。奴才只是个负责传旨的，其他并不清楚。”小黄门的嘴果真严得很，说罢，引着秦慕铮往外头停着的马车去了。 秦慕铮只得在锦瑟担忧的目光下，跟着小黄门上了宫里的马车。 最坏便是被韩启招进宫里，秦慕铮一想到韩启那疯狂又浑浊的眼，便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恐惧又烦闷。掀开了车帘的一角，秦慕铮瞧着街市上的热闹，略微透透气。 想着离开永乐宫去突厥去营救韩彻的时候，离开天启是才是早春，料峭春寒吹腊梅。这一晃竟然过了将近两个月了，正午已经微热，柳絮早已飞过，身上确是要穿上薄衫了。忽然很想师父玄真子，也不知他现在回没回永乐宫，身体可还安好。 记忆有时候就像是一个线团，你轻轻扯住了一个小头，却能不经意的拉扯出好长的一段来。想到玄真子，秦慕铮自然就想到了谋得了玄真子半世修为的韩博，以为自己能够平静以待了，却还是又恨又痛。 将车帘子丢开去，秦慕铮在马车里做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一下可能遇到的情况。现如今这宫里能够下旨传召人进宫的，左不过就是皇帝韩启和太子韩彻。若是韩彻定然不会有什么危险，若是韩启的话…… 摸了摸腰带里藏着的麻药粉，又将信号弹放在了自己最好拿的地方，秦慕铮稍稍心安。确是要感谢玄真子的认真教导，秦慕铮现在的功夫岂非当日可比，只要迷倒了韩启，再得东方煜接应，必然能够安然离开皇宫。 秦慕铮走得却不是寻常进宫的门，而是绕着宫墙转了大半圈，在北角的一个偏门进了皇宫。才下了马车，便被要求坐上一顶两侧窗子都被缝死的小轿，秦慕铮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随着轿子的颠簸，秦慕铮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韩彻一向端正大方，既然下旨召见自己，必然不会行事如此诡秘，剩下那种可能也就变成了必然。 果然，秦慕铮下了轿子，抬眼就见到了椒房殿金光闪闪的匾额，心中却冷静下来。跟着引路的宫人，秦慕铮绕过椒房殿的正殿，召见的地方竟然是在后园的竹林。 薄媪已经入葬皇陵许久了，按说椒房殿空宫这许久，总是要显得萧瑟凋敝。走过曾经熟悉的一处处，却是芳草萋萋竹林幽幽，一切都如薄媪在时一般。雕栏画壁依然在，只是朱颜成枯骨。 终于到了竹林深处那座小庙前，这里也是秦慕铮某一段噩梦的开始。 韩启负手站在小庙前面，抬头望着小庙中供奉的神佛。即便是做小庙，却也有四五层台阶的，神佛塑像又是安放在雕花精美的佛龛上。而佛像的面容都是雕刻出悲天悯人的大慈悲，始终都是高高在上，要凡人仰望。 明明韩启是站在低处又抬着头，却给人一种错觉，他才是高高在上，是他在俯瞰着神佛的雕像。这是一个没有什么信仰的人，所以他自然无法去敬重崇拜任何一位神佛，若非要说韩启信仰什么，他只信仰他自己。他是自己的神，他自己就应该掌握九州天下。 韩启不动不言，秦慕铮就在离他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静静等着韩启的动静。引路的宫人将秦慕铮带到地方，便飞快的离开了。 风过竹林，簌簌而响，除了这风声整个后园几乎没有一丝的声响，秦慕铮仿佛能听到小庙中燃着的盘香上一团香灰跌落的声响。 许久，韩启终于开口，问：“你不怕么？” “回禀陛下，玉真怕。”秦慕铮掩在袖子下面的手心微汗，却是拼命的让自己冷静下来。以道号而不以儿臣自称，是要提醒韩启自己已经是入道观修行的方外之人。 “当年，妍儿也是这般答朕的。朕带着妍儿第一次来到椒房殿的时候，朕觉得这片竹林碍眼的离开，就像是藏了一群鬼祟一般。还有这个破庙，碍眼又破败。便想将这些都铲平了，建一座精巧别致的花园，妍儿却不准朕这样，她说她喜欢这里的幽静。” 韩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语气一如一个意气风发年少时的君上，可是脊背却微微佝偻了起来。到底青春不在，结发成灰，空守着一园幽静也不能挽回老妻不在。 秦慕铮只站在那里静静的听，撞破了韩启那般丑陋的一面，忽然见到他这般煽情的一面，当真极不适应。做人还是要安守本分，知晓的秘密太多了，所要承受的风险也就越大了。 “哈哈哈哈哈！”韩启忽然爆发出一阵狂笑，步法如猛虎扑食一般，只不过一个转瞬就来到了秦慕铮跟前，双手如鹰爪一样紧紧钳制住了秦慕铮的双臂。 “你这个贱妇！明明都出家了，成日里做出个清修虔诚的样子，确是念了一肚子的歪经。勾引的朕的几个儿子都神魂颠倒，三番五次的因为你而忤逆朕！现在竟然同江湖上的一群邪魔外道搅和到了一起，做下yin邪龌龊的事情。贱妇，你死不足惜！”韩启咆哮着，口水沫子都飞散到了秦慕铮的脸上。 秦慕铮现下却管不得那些卫生修养的事情，韩启的样子吓得她两股战战，运功去挣脱韩启的钳制，竟然不能松动分毫。 韩启面色青黑，额头上因得情绪激动而跳起来的血管却显现出诡异的绿色，更让秦慕铮惊惧的是韩启的眼眶里空空一片，眼珠连同上下眼睑都被外力扯去了，如今只留下两个黑窟窿和窟窿里面新生出来的细密rou芽。 再压抑不住胃里的翻涌，秦慕铮偏过头去不停的呕吐，今日不曾进食，便只得吐了一些个酸水。 “哈哈哈哈哈哈！”韩启又开启了新一轮的狂笑，面容扭曲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样子，当真是犹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 “可惜妍儿不喜欢朕瞧着你们这些贱妇的目光，不然朕定然要让你这贱妇知晓一下朕的厉害，然后好好欣赏一番你们在朕身下啼哭求饶的模样。” 韩启疯了！已经疯癫的彻底，秦慕铮必须要离开这个危险的存在。运足了真气，依然无法挣脱韩启的钳制，秦慕铮改变了侧路，探手去摸腰带里的麻药粉。 “陛下，皇后娘娘特意命奴婢来给你送参汤来了。请陛下趁热饮用，奴婢好向娘娘复命。”静和突然出现在竹林中，手里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的却是一个粗瓷碗，里面的参汤正散发着袅袅热气。 秦慕铮竟然没能察觉到静和是何时出现的，恍然惊觉，薄媪身边的静和姑姑并不简单，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一听得是皇后薄媪的意思，韩启一跃就到了静和跟前，端起那碗参汤，也不管是冷是烫，竟是一气喝完。然后，像是一个等着家长奖励的孩子，空了的碗朝着静和亮一亮，道：“速速去回禀皇后，就说朕一切都尊崇皇后的意思做了，皇后就莫要赌气了，赶快回到朕的身边，夫妻团圆。” 秦慕铮始终盯着韩启的动作，双臂一解放就将腰间的麻药粉摸出来，脊背紧绷起来，像是一只全身高度戒备的大猫，随时准备将药粉撒向扑上来的韩启。韩启的武功竟然能强到这般境地，没了双目，竟然凭着气息和声音也能将周围的环境感知的一丝不差。 秦慕铮自己也是自幼苦练，又得了玄真子指点，武功精进的速度已是惊人。 到底还是托大了，秦慕铮对付一般的高手自然游刃有余，对付韩启这种绝顶高手便要找准时机，一击而中。 到底还是没能等到同韩启交手的机会，韩启才将空碗放回到静和手中的托盘上，整个人便直挺挺的向后倒去，发出好大一声响。 韩启的七窍五官中除了已经被摘掉了双眼，其余的孔洞都有腥臭浓黑的血缓缓流出，面容可怖。 “妍……儿……，阿启知晓……自己……做了许多的……错事……你且等一下，阿启……这便来陪你……”韩启断断续续的说完，便再没了声响，竟然是毒发暴毙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