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过无痕

    转眼已经九月初，我们的美好假日就要结束了。回羊城的路上，我时而与刘杨一起策马扬鞭，时而坐在如云的车里，逗着刘智玩儿，更多的时候是坐在自己的车里发呆，连杏仁都有点感觉到了我的消极偷懒。好像本来积极的学习，各处了解情况，住在山里半个月竟然完全没了斗志，随遇而安。

    再次回到王府，已经是入夜，王府的车队特意选在入夜关了城门，悄悄进城，这样避免过于招摇。回到了小院，我有一种回家的感觉，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陌生。

    桂枝早早的等在门口，看到我，万分的开心。大家安顿下来，桃仁杏仁都旅途辛苦，今晚桂枝值夜。

    不能泡温泉了，我还有点不习惯，最近天天洗澡泡温泉，我非常的舒服。回到小院，桂枝早就准备好了沐浴用的盐和花瓣，总算是她细心，知道我长途跋涉后，最喜欢洗澡。舒舒服服的换了睡袍，桂枝帮我把洗好的头发慢慢的擦干。我的小脸红红的，有点昏昏欲睡。不过，我知道，桂枝想必是有好多事情要禀报，只能耐着性子收拾停当，让她去泡了浓浓的铁观音来，品了一口茶，才望向桂枝。

    “张氏暴病过世了。”桂枝说，她看着我的表情，我淡淡的说，“哦。”没有再发表任何看法。

    “王府闹瘟疫，忽然七孔流血，陆陆续续暴毙了好多人，连粤国公府都有好几个，后院园子里的丫鬟，前院的马夫，等等。”桂枝脸上露出了一点点恐惧，可见死状恐怖。

    “我们院子有吗？”

    “没有，我们院子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我也约束下人们，都老实呆在院子里，不许走动，省得过了病气。王府里，王妃院子和张氏院子生病的最多，黄氏院子里也有两个，高侧妃和王氏那边没有病人。王爷这些日子，夜夜都宿在王氏的院子里，这几天，总管和各个管事都没少往王氏那边送人送东西。只不过王氏说，为了防止过病气，一概没有收。她的院子，除了王爷的人和她的下人，谁都不许进。”

    “想不到王氏看着平日木讷，倒是个明白道理有担当的人。”我点点头，“桂枝，你做的好，王氏这样谨慎伺候，小心当差，不拔尖儿的个性，我喜欢。”

    桂枝眼里闪着光芒，马上垂下眼说，“是，桂枝一定听小姐吩咐。”

    桂枝是个及其聪明的人，听出我话里的意思，也知道我对她的表现很满意。“小姐让我看管的东西，我都仔细看着，明日就和杏仁姐姐再盘点交接吧。”

    “不必了，过几日，直接交给王妃那边的人对接就好。清单我都交给王妃了，应该忙过这几日，就会有人来和你一起盘点交接。”

    “小姐？”桂枝瞪大了眼睛，“清单直接就给王妃？我看小姐应该留一些东西下来，毕竟，只靠份例银子，我们的手头会很紧，而且还有各府的达官贵人，总会有一些交际，小姐全都不留，会不会将来捉襟见肘？”

    我哈哈一笑，“王妃是我姐姐，我本就是客居在此，东西交给她保管，也不会短什么。王妃不会亏待我，那些东西，她要需要，都拿去，本来也没什么的。而且，王妃做人做事那么周到，我根本不会担心没钱花的。你要心疼，留几百两银子下来，我这次去进香也带了一些零花钱，你问问杏仁，应该也有几百两银子，够花了。我们客居王府，日常开销都不需要我们花钱，还有份例银子领，王妃还经常有各种好东西赏赐给我，可以了。”

    桂枝还是有点恋恋不舍，不过，听我主意已定，就不再劝我留点啥了。不过，小丫头知道给小院留钱留东西，倒也是挺好的开始。利益绑在一起，不怕她不为我考虑。日后，她的命运都由我管理，自然会忠心耿耿的。人世间的事情，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忠心的仆人也是需要有爱护他们的主人。人品好的人，始终会因为一些因果而忠诚。任何事情都是有原因的，没有根基的口头忠诚都是空中楼阁。

    王府的清洗已经结束，刘畅做事干净利索又不着痕迹，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各个岗位空缺的人，也很快就补齐了。唯独刘旻，失去了母亲。不足六岁的孩子，忽然失去母亲，刘旻哭了好几天，如云可怜她小小年纪失去母亲，就把她蒙学独立分院住的日子，往后顺延了一年。真好高侧妃无子，就把刘旻记入她的名下做女儿，也把刘旻搬入高侧妃院子，先住一年，等刘旻七岁再正式分院居住。高侧妃是正式有朝廷封号的侧妃，刘旻记入她名下，就成为名正言顺的郡主，虽然暂时没有封号，但是地位不同往日。

    黄氏虽然院子里被清理的若干小厮和管事，总归还是没有做过太过分的损害王府的事情，王爷也算是绕她一次。经历此次，变得乖巧低调了很多，王氏则在王妃回府后，依旧低调，本来王爷有意抬举她，做协助王妃管家，她却以自己能力差，管不了家为由，拒绝了。王氏是丫鬟出身，一直伺候刘畅，比其他人更了解刘畅的脾气秉性，而她性格本来就是低调，不适合管家，如果真的掌家，反而会露怯。高氏要照顾刘旻，最后，还是由黄氏协助王妃掌家。一切又回到过去，只是大家都好，唯独张氏死了而已。她那一院子的人，死的死，发卖的发卖，就那么烟消云散了。

    过了九月九重阳节，连南粤的朝贡都已经北上京都，一年的大事基本上就过了，下一个期盼就是过年了。

    我和刘旻都是按日子去西院先生那边读书，刘旻启蒙识字，我则开始学四书和作诗。我实在不喜欢什么背诗作诗，凑合学学诗三百，也没有那么快进度。先生大为吃惊，之前我学千字文的飞快速度，曾经让他以为我是个天才，结果，一到背书，立刻进度缓慢，仿佛变了一个人。

    和潘凤鸣学武艺，也进度一般，我只是每天都做耐力和力量训练，倒是长高了不少，能吃能睡，积极运动，我眼瞅着长高了很多，就是一直长不胖，无论吃多少鸡鸭鱼肉，好像都不能长胖。如云每每把桃仁叫去问话，总是最后归结在，为什么小姐不胖上。和贺文天师父的医学课程依然每日进行，贺师父看了我的毒蒺藜，还又多教了我另外一种毒药的配置方法和解药制作，这种毒发作得更快，几乎沾上血就会一盏茶的功夫毙命。主要成分是一种类似剧毒的五步蛇的蛇毒，贺师父的独门解药也一并赠与我几颗，还有解药的药方。桃仁在学习了药膳和饮食的配伍生克之后，逐渐对医学失去兴趣。我向如云建议，送桃仁去杏花楼学厨艺，尤其是南粤的点心和鲍参翅肚的做法，南粤的菜肴与京都大为不同，而将来回到京都，桃仁有这门手艺，也会对我有帮助。

    就这样，我的四大丫鬟，两个都是去绣坊酒楼学艺，而我也要求她们顺便学会粤语，起码要能听懂。至于桂枝，她就慢慢作为小院的管事丫鬟，从账目管理，到日常事务，都在接手中。

    如云，果然在稳定了王府日常后，派了她那边的账务管理半夏过来，与桂枝交接盘点。毕竟，即便贵为王妃，王府的开支也很大，她又没有有力的娘家的财务方面的强力支持，能多一点资金也是好的。任何年代，钱都是很重要的一环，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哪儿有那么多忠仆，大多数不过是为了生存的打工人。

    交接很顺利，我一副完全没有心机，心甘情愿把财务交给如云的态度，属下人自然很配合。只不过，半夏带来的货物清单，有很多首饰和稀少的绸缎布匹，并没有在册，而是遵循如云的安排全部留给我了。

    桂枝那个小抠门，欢欣鼓舞的，高兴了好几天，小嘴一直合不拢的开心着。毕竟，她第一次管理那么多金银财宝。过得几日，如云又拿了一万两银票过来，说是一部分珠宝玉器，拿去变卖的银子。至于贵重药材，则大部分送去给贺文天制作丹药和各种补品。

    我看见赵鹄送我的礼物大部分被清零换成钱，不知道是开心还是失落。毕竟，留着一些东西，人就会有念想。而我手里还有他给我的可以调动钱氏商行的印信。偶尔我会脑子闪现一下，赵鹄过的好吗，他在哪里，但是很快就忘记了。

    我已经适应了大周的生活，作为夏侯如雨的生活，很惬意，我也不用再去想念谁，惦记谁，也不用为生计困扰，甚至没有什么学业的担忧。作为一个女人，能识字，看得懂账目，已经是可以完成一生的学习任务了。我只需要慢慢长大，就可以过，几乎一眼望到头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