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惊心

    这顿家宴吃得我身心疲惫，忽然发现，自己之前的自由自在好像也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也许我只是在一个局里面。回小院的路上，我便开始犯困，竟然在马车里半梦半醒，直到到了，才迷迷糊糊的被杏仁叫醒。车里只有我和杏仁，桃仁和潘凤鸣都坐其他的车。回到房间，已经是深夜，我迷迷糊糊，“杏仁，桃仁姐姐呢，怎么就你自己？”

    杏仁一脸兴奋，“桃仁她啊，嘿嘿。”

    我看她表情怪异，好奇的问，“桃仁有什么情况？”

    “柯秦柯侍卫。”杏仁一脸开心，“从在南岭山，他就对桃仁特别好，桃仁也经常给他做他喜欢的食物。”

    “嘿嘿，想不到我们院子还有这等八卦可看，以后有什么八卦记得告诉我。”我也一脸兴奋，好像发现了及其有趣的事情。

    桂枝也进来伺候我洗漱，我安排杏仁去休息，她跟我一天，也很辛苦。又吩咐下去，明日开始，中秋休息，我早上不再运动练武，也不上学，大家开开心心过几天节。

    所有人都退下，我独自躺在床上，我不喜欢点灯睡觉，屋里需要一点光亮都没有，这个时候，卧室只有我一个人，细密的纱帐之下，我躺在锦被之中。

    危机感，不安定感，从刚才在粤国公府就在慢慢弥漫在我的身体中，越来越强烈，而我反而越来越放松，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一样。这一切本来就和我李梦思无关，什么夏侯如雨，我只不过是寄居在她那个幼小的身躯里，凑合活下去。用了好大的定力，那么催眠自己，我才一直坚持到现在，我可以独自一人呆着。我开始发抖，努力抑制着不要让床真的晃动，引起值夜丫鬟的注意。

    这几个月以来的种种顺风顺水，让我忽略了我是身处王府，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聪明人，都是知头点尾的人精。我怎么可以当他们是孩子，是年轻人，而忽略了时代，这个时代，十多岁的人，就是结婚生子，成家立业的，参与朝政的老人家也不过三四十岁，到七十就古来稀了。

    在南岭山中的日子，赵鹄的偶遇相救，虽然开始可能是见义勇为，但是，他从知道我是王府正妃的妹妹开始，可能一切照顾都是不同寻常，我不过是一个十岁孩童，既不是什么仙女下凡，又没有才华横溢饱读诗书，他一个大周首富巨商家的长子，凭什么放下身边生意，陪我隐居山中数日。我对他的理所当然，自然的亲近之心，并不是因为他是赵鹄，是个比我大一轮的富商公子，而仅仅是因为他的脸，他的脸是李云齐的脸，我的儿子，所以我才下意识的亲近他，不舍得离开他，对他有很多特别又亲近的感觉。而赵鹄又不是真的李云齐，他对我并无孺慕之情，对他来说，我不过是个侍郎女儿王妃妹妹，所以，无论他对我的悉心照顾，和临别赠送的豪华礼物，不过就是巴结讨好南粤王府的道具。毕竟，他对我有救命之恩，仅是和小公爷刘杨的匆匆一面，他便离开赵氏大宅，说要去贩卖货物。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笔，王府自然知道他不居功，而，他的钱氏商行也常年给王府供货，自然也是在羊城经商的一种保证。想到这些，我都不想接受，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这个恐怕才是真相。一个巨富公子，救了一个小姐的命，还赠送了豪华礼物车，小姐不说以身相许，也起码小姐的家人会对他报恩，给他的商队一些便利，甚至拉入自己的阵营中。

    而如云，在我来南粤王府的这几个月中，似乎完全不知情，也没有提过赵鹄，京都吉祥号，还有钱氏商行。以如云对侍郎府的了解，她完全没有询问，我是如何在经历劫难之后，还有那么多贵重礼物送人。以侍郎府的财力，让一个小女孩儿千里省亲，势必不是太重要的人，也不可能带太多名贵礼物。我不但赠与每一个姬妾贵重礼物，而且做派完全是富豪之家的千金，如云难道不奇怪吗？而且，赵鹄送我礼物，有柯秦在，应该也会禀报。我如果是如云，在幼妹受伤，又居住在别人家的细节，一定会找柯秦细细询问。那么，如云一直以来是什么原因，不直接问我，还是说我的一举一动，她都知道，虽然不屑问，也不想管我的财务。之前我的小院，提各种条件，要做各种东西，我只是吩咐杏仁桃仁她们，至于这些东西花多少钱，我确实一点都没有过问，想着反正赵鹄给了好多银票，一定是够用的。但是，这些举动在府中其他人看来，应该也是花钱如流水，吏部侍郎，应该也没那么多收入，不可能让一个小姑娘，那么花钱。桂枝被派过来我院子，又刚好不久之后我这边也要按份例，和王府其他人一样领开支，因为好多和王府对接的项目，我势必会让桂枝管这一块。而我还全然无知，觉得自己在建立独立团队，挨个儿和她们谈话，她们也都表明心计，愿意跟着我离开王府的管束。我是不是过于天真，以为这些人真的看重我给她们的未来，大家可以在以后，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我忽略的一点，这些丫鬟都是古代人，她们没有独立的意识，总要一个主人，而且她们还都是忠心主人的仆人，既然忠于了如云，就不可能再归属我。就像张氏，作为胡元庆那边的人，即便王爷很喜欢她，还有了长女刘旻，张氏依然会盗取王爷的信息给桂国公府。我太天真了，以为只要回到京都，这些丫鬟都无所依，会自然的依靠我，忠于我。现在看，这些人都是忠于旧主，而我在和她们主人没有纠葛，一条船的时候，也是可以忠心的。

    潘凤鸣故意在我面前提及青山院，还详细的讲解了青山院的规格，和各个方面的制度。让我觉得，她是忠心对我的。而青山院如果是王府的死士训练营，就根本不可能让人脱离，即便拔除了，也还是通禀信息。那么我日常的行踪，我的学习进度，应该也是在王府掌握之中的。甚至包括我不想居功，让潘学义隐瞒的知道实情，这个事情，刘畅也是知道的。

    还有柯秦接近桃仁，从桃仁这边听取我的信息。我看似舒服自在的生活，应该是方方面面都有王爷的密探了解的清清楚楚。而所有参与这些的人，可能在他们眼里，都是忠心于我，也是忠心王府。

    那么王府于我又是什么呢？他们对我有什么需求，才会有今晚那个鸿门宴。我，夏侯如雨，年龄十一岁，身无长物，既无美貌又无才学，粗通文墨，琴棋书画样样不行。就算想让我联姻官家，也不太有条件。如云是我姐姐，多少有点亲情，她也确实对我关怀备至，就是真的想让我联姻，也不是害我，毕竟，女子在古代，能嫁个如意郎君，就是最大的幸福了。刘畅我接触极少，即便同室而坐，也不过就是礼仪上的见面，完全没有单独说过什么话。今晚，不但家宴只有我们四人，刘畅还单独提及我的功劳，甚至提及青山院。他明明可以不提这个名字，显然，在座的人都是知道青山院的存在，以及功能。我与他，不过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妻妹，提及如此隐秘的组织，一方面是他确认我非常了解青山院，那么侧面证明潘凤鸣对我的和盘托出青山院架构，是刘畅那边提前设计好的。另外一方面，会不会是，他们在考察我的一系列事情之后，想拉我入伙。青山院，忠义威武孝，五门，居于京都传消息的孝门，应该是有不少人，而我势必要回京都，将来甚至还要嫁入京都的豪门做儿媳。但是，我父亲吏部侍郎夏侯松原，不就是最佳人选吗？为什么还要我呢？还是说我，我高看了自己的实力，想多了。

    我翻了个身，静静的审视现在的我。虽然说年纪幼小，身无长物，但是，应该就是最近一段时间的表现，让刘畅注意到了我，甚至可以说，想利用我。那么我有什么长处呢？刘杨受伤，如云是否知情我不敢说，但是，刘畅一定是知道的，那么一直不派人医治，一方面是要掩人耳目，毕竟现在王府军中细作众多，可能还不止桂国公一派的细作，可能还有其他各方势力的。如云说的工部，户部。那么我给刘杨清创疗伤，不知道是他们对我的考题，还是偶然帮助刘杨。以刘杨的脾气，他应该是隐藏伤情，所以可能伤口恶化，不想让刘畅知道，真的是通过柯秦的关系，从桃仁处打听到我在和贺文天学习医术。但是，贺文天难道不是青山院的人吗？以她的毒术，和医术，青山院不应该招揽为用？不过，也许贺文天树大招风，南粤很多人都知道她的医术，所以，反而，不合适做秘密工作了。

    我把身边所有人都细细的想了一遍，然后发现，之前我的宏伟规划图里，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可用的，她们都有自己的阵营，甚至说，她们真正的主人都是刘畅。现在大家目标利益相同，自然，都是一伙的，但是，日后呢？我需要卷入那些阴暗的权力斗争吗？不过，可能人家甚至觉得，能看上我，让我加入，是莫大的恩赐。

    我忽然想起杏仁，在收到赵鹄礼物时候的絮絮叨叨，虽然，我不愿意细想赵鹄对我好的用意，但是，无论真情假意，我都不想接受。他利用我接近王府，那么，他已经成功了，他的商行做了王府的生意，也会因为他对我的救命之恩，对他另眼相看。而杏仁提及的他对我的特殊，除了身份讨好，如果有那么万分之一可能性的爱慕我，那就更扯淡了，我是他妈，虽然他不知道，但是，我对他的好，甚至愿意牺牲自己，也想他活下去的好，只是因为，他的脸，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李云齐死掉，或者有什么不开心。除此之外，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爱上他，这个差辈儿。为他好就要冷落他，不要对他太特殊。他只不过是巴结王府的一个商人，对我好，也只是看重我的王妃妹妹的身份。那么，从明天开始，我就不要再对他有任何关心。想到这里，我摸了摸颈中的平安扣，想起，我曾经也有那么一个类似的样子，也是和田玉的料，水头足很漂亮，是一个特别喜欢我的姐姐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价值不菲，我也经常佩戴。

    胡思乱想了半宿，大约理清了我身边的关系，想来我不管如何做，都是官家小姐，以后的路，无非是嫁人。至于其他，可能如云会替我考虑，我其实也无需想太多，学会必要的生存技能，然后，趁着有钱无俗事羁绊，好好的吃喝玩乐，不要太聪明外露，要守拙，这样，就不会有什么重任落在我身上，我也就逍遥快乐。想想我再次投胎，居然是个有钱人，还是官家小姐，完全属于不劳而获的水平，我立刻不再发愁。虽然，之前的一腔热血，诚恳待人，但是，仔细一想，人家各为其主，又没有伤害我，甚至是样样都是为我好，我凭什么不开心啊？我为什么不开心。想到这里，豁然开朗，真的困死我了，赶紧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