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惊魂

    来到正殿，大殿里摆了很多桌子，正面居中的两个桌子是南粤王和王妃的座位。然后，中间为一个空地，估计是一会儿做歌舞表演和余兴节目的场所，分左右两边摆了很多桌子，左边为男宾，已经坐得满满当当，与之遥相对应的右边的桌子，应该是与对面男宾对应的女眷。无论左右，第一排的桌子后面，都各自有好几排桌子，每个桌子上都摆了各种瓜果点心和干果。

    我被引着坐在了右手边的第一排的第二桌，左边上首是总督夫人李珮然，和她之间有一点空位，而我右边的桌子坐着的是南粤王侧妃高氏，我的桌子和她的紧紧的并在一起。而我的身后，坐着黄氏，张氏，再后面一排坐着王氏。李夫人身后则坐着林月如，她与黄氏并排坐在一起，林月如的身后，则是苏小姐苏婉茹。高氏右手边则是羊城将军的夫人唐八妙，羊城将军家只有两个儿子，并无女儿，而且黄集义惧内，家中竟然没有任何姬妾，也算是羊城一段佳话。唐夫人颇为活泼，正四处和羊城各个衙门官员的夫人们打招呼。大殿上首的几排还是坐得宽松，越往后就越拥挤，到大殿门口附近，已经不按家族对应，除了第一排都是当家主母以外，后面都是相熟的坐在一起。我远远看见洪春春，罗妙安和陶东媛三人坐在一起，并没有和她们自家的母亲和姐妹坐。而那些商贾之家的人，也是坐在大殿靠门的后面，我极目四望，才看见了徐彩鸾，李素清，赵淑仪，王静琬，还有一位刚才在王妃正堂见过的顾淑清，这位顾夫人是羊城有名的染翠楼的主母，她家的潮州菜是羊城一绝，顾夫人看上去四十来岁，胖胖的身材和桃仁有一拼，果然，会做饭的人就是胖乎乎的。

    我在位置上坐下，逡巡了一番之后，就鼻观口口关心，安静的不再东张西望，下午也在王妃那边吃了不少点心，刚才在花厅也进了少量水果，所以，也并不饿。这个大殿，除了王妃，还有家中姬妾，我也都不太认识，即便是下午初识的各个女眷，我也只是大约知道她们的来历，并不曾有什么好感。而且，我是王妃的亲妹妹，此时，不宜与任何人交好，避免任何误解与麻烦。我虽然帮不了如云什么，但是绝对不能给她添乱。抱定了这个主意，我就安静的坐着，连周围都不在多张望。

    大殿里人来人往，各家主子找座位的，仆人给主人拿东西的，好久不见各家女眷互相打招呼寒暄的，还有对面的男人们也是如此，寒暄的，呼叫仆人的，好朋友吆五喝六的，初识的人互相介绍的。好好一个南粤王府大殿，好像进了一个蛤蟆坑，喧嚣而上。忽然，人声都安静下来，王爷和王妃驾到了。大家都起身行礼。各种繁文缛节后，终于等到了上菜。我观察了一下，因为是七夕佳节，所以，这次夜宴没有特别老的女眷，基本上家中祖母级别的老太太们都没有来，当然，也是因为南粤王母亲早逝，家中的女眷，辈分最高的不过就是18岁的王妃。官员们自然都乖觉，不会让自己老母出席，不然，无论辈分，礼仪还是闲聊，都会给王妃难堪。

    酒过三巡，饭菜已经进完，仆妇们开始撤掉酒席，换上茶点，余兴表演开始了。王府的丝竹戏班是羊城最好的，酒足饭饱后，中间的空地，开始有歌舞表演。我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的吃了一些鸡肉和鱼，还有大量的蔬菜，米饭吃了一点点，今天下午点心吃多了，碳水已经足够了，我把蛋白质维生素补充足够，就可以了。反正我一个小姑娘，也不能喝酒，每次举杯敬酒，我都是举着杯子微笑，然后放下。体态端庄，吃饭的姿势优雅。

    我倒是没多想，只是觉得，我是初次出席王府的重大活动，作为王妃的亲妹妹，必须不能给如云丢脸。虽然，大周的餐饮礼仪没人教我，但是，一般的餐桌礼仪，应该是不论朝代，大差不差的。

    我正接过杏仁为我准备的橘普，品了一口，橘皮普洱，就是把普洱茶做成球状，放入挖去果肉的橘子中，随着时光陈化，普洱茶中渗入了橘子的香气，加上陈皮本身有理气化痰的功效，这个橘普真是消食解腻，顺气化痰的良品。

    忽然看见隔着大厅，对面的刘杨正举着酒杯，露着一口大白牙冲着我笑。

    大厅里丝竹歌舞正欢，殿内的众人，也是，看歌舞的看歌舞，交头接耳的也不少，不过，都压低了声音，感觉大殿里一片嗡嗡之声。

    刘畅和如云象两个傀儡，高高的坐在中间的高位，我看着如云淡定的样子，有一点恍惚，这个就是身居高位的不易吧。

    桂枝走上来，在我耳边低语，“小姐，小公爷请你到外面讲话。”我看看桂枝，眨眨眼，然后让她下去。喝了几口茶，吃了一口新鲜的凤眼果，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高侧妃低语，“我先走开一下。”说完，也对着隔壁的李夫人点了点头。

    走出大殿，发现逃席的人可真不少，都是借口更衣，醒酒，出来瞎溜达的。苏婉茹和她的三个小姐妹也从更衣处出来，果然，小姑娘互相邀约一起上厕所，自古就有。她们正往给宾客休息闲聊的花厅走，那边是逃席出来的人，休息聚集的地方。

    我冲她们四个点点头，越过了更衣处，这个正院的更衣处，是给客人的，自然不是主人家用的，王府的女眷，今日特意准备的更衣休息处，设在小公爷的院子边上。

    进了小公爷的院子，虽然我来王府已经数月，但是，小公爷的住处我是第一次来，首先是因为男女有别，我虽然还是孩子，毕竟，不能往男子的住处乱跑，而且，主要是都是刘杨每天来找我，或者差小厮过来传信，在什么地方等着。我自然没有机会，也不需要到小公爷的院子。

    刘杨的小院比我住的大一点，院中的空地摆着刀枪剑戟，射箭的靶子，还有一个小小的马厩。果然，好武的男人就是离不开这些。刘杨院子里的丫头都是粗使丫鬟，平日贴身照顾他饮食起居的都是小厮。我带着桂枝前往，留着杏仁在大殿上，怕万一有什么事情，可以及时通传。

    刘杨早就在院子的茶亭等我，见过了，“如雨，我明天一早要去南岭山剿匪，可能就不能正式和你辞行，所以才从夜宴把你叫出来。”

    “剿匪？那么急吗？好像从来没听你提起。”

    “对，是今日午后来的军报，桂地那边的山贼进犯柳州，桂国公率部剿灭山贼，有少量贼人从柳江顺江而下，逃入我们岭南西部，骚扰当地村民。”

    “桂国公剿匪，怎么会令贼人跑到南粤来？”

    “说是少量山贼，应该很快就会剿灭的。”刘杨见我关心剿匪，一脸兴奋。

    这也太巧了吧，昨天抓到桂国公的亲兵，潜入王府，今天就有山贼来犯。我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念头，但是，好像也一时没有头绪。我定了定心神，如云待我就像亲妈那么好，我可不能让她的家人和夫家受损。看着我阴晴不定的脸，刘杨以为是吓到我了，赶紧安慰，“如雨，不用担心，个把山贼而已，我带大军出战，必然会剿灭他们的。早则半个月，最多一个月，我一定回羊城过中秋。”看着刘杨一脸豪气，我有点好笑，又觉得感动。

    “能不能去请一下我院子中的潘凤鸣，还有，潘学义师傅来？”我吩咐刘杨的贴身小厮，脸色有点凝重。小厮应了，飞也似的去请人。今日夜宴，潘学义负责王府保卫，潘凤鸣则在我的院子看家，应该很快就能来。

    刘杨看来一脸懵逼，“如雨，你叫潘师傅来做什么，难道要安排他们保护我？我身边有柯秦柯汉，都是身手了得，你不用担心的。”

    我笑了一下，“对对对，杨哥哥武艺高强，当然不怕山贼。只不过，昨夜七夕家里女眷祈福，我回小院的路上遇到一点新鲜事儿，我让凤鸣师傅去告诉了潘师傅，但是，我猜他还没时间告诉你。”

    见我说得郑重，刘杨也收起了笑脸。

    潘凤鸣和潘学义很快就来了，凤鸣说了当晚的情况，以及她后来查到的消息。潘学义则说，因为今日下午他才听凤鸣说起，晚上的夜宴需要大量人手保卫，所以，他还并没有仔细调查风月楼的事情。刘杨听了汇报，皱着眉头，“难怪忽然有贼寇，还是急报，昨天的加急战报，让我只有一日准备，明日出兵剿匪。胡元庆是什么意思？”

    “只有一日便出兵，你势必准备不充分，而且，剿灭山贼余孽，你也不会带太多兵将。说不定会轻敌。而你因为紧急，又是调动的羊城王爷的亲兵，那么这段时间，王府这边的防卫也会空虚。再有，一个桂国公亲兵，居然可以在王府来去自如，幽会情人，说明王府的安保有问题，而且，可能还有其他内鬼。”我的眼光从刘杨扫到潘学义，他明显的一震。看到他眼中的惊恐，我忽然想起来，我刚才的语言似乎太有条理，也太不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赶紧后悔，言多必失，轻轻的吐了吐舌头。“是不是我是小孩子，说错了，我乱说乱想的。”赶紧往回找补。

    “是属下失职。”潘学义深深一揖，“夏侯小姐考虑得对，不过，这个事情牵扯广泛，我马上派人去查，也会禀报王爷。小公爷，今日夜宴之后，我们再议如何？”

    “也好，这个事情确实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细思极恐。”刘杨皱着眉头，“多亏了如雨心细，潘师傅忙于警卫，如果不是如雨，根本没有人会把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如雨真是厉害。”他满脸欣喜的冲我比大拇指。

    我吓得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瞎琢磨而已，还有一事，望两位答允。”

    “是什么，你说。”

    “今日之事，可否不要说我知道。只向王爷汇报，是凤鸣发现和调查出来，告诉了兄长，我并不知情？”

    潘学义向我深深鞠躬，“小姐情谊，潘某感激。”

    刘杨初听还不明，看见潘学义行礼，才明白。王府混日一个细作，而且是在后院，实属他守卫不利，如果据实禀报，不但惊扰的亲家小姐，还是外人发现了桂国公的阴谋，对于他和青山院都是失察之责。如果不说我知道，那么潘凤鸣本是青山院属下，虽然拔除户籍，到底是潘学义妹子，也就是死士侍卫内部发现的漏洞，至于与刘杨出兵联系在一起，那么推说潘学义向刘杨提及就可以了。

    我伸了个懒腰，对着门外，“桂枝，我要喝茶。好累啊。”

    桂枝和小公爷的小厮都进来服侍，一切都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