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醋，妙不可言（下）

    含蓄是黄种人的特性，谦虚是中华民族的美德，所以古往今来恃才傲物者多引人侧目引人发噱。但那些人通常即将或已经做出某些惊人的事迹，旁人无论如何也还是能说得出两句赞叹的话语。

    从六零年开始学京剧开始，秦香林在演艺圈也算混了小二十年，各种林子中杂七杂八的鸟都见过，从未见过章鸿这样自吹自擂到“世界最伟大的编剧”“世界最伟大的导演”，还是在“有必要”的情况下的人物。你当是卖地瓜，想卖就能卖？

    “不知天高地厚，”靠说大话吓唬别人，这种行为太幼稚了，秦香林根本就懒得理会这种挑衅，转过头冲着林清霞说道，“清霞，你要是不想回台湾，咱们可以去美国，或者去巴黎散散心？”

    面前这家伙不吃嘲讽怎么办？难不成还摆事实讲道理对他说洒家其实来自三十多年后的大陆，通晓这三十年来发生的比较重要而出名的电影电视剧，掐脚一算都知道不出几年你就该泯然众人，成为过往的一朵小云烟，你丫一个差不多就要走下坡路的二货怎么和本少爷这个大天才相比？

    就在章鸿开始搜寻准备下一招的时候，秦香林静候林清霞的回音，而林清霞——她又被秦香林说动了，而且理由偏偏完全因为章鸿放出来的嘲讽大招：这些话足以让任何没有和他有过多少交往的人产生这货目中无人、妄自尊大的感觉。

    三人处于相对静止状态的时候，又有一人从机场走出来，也是准备拦的士走人的。看到他们三个的第一眼就想掉头当没看见，想想还是走了过来。没等她打招呼，已经有些走神的林清霞第一个看到了她，“莉君？”

    林清霞和邓莉君算得上台湾现下最当红的两大女星，因为同是金陵女中的校友，早已熟识。而让邓莉君逡巡不敢过来的原因是，在林清霞的身边看到了秦香林，这个也追求过她的男人，当然，决定过来却是因为有第三个外人在：有外人在这边，他应该不会再说什么怪话了吧？

    秦香林是第二个转头的，脸上没有丝毫尴尬的神色，很自然地和邓莉君打了个招呼，“莉君，你好。”EQ不怎么高的章鸿鼻子却很灵，虽然上辈子没听说过秦香林追过邓莉君，但眼见现在这副场景绝对是有这么回事。

    这下章鸿可不满意了，“卧槽，长了一副自称帅哥的脸蛋就真的以为你丫的很帅？琼谣说你是最漂亮的男人你就是了？逮谁漂亮谁有名就追？”其实这算是男人的通病，事实上程龙也追过她们两个，而如果可能的话，章鸿自己也想试试。

    这是对于美丽自然而然生出的攫取之心，人皆有之，但更加人皆有之的心理是——我可以，但你不行！或者简而言之：吃醋。既然林清霞和邓莉君因为他的邀约而来到香港，章鸿就认为她们两个和其他男人的亲密关系即将断开，硬是凑到眼前的这个自命不凡的家伙实在讨厌。

    于是，章鸿十分严肃地碰了碰秦香林的胳膊——其实想拍肩膀来着，但比人家低一头怎么拍——“请记住，我叫章鸿，不出五年，我会在整个香港和台湾的演艺圈将你封杀。”

    这句话说出来颇有“我花开尽百花杀”的感觉，但秦香林压根就没有把他当回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瑟瑟发抖”“心有余悸”的丑态。邓莉君也只知道章鸿是自己手里那几首歌词的作者，好像还有个电影公司，他到底是做什么的不是十分清楚。

    只有林清霞对章鸿熟悉一些，那还是因为上次章鸿一顿莫名其妙劝说之后，羞怒交加的林清霞回到台湾之后，闲暇时偶然想起来他说过的话，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接连上映的电影在业内人看来，就是一个新的电影公司即将成形的态势。

    而不要说和她私交甚笃的琼谣曾经说过，她虽然不太喜欢看章鸿的片子，但很肯定他知道如何拍出赚钱的电影，因为目前这几部片子的票房都是半斤八两，没有多么突出，却足以在全年电影的票房中排进前二十。

    由此林清霞才相信章鸿真的可以让她的演技有所突破，也可以摆脱日益严峻的岛内黑社会对演艺圈的侵蚀，当然，顺便避开那两个男的也是好的。

    然而避开和想要他被封杀不是一码事，林清霞并不能确定章鸿五年后真的有那个实力，但他的靠山（她一直认为洪津宝是他的靠山）的靠山（三毛哥目前的靠山就是嘉禾）的确有这个能力，不由得想为他说句话。

    谁也想不到，在章鸿笃定、林清霞担心、邓莉君讶异的当口，秦香林只是撇撇嘴，没有再用言语反驳，但眉眼一挑的动作让章鸿怎么看都觉得讨厌，“滚蛋！滚回台湾去！”

    “腿在我身上，去哪儿是我的自由！”秦香林哈哈大笑，没有再停留，把上衣兜里的墨镜架在鼻梁上，抖动着双肩就走掉了。

    章鸿只肯承认秦香林走动的样子的确有些帅气，那张脸也是的确欠打。不过他可没有生闷气的闲暇，因为旁边的两位少女定定地看着他，一个犹疑，一个好奇。

    “欢迎二位来到香港，哈哈哈哈……”自我解嘲式地笑笑，章鸿发现一个更犹疑，一个更好奇，耸耸肩膀，“废话不多说，先到我的办公室再说。不过，你们两个连经纪人和助理都不带？”

    “我没有经纪人和助理啊，”林清霞学着章鸿的样子耸肩，却是俏皮得很。

    身边的邓莉君看着有趣，有样学样地耸肩，“经纪人昨天就到了，在金鼎酒店住着呢。”

    好吧，身为大明星连经纪人都不带在身边，章鸿庆幸刚才撕逼的时候没有路人经过，不然乐子就大了，消息传出去还不知道报纸会写成什么鸟样——“惊爆‘秦林邓章’的四角恋”吗？

    “那先跟我走，我给你们讲讲戏份，”章鸿看到她们两个都有伪装的道具，“快着点，都戴起来。”

    邓莉君的是一个圆顶小礼帽，勃颈上围着好几圈围巾，上下一遮，脸就只有三分之一露在外面；而林清霞是一副夸张的大墨镜，光眼镜就盖住一半脸，自然没人可以认得出。

    穿戴完毕，章鸿才敢打的士，绅士般帮两人打开车门，单手抚胸，弯腰一礼，“走吧，两位可爱的小姐，欢迎来到我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