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坚持到底的东西

    有时在军营里，我真的觉得自己很渺小，在这大千世界里无关紧要。但经常又认为自己很受人欢迎，显得璀璨绚烂。一时间，当我说出这句话时，我都在心里问自己，哪来的胆子，哪来的勇气，说这么一句废话。但说真的，我不觉得这是废话，也许这句话的表面真的可有可无，但有时，就是这么可有可无的话，会被人无所谓的忘掉。在这个时候，我说出这句话，现在想想，其实是最恰当，最合时机的。最主要的是，成功化解了当时的尴尬。

    也许在团长心里，很是欣慰我的回答，又或许——他到底是怎样想的，反正以我的军旅生涯的经验来总结，团长这个人，是我在军营里所有的上级，导师，精神支柱和战友当中，最让我无法捉摸的一个，其实在所有人眼里都是这样。总之，就是没有人能猜到团长在想什么，并且我觉得这也包括他自己，他从不把自己的心里所想表现给外界。

    这是王的孤傲。

    猛虎之王。

    一个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的人，往往都是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看透了世间炎凉，认清了人性百态，从而把自己心里升华到了一个他自己都无法逾越的高度。我从小就认为，这种人，不止别人猜不透他，他自己也猜不透自己。

    可反过来一想，真正的人性里，谁又能猜透自己？——没人能猜透自己，我们再高的智慧在人心最深处都显得那么无用。

    团长确实是被我震住了，他尽管脸上并没多大变化，但我明显感觉，在这样一位集荣耀与传奇于一身的老兵面前，在我猛虎团的大团长面前，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气场强过了他。

    说到这里，也不得不承认，但凡知道团长的人，无论是他的同级，上级，下级，甚至是只见过一面的人和他的对手，都对他有一种本能的崇拜。这就更不用说我们这些猛虎团的兵了。这也许就是团长魅力，也是只有他才有的魅力。

    团长低着头沉思了好久。

    那名组长说道：“行啊，士兵，你倒是比你们团长还有思想觉悟嘛，行了，跟你们团长回去吧。这件事我就当忘了，赶紧走吧。”

    “额，我——”

    团长没回话，我哪敢走啊......

    这组长到也会暖场：“行了，我可告诉你，也就你团长能让我这么做，别人还不行呢，他还没你们团长这么大影响力呢。”

    我也只好厚着脸皮，跟团长回话：“走吧团长，我，我以后，以后——”

    团长突然就抬起头，打断了我的话。

    我可确实被惊了下。

    “你记着，既然你已经坚持了一种人生态度，走到了一条路上，我希望，从今往后，你就把它坚持到底，永远也不许改。”

    我却没听懂了团长的话，他却已经将手里的88狙递给了我，然后转身就走。他走的那么洒脱，那一刻，我明显感觉到了他与之前的不同。那么伟大的一个老兵，在他刚拉着我来这里的时候，他显得有些焦虑，有些不自信，甚至有一种跟人放下了自己的尊严，只为了达成自己心里某种想法的态度。他确实在和那名组长争论的过程中，一向沉着稳重的他，显得特别慌张，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只是一个困扰了我很久的问题，曾一度让我很烦恼，怎么想也想不通。

    后来在接触了郑武后，并有了一定社会经验的我，现在再想起当时的情景，想起团长的话，不禁明白了许多......

    至于团长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变化，我认为对于一个光明磊落了一辈子的老兵，在那么一时刻，为了自己的一个心爱的士兵，一个在考核中失利，却又确实有过人之处的士兵：他为了让这名士兵再次获得一次机会，竟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个想法是他最不能接受的，却又无奈的踌躇着。最终他的心切战胜了理智，他在那一瞬间，放下了自己坚守一辈子的东西。

    我可以想象他内心做了多大一番纠缠，也明白那番纠缠最终的结果令他多么无奈。

    若重回到那个时刻，我想好好的向团长敬一个军礼，对他说：“团长，我并不失望这次的成绩，总会有下一次的，我们还是别再去做那种对他人不公平的事吧。”也许团长会问我：“你不怕接连的失败吗？”

    用陈伟后来对我说过的一句话来回答：“真正的猛虎，从不会考虑失败，他只会一次又一次的战斗，直到他再也无法战斗的时候。”

    在一抹晚霞的余晖下，团长显得一身轻松，我知道，他是庆幸自己最终还是坚守了自己的底线。我也知道了，团长对我说的话，他让我坚持到底的东西，就是我自己心中的底线。

    士兵的底线，做人的底线。

    在那天晚上的晚饭中，全班并没有因为我的失利而失去笑声。我们一班所有的人坐在食堂的一桌，大家悠闲地聊着天，吹着外面的阵阵晚风。

    我把和团长的事一一告诉了陈伟，陈伟说，坚持到底的东西，我还没有说全，我问他还有什么，他望着夜空中的一颗颗繁星，然后转过身对我说：

    “还有你最基本的尊严！”

    我感叹，班长就是班长，确实的，那是我最重要的，也是我唯一无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