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凡人的战斗
“哼···” 南抽了抽鼻子，眯起眺望海平面。 沿海的空气很湿润，带着咸气直通脑门，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日本他出生的那座海湾小镇。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极目远眺海天交接那一线是如此清晰。 “味道不对。” 南小声嘟囔了一句，落在尼尔森耳中。 “怎么？” “不是战争过后的味道。” 空气中没有任何杂质，没有尘埃与火药附着在鼻腔内的刺痛。没有塑胶，金属，机油与人体组织烧焦后混在一起的臭味······ “当然。”尼尔森取下眼镜，擦了擦。“我们的枪管都是凉的。” 南转身看着被占领的港口。 货区的龙门吊下，骑士团成员们正在忙着在吊腿上安装小型樱石炸药。不远处的机场跑道上，几十个人排成一排，三人一组，每隔三十米就往下钻一个孔，埋下炸药和**。虽然无法完全破坏机场，但至少能让飞机无法起降，这就意味着帝国未来一个月内的重建工作与补给将更为困难。通向港口的地下输油管道已经被几台月下翻了出来，撕的支离破碎。最远处的化工设施，引爆设施的安装正在同时进行着。人手不足，时间又紧，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的忙碌着。 虽说是突袭，虽说对方没有准备，虽说不是戒备森严的军事基地，但这里毕竟不是普通的民用码头，这里可是关系到帝国资源供给的半军事化港口。 仅仅几轮打招呼式的交火对方就放弃了自己的阵地，黑色骑士团的伤亡甚至保持在个位数，从俘虏数量来看，对方的战斗力要远远低于己方此前预计。 “闻起来像度假。”南皱起眉头。 “不好吗？” 南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 “···我们被盯上了。” “你觉得这是圈套？”尼尔森托着下巴，跟上他的思路。“用一个海港，引我们这个四百人的黑色骑士团分部进套？” 这个买卖怎么看都是万本一利，想出这个计划来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天使————当然，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我不知道···如果副指挥在的话······” 南叹了口气。 自己没有那种才能，他早就知道这一点。 那种瞬间看破迷雾，找到问题核心，顺应对方计谋反将一军的能力。 也许是在ZERO和副指挥身边待长了，有的时候甚至将这种不世之才，以及由此引发的奇迹视为理所当然。当发生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当自己能闻到空气中阴谋的气息却尝不出滋味时，这种挫败感愈发明显。 “我去布置防线，地面人员由你协调。”南说罢拉开俘获的吉普车门，跳上驾驶座。“将破坏工厂作为第一优先···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 ——————————————————————————————————————————————————— 哈迪·礼萨，在经历了那天前那命悬一线的对峙后，现在正带着手下们在海水淡化中心内安放炸药。 独自闯入控制中心，在失望至极的发现这里并没有当地人口口相传的游泳池后，礼萨为了泄愤向布满管道的顶棚扫了一梭子，误打误撞的引发了灭火系统。 大胡子愣住了，对于他来说，“下雨”并不是一个熟悉的概念。他对这种水以无数颗粒的形式降临的状态非常陌生。短暂的震惊后，压抑了一生，连他自己也不清楚的某种感情爆发了，扯开上衣，跪在地上的水坑里，张开双臂，疯了似得狂笑着。 水。 那么多的水，不是装在肮脏的陶罐中，不是那种浑浊的，每次只能润润嘴唇的宝贵液体。这里的水是那么清澈，永无止境般倾泻，理所当然的拍打在脸上。 弯下腰，自己的脸清晰的印在地面上···等等！！！ “出来！” 礼萨突然端起枪，冲着身边的控制台下吼道。 他刚才在水中的倒影里看到了之前搜查的盲点，有个家伙就藏在不远处的控制台下。 礼萨拉动枪栓，人影被子弹上膛的声音吓的一怂，迟疑了片刻，先是双手探出示意自己没有武装然后才缓缓爬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工作服的三十出头的布里塔尼亚青年。 ···布里塔尼亚人··· 礼萨用眼角一扫四周。 碍事的家伙都不在。 “耗子真是哪里都有哈。” 礼萨狞笑着，舔了舔嘴唇，缓缓走了上去。 青年向后退了一步，靠在控制台上没有退路。他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这个面目狰狞的家伙想要的不是俘虏。 “请···请不要杀我，我···我不是军人！我只是这里的工作人员，海水淡化中心的主管···拜托了···” “哎呦，还是主管。”礼萨尖笑一声，拧了拧脖子发出骇人的声响。 “真的！我的证件就在口袋里！唔！！！” 话没说完，礼萨已经一枪托砸在了对方的脸上，青年吃痛倒地。 “那你就更得死了···布里塔尼亚的杂种···” 明明有着多到用不完的水··· 那天，他跪在自己女儿的尸体前，将那只残缺不全的脚贴在脸上，心痛到仿佛要炸裂一般，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滚。但···无论怎么嘶嚎，自我惩罚式的去刨那片废墟值到十指迸裂······ 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人在极度脱水时，是没有流泪的富余的。 就因为这些外国来的魔鬼，夺走了他的国家，他的生活，他的亲人，直到最后···连自己为女儿哭泣的权利都剥夺了。 礼萨看着那个男人的脸。 痛苦，惊慌，恐惧，祈求···无辜，仿佛他才是受害者。 他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为这里的人们带来多少苦难。 他根本就不知道他从这片土地上榨取的每一滴资源，背后又有多少人因此而死。 一边进食着他人的血rou一边···心安理得的活着。 “告诉我···”礼萨在他面前蹲下，步枪挂在身后，用手枪顶住他脑门。“你睡觉会做噩梦吗？” “不···咳，咳，求你别···” “我想也是，你根本什么都感觉不到。” “求求你···” “我也许是坏人···不，我就是坏人。但是你···你是纯粹的···邪恶。” 枪声响起，礼萨转过身。 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是茫然。 翻看领口的吊坠，那里面是他和女儿的照片，小丫头挂在他脖子上，两人笑的是那么灿烂。 “娜辛···我马上就来陪你。” 礼萨亲吻了那张照片，喃喃说道。 “···爸爸···” 女孩怯生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礼萨瞬间整个人僵在原地，整个人一动也不能不动。 “···爸爸？” 那不是幻觉！！！ 礼萨颤抖的转过头。 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正跪在那个亲年身边，不知所措的晃动着他父亲的尸体。 仿佛深处梦境一般，礼萨缓缓转过身，目光呆滞的看着这一切。 女孩抽泣的声音渐渐停止，她终于接受了她父亲已经死去事实。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凶手，那眼神···恨不得将对方碎片。 那是在他梦境中萦绕，业火一般，折磨他到今天的眼神。 礼萨低头看着手里的枪。 我做了什么？ 这是···报应吗？ “···你···叫什么名字？” 礼萨单膝跪下，用憋足的英语轻声问道。 “······” “我···不知道，那是你···” “······” “嘿，我···” 刺耳的警报声打断了礼萨，整个控制大厅瞬间被警示灯染的通红。 【东北方向侦测到二十一个飞行单位，速度300，不是帝国常规战斗单位，预计到达时间，十五分钟。各单位加紧作业，十五分钟后无论作业情况如何立即引爆】 尼尔森的声音将礼萨拉回了现实中，他楞了一下，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得按住耳麦。 “否决！取消引爆！重复！取消引爆！” 【礼萨？我没时间听你···】 “这里有平民！重复！这里有个孩子！” 【否决，任何状况不得改变计划。】 “听着！尼尔森！这里，有个，孩子！！！” 【各单位加紧作业，十四分二十秒。】 “去死吧你！！！” 礼萨一把扯下耳机摔在地上，用靴子碾的粉碎。 “嘿，这里就要爆炸了。”礼萨向女孩伸出手，眼神中带着恳求。“我们没时间了。” 女孩依旧不说话，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泪水，那是烧红的刀刃一般，要把对方心脏剜出来的眼神。 “你···你还太年幼，你不能死在这种地方···” “······” “求求你······活下去···” —————————————————————————————————————————————————————— 布兰德利看着驾驶舱内的屏幕，眼神中满是失望。 只有六十来台，对于他这种级别的战士而言，连热身都勉强，更何况还都是些只能在地面上爬行的过时机体。 己方已经飞入了对方的极限火力范围，港口内火光四起，试图构建起火力网阻止他们。可惜，地面火力对于三维作战，又是灵巧著称的kmf飞行单位而言威慑力几乎为零。更何况在这个距离上，子弹的飞行时长几乎能达到十秒，又有引力的影响，只要不是在空中打盹那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中弹。 身为圆桌骑士，他驾驶的机体当然也不是凡物。 帕瓦尔希（Percival）理所当然的也是独版的异端机体，专为驾驶员量身打造，属于突入强袭类的机甲。右腕配备有可作为钻头使用的勾爪，盾牌上则有导弹发射装置，腿部装备了2门强子炮，头部则配备了偷袭用的勾索。 相较于其他配置，帕瓦尔希手上那长长的爪子显得很多余，那更像是布兰德利的娱乐设施。毕竟，相比一枪打爆对方，还是用钻头慢慢钻进去更能享受对方的惨叫不是吗？ “那么，女士们，你们负责装甲单位，我得去找点乐子了。” “是！” 下达完命令，布兰德利将原本松松踩着的踏板一踹到底，机体速度暴增。灰色的机体一头扎进了对方的火力网中，一整眼花缭乱的闪避动作后魔术般的穿越了对方的防线，目的地直指机场，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以坠落般的架势硬生生的砸在了机场中央。 正在埋设爆炸装置的地面部队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近一些的直接被冲击波震死，远处的的则被子弹般的碎石撕得粉碎。机体脚下的地面爆出蛛网装的裂痕，血迹向四周溅射，从上空俯视，仿佛一朵玫瑰凭空绽放。 别说身为圆桌骑士，即便是普通驾驶员，这种仗着机甲优势屠杀步兵的行为也是为人不齿的。 但布兰德利根本不在乎，不，应该说正因如此他更加享受。 帕瓦尔希扬起双臂，感恩似得看向天空。 身后，女武神们姗姗来迟，与黑色骑士团的防线战作一团，终于，随着爆炸的震动，第一台机甲化成一团火球。 “···哈？” 布兰德利看着屏幕上的LOST标识，不解的挠了挠脑袋。 “帕梅拉机，击坠！” 喂喂喂，什么情况？这是在开玩笑嘛？FIRSTBLOOD居然是自己这边交出来的？ “杰奎琳机，击坠！大人！这两台跟别的不一样！” 电波中的女孩声音显得很惊慌。 那两台“不一样”的机体，正是南与朝仓健儿所驾驶的月下。 虽说技术所限，黑色骑士团依旧没有能力大规模换装浮空机体，但经过富士山一战，在经过了几乎被一台飞行机体全灭的惨痛教训后，以ZERO和副指挥的智慧怎么可能不去研究相应的战法？ 在经过与高文的对战后，伊兰意识到这家机体本身并没有当时感觉的那么可怕。它的弱点非常明显，只不过驾驶员的geass完美弥补了机体的缺陷。 一对一，它根本不是兰斯洛特的对手。 对付空中单位最重要的编制，以火力小组与对战，形成局部的以多打少，而不是让对方各个击破。 只要能组成三人以上的小组，拉开战场，不断移动，机体向四周分散而火力向中心聚焦，那么总有一个瞬间，在敌人的盲区里是会有自己人钻进去的。 显示器可以360度监控，但驾驶员，不管是谁都只有两只眼睛。利用敌人射击的位置相对固定的瞬间，从这个盲区内开火则会有很大的可能性击中对方。 这个计划理论上是可行的，但有一个问题————与敌人正面对峙的驾驶员几乎必死。这种以命换命的战术放在别处是疯狂，但在黑色骑士团，这是日常。 他们在加入前就已经有了觉悟，他们在模拟器内，在演习时就已经“死”过无数次，他们在日常生活中，不断被灌输的献身的思维，与敌人同归于尽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南与健儿，他们更有着完全不同于他人的境界。他们可以不依赖同伴独自与敌人纠缠，鬼魅般的行动让敌人几乎不可能预判对方下一秒的位置，出其不意的冷枪又让空中的敌人时时刻刻处于极端紧张的状态。 “健！” 空中的机体弹夹耗尽，为了争取再装填的空隙向南射出钩锁。 月下抽出佩刀将钩锁斩落，松开扳机，刀刃上的锯齿停止转动，双手反握剑柄利用机体全部的重量将对方的缆绳钉入地下。 健儿会意，驾驶机体从南身边窜出冲向敌人，一把握住缆绳。剧烈的摩擦，火花从掌心迸射而出，战刀横握身前，擦着缆绳滑向前方，在敌人被拽回地面的一瞬间，火光闪烁，女武神被从胸口一分为二。 第三架。 战况···不容乐观。 就在两人合作干掉三台机体的时间内，己方已经损失了十五台。 其余众人没有一台击坠入账。 这是他们第一次与浮空机体交战，无论之前经过多少的模拟练习，真正碰上了还是免不了手忙脚乱。 对方绝非泛泛之辈，从驾驶技术来讲都是精英级别的，机体也不是帝国的量产型，性能明显高出同类一截。 无论两人如何努力，战损都比都在不可逆转的急速扩大。 而刚才那台快的不可理喻的机体还没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