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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九章 陇晋纷争夜未央之宇文突起

    河曲行营大帐,酒肴烹香,热气腾腾,侯莫陈悦安排的杀手此时也已恭候多时,更是杀气腾腾。

    客人到来,侯莫陈悦十分热情地接待贺拔岳,一再表示自己的部队坚决服从大都督指挥。等这次宴会结束,立即领兵北上,讨伐曹泥,创立头功,云云。贺拔岳见侯莫陈悦说得如此慷慨激昂,十分高兴,认为此人值得结交。双方频频举杯,开怀畅饮。

    酒过三巡,侯莫陈悦突然变了脸色,手捂肚子,痛苦得很,发出“哎哟哎哟”的呻吟。总司令此时正是表示自己关心部下的时候,贺拔岳俯身过去关切地问:“悦兄您这是怎么啦?”

    侯莫陈悦痛苦地说:“我这胃子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吃一点生冷的食物就要拉肚子。大都督您继续饮酒,小的实在不敬,失陪了,这就去上趟茅厕。洪景我儿,快来为大人敬酒。”

    元洪景是侯莫陈悦的女婿,应声从帐后出来,走到贺拔岳身后。贺拔岳对元氏毫无警惕,恭身相送侯莫陈悦去入厕。元洪景顺势挥手一刀,贺拔岳血溅三尺,身首异处。可惜,二十八岁的贺拔岳就因不听良言,枉自送了性命。

    假装肚皮痛的侯莫陈悦刚刚走了几步,听见杀人声,转身回来。此时,贺拔岳的将领们见主帅被杀,尽都惊恐不安。装肚皮痛的家伙此时自然是肚皮也不痛了,大声说:

    “我受皇帝的密诏,在此诛杀逆凶,罪只在贺拔岳一人,各位将军不必害怕。”

    众将领听了这话,这才放心。侯莫陈悦安抚好众将领,一面派翟嵩返回晋阳,向高欢报告斩杀贺拔岳的消息,一面引兵向陇西进发,在西北军事要地水洛城驻扎。

    贺拔岳的部队被遣返,四散逃亡,只有赵贵、雷绍二人前往晋见侯莫陈悦,说自己是贺拔岳的乡邻故人,请求赐还贺拔岳的尸体,予以安葬。侯莫陈悦感念二人忠义,送还尸体,馈赠一笔不菲的安葬费。二人背回主子的尸体,选了一块好地,予以安葬。

    贺拔岳死后,其麾下各部将佐群龙无首,十分恐慌,众人召开会议,推选最年长的都督寇洛为首领。寇洛也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素无人望,不能服众,执意辞去高位,请众人另推贤者。

    赵贵是宇文泰的好朋友,就对众人说:“宇文夏州英略冠世,赏罚分明,远近归心,士卒用命。也许只有请他来雍州主持军务,才能成就大事。”

    众将佐听了这话,仍然犹豫不决。毕竟,宇文黑獭只是个二十三岁的小伙子,要让他出任关西大行台、大都督,这是一笔很担风险的投资,前景并不看好。

    众人成了无头苍蝇,一时乱作一团:有的将佐建议部队东迁,投靠贺拔胜;有的建议回到洛阳,任由朝廷改编。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赵贵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向杜朔周使了个眼色。

    杜朔周勇武蛮横,各将佐历来都很惧怕他。他突地一声站出来,瓮声瓮气地粗野着嗓子吼住众将:

    “议来议去,议了半天总没个决断,还议个鸟!你们说的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今日之事,非宇文夏州不能胜任,你们此时都听从赵将军的,我这就单骑快马去迎接宇文泰来平凉。”

    众将佐经杜朔周一锤定音,这才无可奈何地各自回营,布置防务,等候宇文泰来接管平凉。

    宇文泰听杜朔周报告了贺拔岳的死讯,大哭失声,说:“贺拔公一定是中了高欢的离间计。我若不杀侯莫陈悦这小子为大都督报仇,誓不为大丈夫!”赌咒发誓,信誓旦旦,宇文泰这样的表演,其目的是为了安抚人心。

    宇文泰安抚好杜朔周,做出一副整装待发、急于要去为贺拔岳报仇的样子,其实却犹豫不决。从内心深处来说,要宇文泰丢弃苦心经营了几年的统万城去和侯莫陈悦抗争,他内心实在不舍。当年赫连勃勃就是因为经营统万城,成就了王业。成功的先例激励着他。宇文泰一时拿不定主意,召集部属们商量,何去何从。

    太中大夫韩褒说:“此正是天授雍陇与明公,您怎么还犹豫不决呢。侯莫陈悦只是一井底之蛙,明公挥师前往,必可一战而擒之。”

    众将军认为韩大夫吹牛皮,就有将领担心地说:“侯莫陈悦屯兵水洛,离平凉不远,又收归了贺拔岳的部众,要扫平他是很困难的事,不如暂时按兵不动,静观待变。”

    杜朔周粗人粗语:“你就只晓得按兵不动,等到你睡醒了,只怕小米稀饭都凉了。”

    宇文泰笑了,挥手止住杜朔周的粗俗:“侯莫陈悦既杀害大都督,如果是一个军事家,正应乘势直据平凉,而他却屯兵水洛,足见得是个不会用兵,胸无大志的匹夫。我们此时应该顺势而动,早动容易成事,机不可失。”

    众将军认为宇文泰分析得有道理,都点头认可。意见统一之后,宇文泰传令各军,回营准备向南出兵。

    夏州首望都督(统万城城防司令)弥姐元进自视甚高,十几年跟随贺拔岳鞍前马后,对其他人谁也瞧不起。贺拔岳被杀后,他根本就没把比他小十多岁的小将宇文泰放在眼里,于是,指挥自己的警卫部队,准备在天黑时动手,杀掉宇文泰等人,投靠侯莫陈悦。行动方案准备得无懈可击,宇文泰小命堪忧。

    没想到成事在天:警卫兵中有个小兵是副将蔡祐的外甥,知道舅舅深得宇文泰信任,就将弥姐元进暴动的消息报告了舅舅。蔡祐听到这惊人的消息,立即向宇文泰报告说:

    “元进此时与刺史大人离心离德,他准备在今晚暴动,对这样的家伙,只有一斩了之。”

    宇文泰听说屁股底下的地雷就要爆炸,急忙召集刚散会回营的将佐们,说是情况突变,请到会议室聚商。几名主将刚刚坐下,宇文泰就严肃地说:“侯莫陈悦逆乱,我与诸将出兵讨伐,你们既已同意这次行动,就不该在会后另搞小动作。”众将大惊,纷纷为自己申辩。

    蔡祐身着铠甲,手持利剑而入,怒目圆瞪地说:“上午开会的决议,下午就变卦,这样翻覆无情的家伙,还算人吗,我要一剑斩此jian人之首。”众将军纷纷跪下表决心说:“我们可都是愿意听从刺史大人指挥的!”

    蔡祐一把抓住跪在面前的弥姐元进,怒骂:“我说的翻覆小人就是你!”不容许对方分辨,手起刀落,一刀斩杀了弥姐元进。众将军见势不好,纷纷拔出刀剑,眼看就要造成内讧。

    宇文泰为了收拢人心,急忙对愤怒的众人说:“弥姐元进准备暴动,要杀我们众人向侯莫陈悦献礼。”众将军放下心来,都表示此人确实该杀,从此以后跟着宇文将军绝不变心。宇文泰高兴地拍着蔡祐的肩膀说:“你救了我们众人的命,本刺史自今以后愿收你为干儿子,你愿认我为干爹吗?”

    尽管两人年岁相仿,在我们今天看来,这样的提议是件很难堪的事,除非是恶搞。蔡祐却不那么看,毕竟有奶便是娘,宇文泰身上无奶但手中有权,今后的前途不可限量,跟着他今后就是抱住了一棵摇钱树。蔡祐素来就敬服宇文泰,此时果然双膝跪地,脆生生地叫了声:“干爹!”不消说,黑社会拜干爹这一套,有骨气的将军对蔡祐的举动很是不齿。

    高欢听说贺拔岳已死,急忙派长史侯景率领五百轻骑兵前往平凉。要此人前去安抚余众,招降纳叛,扩大自己的武装。

    侯景这人历来就是个不愿屈居人下之人,他早就有了当西北王的野心,嫌带领的人马太少,就忽悠高欢说:

    “西北余众尽管群龙无首,但侯莫陈、宇文泰皆是雄心齐天的人物,我这几百人的队伍恐怕弄不好就是去送葬的,如果被他们吃掉,那岂不是一次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的买卖?”

    高欢和尔朱荣一样,岂是轻易简政放权的大王,自然从侯景的话里嗅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高欢佯装不知,安慰他说:“西北诸人没人敢对你无礼的,侯莫陈悦正投靠本王,宇文黑獭羽冀未丰,更不敢捋本王的虎须,你就放心地去吧。”

    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侯景见骗不了高欢,只得带领五百人的骑兵部队,匆匆往西北疾驰。一行人飞驰到安定郡,偏偏在这里就遇见了宇文泰西行的部队。

    宇文泰急于收拢贺拔岳的残部,率领部队西行,此时刚刚驻扎休息,正在吃午饭。他和几位将军在餐桌上狼吞虎咽,正在大快朵颐的时候,听说侯景率领骑兵追来,宇文泰刨掉碗里的食物进嘴,跃上战马,冲出大营,准备杀敌。

    侯景见宇文泰勒马挡道,气势汹汹的,完全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侯景这人也是个很善于变脸的家伙,恭身施礼说:“高王遣长史侯景西去平凉,安抚贺拔岳部众,我们只是路过,并非和小将军过不去。”

    宇文泰张嘴喷出尚未吞咽的食物,厉声说:“贺拔公虽死,宇文泰尚在,平凉道途远阻,何劳你来安抚。”

    侯景一看宇文泰的部队军容齐整,自知这五百骑兵决非其对手,急忙申辩说:“高王派我前来,敢不从命。我不过就是一支箭,任由别人放射。”说完,在马上再次恭身施礼:“就此别过。”率领骑兵部队灰溜溜地原路返回,向高王交差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