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起航之处
“你还记得，五年前，你从昏迷中苏醒，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无名的山丘上，雪白的墓碑与简单的小土包又多出二十个，这里掩埋着二十六个只拥有了短短十来年生命的孩子。为了艾隆纳耶人的未来，为了执行统合部的事业，在计划开始之前就已经有二十六个家庭破碎不堪。小山坡上长满了鲜花，这是活着的人唯一能做的事，而这种事除了给自己的心灵一个慰藉外再无他用。 “哪一次？”光逝侧过头看向哈维，回问道。 “其他人都被清除了记忆的那一次。” “不，不记得了。”光逝摇摇脑袋，“我不可能记着我说过的每一句话。” “你说‘我失去控制了，我可能要死了’。”哈维笑着说，“伊莱莎告诉你‘不，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你会活得好好的’。” “每个人都有犯傻的时候，用得着当成聚会段子一样记下来吗？”光逝耸耸肩，“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个可悲的小混蛋。” “现在呢？” “用你们的话来说，可悲的大混蛋。” 哈维又一次笑出了声，但没有持续太久：“我是说，现在你能好好和滢建立连接了吗？” 光逝皱了皱眉毛，有些不情愿地说：“你已经看见过了。” “是的，只是从没看见过你们同时出现过。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有机会问，那就是和汐或者滢交谈地时候是什么感觉？” “相信我，不如去酒吧随便找个妞来的愉快。”光逝回忆道，“她们会比兄弟姐妹更了解你，然后会无情地用各种让人尴尬地小事情来嘲笑你。” “比如？” “比如你需要用右手解决一下生理需求的时候就要仔细掂量掂量这几秒钟的爽快值不值得用长达几小时的挖苦讥笑来换取。”光逝说，“所幸境界守卫的性需求不怎么强烈。” “我还以为你可以用她们来满足生理需求呢。” “就像一个正常的男人绝对不愿意和另一个男人上床一样，就像真正的孪生好哥哥不会对meimei产生欲望一样，就像普通的狗不会想强jian猪一样，”光逝一口气列举了三个例子来表示自己对这个问题的无奈，“我们是同一个人。” “好吧，让我们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哈维说，“你能陪我走一走吗？” 光逝点头同意，从山丘上跳下来，跟上哈维的脚步。他们沿着野外障碍长跑训练的小道往前走，时光仿佛在倒流，光逝不愿承认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是此刻他的确看见了那一个个懵懵懂懂地小孩从眼前跑过，教官在两侧拿着电磁鞭大声呼喝。他还看见了那个将奶啡色长发扎成散马尾的漂亮女孩偷偷拉扯着同伴，教其他人如何帮助同组成员又不被教官发现。 滢说她是光逝仰望的太阳，这不对，只是他从未反驳过，大概自己的确也被她吸引了吧。 重武器射击场就在前方，光逝在这里第一次遇见了被锁住十七年的滢，他至今还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从未感觉到她。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她的确了不起，独自一人呆了十多年竟然还没疯。 叶山说滢是他内心的黑暗，光逝觉得她更像是自己心中的恐惧，直到现在他也不怎么愿意和她面对面。她主动而且善变，没有人能琢磨出她的笑颜后隐藏着怎样的恶意，或许只是想在弱气的A108的饮用水中放一把盐，或许是在思考如何将光逝干掉取而代之，以解心头之恨。 即使如此，她也是我的一部分，前提是我能代表“真我”。 我能吗？ “创世纪00会留在这个地方。”哈维终于打破了沉寂，“也许有一天你还能回来看看。” “执行统合部……真的要……”在见识了执行统合部各种各样远超七大氏族科技水平的造物后，光逝还是对执行统合部将会完全消失这一点表示怀疑。 “如果我们原本就不打算离开，那你现在仍然还生活在那个贫民窟，成为强盗，诈骗者或赏金猎人，有朝一日突然丧命，被抛尸荒野喂狗。而你那可怜的meimei不会活过那个冬天，更别说在伊休那接受高等教育。”哈维说，“这个世界每一件事总是关联着另一件事，不可思议，又理所当然。” 光逝抬起头：“如果我有生之年能再次来到这里，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如果你能再来创世界00，只说明一件事：你的守望已经结束。” “我的……守望……”光逝喃喃低语，“那它什么时候开始？” “三十个小时后，当你的步入梅丽尔星盖比约学院的年度医学奖发布会大厅时。” “你不提我倒忘了，我的那篇论文叫什么来着？” “……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开玩笑的。我只是感叹七大氏族的档案对执行统合部来说简直就是一张空白支票，随便就能往上写几个名字，比如把一个从未参加过医生资格考试也没有工作经验的小子变成一次性就考过所有医学测试并且考试中所用到的论文还能进入医学界高等荣誉奖项候选的天才医生。” “那么，你想自己去参加医学考试？然后自己再写一篇论文？” “不，免了，我不喜欢麻烦。” 他们继续往前走，C区与D区的野外训练场很快被他们抛在脑后。 “你不觉得，我们这个种族的幼年期与其他生物按比例比起来太短了吗？明明有超过两百年的寿命，身体却在出生后二十年就几乎停止生长，算是步入生物意义上的成年。” “有更多的青春可以挥霍，有什么不好？当五十年的小屁孩才是悲剧。” “十年光阴弹指即过，而当初挂着鼻涕的候选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总感觉的我们走得太快，”哈维感叹道，“我总觉得他们还没有准备好。” “等你有了孩子这种感觉应该会更强烈吧？如果你一天到晚带着这种心情不停地在你孩子耳旁念叨，估计能烦死他。”光逝将手伸进兜里，摸出了那枚硬币，“硬币说实话还捏在手里呢，为什么要畏缩？” 哈维盯着那枚硬币，眼里的感慨又多了几分。 “这一面代表七大氏族会按照执行统合部的期望走向美好未来，烧焦的一面代表境界守卫会失败。”光逝在确定了硬币两面所代表的结果后，匆忙地将硬币抛起。就像十年前的那天一样，硬币飞快地旋转着上升，达到顶点，又加速下落，然后被光逝一把抓住。 他摊开手掌，烧焦的一面朝上：“噢，真不是个好兆头。” 哈维会心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光逝又将硬币抛了出去。 “这一次，”他抓住硬币，“就是银色的一面朝上了。” 正如光逝所说，纪念币以银色的一面朝上，好好的躺在他手心。 “这不就是你们征募我到境界守卫的原因吗？确保掷出的硬币正面朝上。”光逝右手稍微一转，硬币便消失不见，“而这，正是我的拿手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