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失败
猜对了。 光逝咧嘴一笑，尖锐的牙齿反射着寒光，达到目的让他感到心满意足。冰湖的另一边，精英形态的汐就站在那儿，这种感觉十分新奇，他读取不到她的内心。但是，他能从汐的脸上找到动摇与不安，她总是不懂得享受变化，他们之间果然存在某种被无限扩大的区别。 A155的表情也让他感兴趣，除了惊讶外，她还流露出了本该如此和感到有趣的表情，与她平时的作风有些不符。 没等光逝仔细思考，冰湖四周的保护墙被撤销掉，哈维在扩音器中示意两组人员上前。说起来，Z组作为boss队伍，还是第一次走上冰面，地形上的不熟悉也算是送给了A组一个优势，她们到底能不能抓住机会就不得而知了。 “第一个目标？”Z146低声询问队伍的第一个重点攻击对象是谁。 “否定先攻，我们对场地情况不熟习，首要保证不减员。”光逝说。 “收到。” 双方队伍都来到了冰湖旁，比起毫不犹豫就跨上场地的A组，光逝与他的组员经过了短时间的试探后才确信冰面能勉强承受他们的体重。这个场地极大的削弱了力量和吨位在初期造成的影响，双方在没有占据木桩支点前根本不敢肆意发力，不小心就可能震碎冰面。 两组成员站定，投影到空中的全息倒计时表示五秒后竞赛开始。趁着这个空当，光逝的目光快速扫过A组的七人，并对她们重新作出评估。与Z组都是用标志性的厚长刀作为驱动武装的表现形态不同，A组的驱动武装形式更多样化，除了作为主力的长刀外还有铳剑，机械弓和能转换成棍子的长鞭。 嘟！ 全息影像在所有数字都变成0时猛然消失，冰湖上的十二人就像炮弹一般冲了出去，冰渣碎屑漫天飞舞，有一些地块甚至产生了裂纹，根本不可能再经得起第二次踩踏。不过这不要紧，他们之后也不可能移动到边缘地区，因为那已经意味着失败，就算冰面没有问题也迟早会掉下去。 A组一开局就给光逝带来了惊喜，他根本没法观察出对方的首个目标到底是谁。这几个女孩子终究是普通的女孩子，比起让她们反复进行队列训练来培养默契与团团队协调度，还不如让她们学习跳舞更有成效。现在，光逝的推论得到了证实，A组此刻表现出来的整体性虽然在细节上稍有不足，但考虑到她们只进行了不到半个月的练习就达到了现在的程度，已经是非常出色了。 双方都通过了第一排支点木桩，接触将发生在一秒后。就在这时，A组突然从中分开，原本的楔形阵变成了三一三的V字包围阵型，两个三人小组牵制位于光逝两翼的Z组成员，而汐则直奔他而来。 很好，就让我们来看看，到底谁在战斗技能上更胜一筹吧。光逝迎着汐冲了上去，对方翻转长刀压低重心，准备仿照坐姿拔刀进行突袭，可光逝的反应速度更快，抬脚踩在刀柄上，将刚刚拔出来一小半的刀又给摁了回去。光逝迅速收回脚，一记低段踢后跟着中段踢接着又打了出去，汐用左手拨开第一击，又拧身闪开第二击，顺势向光逝的防御圈中抢进。 光逝自然不会将自己薄弱的侧面与更加脆弱的背部留给敌人，在汐近身的同时也向前方紧迈几步，和她划出一个小圆，交换了方位。两队的ACE换了方向，其他组员为了保持阵线也跟着开始换位，这也是最考验双方团队协作的地方，不能蛮干，不能只顾着自己，在保持自身存活的情况下掩护站位靠后的队友转进。 A组的表现没有让任何人失望，最让人惊讶的是，原本应该作为被重点掩护对象的持铳剑的A155与用机械弓的A019竟然在这一过程中作为主要火力压制成员，将Z组其他四人打得缩手缩脚，成功地保护其他四个队友迅速转移到位后也根本没有要跟进的意思！ 真大胆，光逝看出来她们的计划了，不由在心中赞道。从第一场比赛到现在，大家都是秉承着先集火一个人的理念在战斗，而此刻，A组的女孩们是想以155与019作为诱饵和牺牲品一次性干掉四个Z组精锐。 他还以为汐是个心慈手软的家伙，没想到也会有这样的决断。如果这是真的战场，155和019可能就此死亡的话，汐还会做出同样的判断吗？光逝不知道，他并不讨厌未知，倒不如说未知越多他越容易找到乐子。 可是，汐能拿出两个牺牲品，自己就不行吗？ “183！”光逝喝道，仅仅只是喊了一个编号，Z183和其他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转身带头向155与019扑去，汐和其他近战组员正准备快速解决掉留下来的183后追赶并夹击Z组。但183并没有迎战，他刀锋一转，对着地面就是一刀，一尺多的冰层被覆盖着高温等离子流的驱动武装像烧红的铁棍捅黄油一般迅速融化，183从左到右一划拉，整个冰层中心瞬间分崩离析。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Z183自然逃不过掉进水里的命运，但A组却被他逼得连连后退，离开这危险区域，这样做的后果就是155和019在光逝的带头强攻中被推倒出局。 和光逝预料的一样，155与019在四个超级精英的围攻下没撑过十秒就被缴械并击倒，然后在细胞无人机的牵引光束下和183一样被拖出场地。 一换二，不赚也不亏。 “疯狂地打法。”暮末评价道，“060的战术也很冒险。” 哈维表示基本赞同：“060是个好孩子，但和Z117这样的疯子交手，要么就用稳妥战术拖垮他，要么就比他更激进。鉴于060不可能比117更冒险，所以她的失败是一开始就注定了的。看，第二阶段开始了” 第一次接触勉强打成平局的两组现在又从静止状态进入移动中，因为中间的场地已经被183摧毁，所以双方都沿着最外层的柱子行进。如果A组现在仍然保留有远程攻击单位的话就占大便宜了，可惜现实没有如果。 光逝可没有耐心配她们绕圈子，他再一次展现了近乎疯狂的激进：他忽然停止了绕圈，向着湖面中心的破碎区域冲去，其余三人也分成两边向A组包围。眨眼间，光逝就已经来到破碎区边缘，猛地纵身跃起，像只袋鼠一样轻松跨过了中间大约十米宽的水域。他脚下的冰面根本吃不住起跳力量又一次分裂，而落点处的冰面同样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重力势能而碎裂。 但光逝没有掉下去，他的落点处正好是一根加固过的木桩，虽然脚被浸湿，不过只要身体没掉下去就没问题。原本就不怎么大的场地在这番折腾下变得更惨不忍睹，就算是A组想要规避这次接触也不可能了。 汐很快就作出判断集中力量突破Z146的一边，说不定还能将他打落水里。这也是无奈之举，她知道无论A组与哪一边接触，光逝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扑上来夹击。 结果也正是如此，当A组冲向Z146时，蓄势待发的光逝就像扑向羚羊的饿狼般跃起，高举长刀劈来，毫不在意他的行为可能会造成另一次场地崩塌。当前确定能与光逝匹敌的就只有汐了，见他开始进攻，汐不得不撇下146来阻挡另一个自己。 “输了。”暮末虽然比不得这些强化过的精英体厉害，但他对战斗的敏感和经验是这些孩子们的无法比拟的，见汐准备硬抗光逝兜头一斩，他便断言道。 不需要哈维问为什么，结果就已经展现在眼前。光逝那来势汹汹的一击在与汐刀剑相触的一瞬间化为乌有，他只是轻轻在对方刀刃上一点，借力翻转，眨眼间就落到了汐的身后。后者连转身的机会都没有，光逝倒转刀柄猛击其后背，让她失去重心后抬脚踏在她反膝关节处，轻易就让汐跪在地上，然后运足力气一记摆拳轰在她脑侧，即使打不晕她也会造成短时间的恍惚。 接下来的工作就简单多了，光逝只需轻轻一推，汐就滚进水里，被判出局。 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他真的觉得他和汐是一个人吗？”暮末嘀咕道，“这下手也太狠了。” “他就这德行，”哈维说，“也只有这德行才能在以后保证计划不会走入歧途，结束了，A组的小姐们即使竭尽全力也没法挫败Z组，这也在情理之中。” “等等……”暮末叫住了站起身来准备离开的哈维，“我们有在湖中放染料之类的东西吗？” “啥？怎么可——”哈维还以为他在开玩笑，但当他转过头来的瞬间就发现，情况……好像有些不妙。 原本应该清澈见底的湖水充斥着黑紫色的混沌光芒，其中蕴含的原能让哈维这种不怎么敏感的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强大而暴虐。忽然，湖水令人费解地像是被拨开的草丛一样分到两边，黑紫色的火焰从中升腾而起，如同地狱的大门被不小心开启。 只是走出地狱之门的不是手持镰刀的灰衣死神，而是一位穿着能托显出劲爆身材几乎只挡住重要部位的黑色皮衣的少女，那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的妖娆与汐的气场截然相反。 “这就是……” —————————————————————————— 黑暗面。 光逝紧盯着漂浮在半空中的少女，攥紧了长刀。他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如果他和汐分成两个个体，那么滢会跟着哪一边？答案很简单，她会跟着意志薄弱的一边，而那绝对不应该是光逝。所以当前的情况并不让光逝感到吃惊，但是…… 他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停地颤抖，是根本不应该存在的恐惧。这就令他感到吃惊了，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对滢感到恐惧？不应该如此，有什么理由才能害怕自己？ 其他人也纷纷停止了动作而看向突然出现的滢，然后又瞧瞧戒备状态的光逝，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训练场看台上的人没挪地方，也没圣堂武士冲下来干涉，这是不是意味着情况仍然在哈维他们的掌控之中？最好如此，因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光逝可保证不了。 “退后！”他抬手一挥，示意A组与Z组的人都离开场地，他必须，同时也非常渴望独自面对眼前的“敌人”。光逝拥有的权限是整个境界守卫中最高的，正常情况下可以对所有境界守卫下达指令，即使是不那么喜欢他的人也必须服从。 当所有人都退到训练场边缘时，一直用好奇的目光环顾四周的滢终于说话了：“刚才那几下好疼的呢小光同学，你就是这么怜香惜玉的？” 光逝沉默不语，双手横握长刀举至齐眉处，压低重心积蓄力量再次进入战斗状态。 “喔？这么直接？哎呀呀，果然最了解我的还是我自己呀。”少女肆无忌惮地欢笑着，“那么，懂我的小光同学哟，能不能顺着我的意思，就这么去死呢？” 光逝完全没能搞清楚滢的行动机制，就看见她随手一挥，一道黑紫色火焰离开了主体如同鞭子一般抽了下来，他不敢随便与之相触，连忙向右滚翻闪避。刚完成了一半动作，光逝就感觉到不对劲，下意识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四肢都落在一个漆黑的圆圈里，他想逃，可是太晚了。 轰！ 黑圆就像地雷一样炸开了，更多的火焰从地狱里泄露出来将光逝完全包裹吞噬，撕扯着他的躯体和神经，那种疼痛比纯粹的高温灼伤厉害百倍，即使意志坚硬如钢铁的境界守卫也不能抵挡。正因如此，活了十七年的光逝发出了人生中第一次惨叫，他被彻底击溃了。 烈焰弥散，光逝再也站不住脚而跪倒在地，因为受伤过重，身体开始自动关闭耗能超高的精英形态，多余的部分迅速坏死脱落，就像蛇脱皮一般向基础形态变化。疼痛和受伤状况已不是光逝心中关心的问题，他震惊、愤怒、迷茫，不对，这不对，真我绝对不会失败，失败的只有伪物，失败的……就是伪物。 “这就站不起来了？小光同学你比我想象的要脆弱多了嘛，简直就是不堪一击，刚才打小汐的气势哪里去了？”滢讥讽道，“啊，我知道了，是因为你完全搞不明白所以才沮丧的吧？就像一路顺风的天才突然遇上一个比自己更厉害的人才，那种挫败感，是不是很折磨人呢？” 光逝低下头，他和滢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但他不喜欢落入下风的感觉。当他想好反击的话抬起头来时，滢那张女王气的娇媚面容却近在咫尺。她是怎么过来的？光逝思考的时间不过三秒，滢竟然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跨过了二十米的距离来到他面前？ “你锁了我十七年，整整十七年独自徘徊在黑暗中，没人陪我玩，没人和我说话，只能用那些被你认为无用的记忆消磨时间。”滢几乎是伏在他身上低语，看上去如情人间的幽会，“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你是否有听见过一个可怜的小女孩的哭喊？她祈求着和你共享欢乐的时光，但你对此回应全无，无论是祈求还是怒骂，你都视而不见。” 谎言，全部都是谎言，光逝从未记得成为境界守卫候选人前还与滢有过接触。 “为什么拒绝我？我当初不明白，幸运的是我终究还是知道了，那就是因为你总是仰着头，看向闪亮的太阳，从不关心太阳之外的事物。你羡慕太阳的光和热，你这个可悲的混蛋却总是不想承认，对你来说，汐就是——。” “闭嘴！”光逝一记头槌正中滢的面门，她成功的挑中了他的敏感神经。 中招的滢闷哼一声，放开光逝倒退了好几步，狐媚的微笑一成不变：“哦，不错呢，就是这个表情，只有你这样，我才能毫不犹豫地杀掉你呢。” 光逝虽然退出了精英形态，但经过特殊手术处理的躯体比普通人仍然要强大不少，他向前扑击，捉住滢的脖子闪电般出拳揍在她脸上。暴怒之中的光逝根本就没考虑这么轻松就击倒了滢是不是有些奇怪，他将女孩提起来，又用膝盖狠狠给了她小腹一下。 “看，你并不比其他人更特殊，相反，这五年间别人都在成长，唯有你原地踏步。”滢好像完全没有痛觉一样忽视掉了他的两次重击，面不改色的继续道，“明明渴望着充实却像个孩子一样把自己往悲痛里塞，如果伤害自己与大哭大闹就能引起重视得到解脱，那我岂不是早就解脱了？” 现在她几乎都说错了，其实她根本就不懂，别被她控制住场面。光逝明明意识到了滢的漏洞，身体却已经停不下来，他将滢举过头顶然后扔向冰湖，后者如蜻蜓般在水面一点，轻松化解了所有的冲击力，稳稳地落在一块浮冰上。 “你可得好好感谢我，愤怒对你来说可是奢侈品，每隔好几年也许才能体会到一次。”滢抬起手，原本消散的火焰再次升腾而起，“而挫败感就更难感觉到了吧？” 来自地狱的火焰再次席卷而来，只是这一次，光逝没能再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