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锦衣返乡,母子之情(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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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蓟县之中见过了刘虞,刘备等人打马向南,直奔涿县而去。 昼行夜歇,此时他们相距涿县大概还有一日路程。 张飞瞒着刘备偷偷让一骑先行回返。 “益德,你这是何意?” 与他们一同回乡的只有数十骑,刘备虽然数术不好,可如今队伍之中少了一人他又如何能不知。 张飞倒是也不遮掩,笑道:”这些年兄长对县里人也算不差了。如今兄长荣归故里,我只是派人提前去告知他们一二。” “若是他们还有些良心,自然会在兄长回到县中之时迎接。若是没有良心,那便算是兄长这么多年的心思都喂狗了。” 刘备自他的言语之间听出些不对,笑问道:“我记得我离开涿县之前除了收服了不少游侠,其他的可不曾做下什么造福乡里的好事。” “兄长的记性真是差了些。”张飞笑道,“兄长在雒阳之时多有书信送回涿郡,信上不是再三嘱咐要我等施粥赠药,相助乡亲?” “还有咱们在幽州的酒舍连开了数处,都是用的自家家乡之人,咱们给的工钱可是要比别处高上不少。自然还有其中一些小事。” “像是到了夏时给独居的老者送上些干果,冬日里送去棉衣,隔些日子便去询问银钱可足用,还专门建了一处院舍收容无父无母的孩童等等诸般事情。” 刘备打量着张飞,张飞虽有内秀,这些事情他在涿县之时也确曾和他随口提起过。 可以他的性子,是绝然做不来这些事的。 他笑道:“这些事情我在涿县之时倒是确实和你提起过,只是以你的性子多半是做不来的。” 张飞点了点头,“还是兄长知我,我自然是做不来的,多亏兄长之前送了枣君来,后来戏君来了又完善了一些。如今这些事情在县中也算是暂成定例了。不过如今只局限在涿县之中,毕竟若是再大些只怕会影响兄长的声誉。难免会让旁人说兄长市义邀名。” 刘备用力一拍额头,倒是忘了涿县还有枣祇在。 这些日子他在雒阳也好,在北地也好,着实是见了太多大名鼎鼎的人物,一时之间竟然将早已被他忽悠来的枣祇忘在了脑后。 “枣君在县中过的如何?”刘备咳嗽一声后问道。 “如今兄长声名远播,即便是县中的县令看到咱们兄弟也要恭敬几分。枣君是兄长请来的人,又是读书人,咱们自然要恭敬几分,在县中心想事成,想来枣君还是满意的。”张飞笑道。 刘备倒是相信张飞所言,毕竟他最是尊敬士人,枣祇又是有真才实学的。 他又咳嗽一声,“益德以后言语还要注意些,莫要说的咱们和欺男霸女的县中恶霸一般。” 张飞却是揉了揉下巴,笑道:“俺倒真是想强抢女子试试。” 三人一路闹着直奔涿县而去。 ……………… 涿县的城门之前,有两队人分列而站,左侧只有两人,上首之人体态肥胖,即便是一身宽袍也是遮掩不住。 此人正是如今涿县的县令,姓许名清,原本是江东人,遣官之时被派到了这北方之地。 原本上任之前他心中还颇有些忐忑,毕竟有传闻说这幽州边塞之地的郡县与他们江东一般无二,权力都在当地的世家大族手中把持着。 像那辽东之地,便是把持在公孙家手中。即便不曾明说,可公孙家势力在辽东盘根错节,俨然已经是一副土皇帝的架势。 许清倒是也不曾有多大奢望,赴任之时也只是带着三两个老仆,便是连家卷都不曾带。 若是事不得已,真的与当地的豪强起了争端,死他一个,总比被人灭了满门要好些。 故而他初临涿县之时的愿望便是能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任期的几年。 不想到任之后才发现原来事情与他想象之中的全然不同。 涿县此地的民风,竟是格外的淳朴! 他如今还记得当初县里设下的接风宴上,席间的一个黑大汉子借着凑到他身侧敬酒的机会,说了句让他牢记至今的言语。 “许县君只管安心,只要有俺兄长刘玄德在,涿县就出不了事情。” 其后涿县这两年来果然不曾出过什么大事,即便是其他县中常见的游侠街头对决之事都不曾有过。 甚至有在外做下恶事的在逃之人,第一日入了县中,第二日便自行到县衙自首。 而那些本该与外来县官离心离德的小吏们在本县刘氏族长的约束之下,虽然与他算不上同心同德,可也算是相安无事,遇到事情之时也算是尽力。 一县风气如此,许县令日后的官途自然多半也会是青云直上。 做了几任县官,这还是他最为舒心的一次。 如今眼看升官在即,他竟是有些不想走了。 值此世道,能寻到如今这个地方着实不容易。 在他身侧的是个身穿长衫的中年文士,正是借着刘备和刘整在族中地位水涨船高,在族中坐上了族长之位的刘严,刘元起。 相较两年之前此人倒是不曾有什么变化,只是登上家主之位,倒是让他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许清转头顾笑道:“元起,我如今任期已然过了两年,想来是要升官的。只是我在涿县为政日久,如今要我骤然离去,我倒是一时之间有些不舍。” 刘严也是深知为人处事之道的老狐狸,如何不明白许清的意思,他脸上带着诚挚笑容,“自县君来到我涿县,所取得的政绩有目共睹,我等自然也是想要县君留下,只是却也不能耽误了县君高升不是?” “如何是耽误了我高升,许某为官之愿便是造福一方。如今涿县尚有不少不足之处,若是就此离去,我又如何放心的下?”许清义正言辞。 “我听说若是所治之地联名上书,或可让官员再留一任。我自是愿留下的,只是还要元起多多相助。”许清一番铺垫,终于图穷匕现。 刘严点了点头,若是许清升任而去,必然要换来另外一个不相熟之人,且不论此人为人如何,单单是双方摸透底细便又要不少时日,远不如许清相处多年知根知底的方便。 “此事我倒是能试上一试,联名上书一事不难,难就难在朝廷自有规章。只怕不易办。” 随即他面上露出些骄傲之色,笑道:“不过倒是可让我玄德侄儿在雒阳城中活动一二,如今他在雒阳的名头不小,结交了不少豪杰,想来也算不得什么难事。” 许清闻言而笑,几年相处,他对这个刘严的性子算是极为了解,既然答应下来,不论能不能成都会有个交代。 于右侧的却是一群年轻人,不少人身穿锦衣,最差的也是穿着一件洁净的长衫,还有些穿着便于骑射的箭服。 这些都是如今县中的杰出俊彦,或有文才,或有武略。 今日他们都被许清拉来迎接刘备。 于这些年轻人心中,刘备与他们是同辈之人,昔年在涿县之时整日里和那些乡间游侠厮混,哪里如他们一般整日读书习武? 如今能混出个名头来,想来多半是攀上了卢公的关系,在军中混了些军功。在外面招摇过市也就算了,如今回到县中还敢让他们来迎接? 他们心中自然是有些不服气,故而相约盛装而来,为的就是要挫挫他刘玄德的锐气。 看一看幽州盛传文武兼资的刘玄德如今到底有何本事。 于刘严和那些要自家年轻人前来的老人而言,则是存了要刘备杀杀他们锐气的心思。 他们毕竟不是那些年轻人,知道没些本事,只靠着卢公的名头,刘备定然混不出如此大的名声。 ………… 涿县城外,数十骑翩然而来,为首之人锦衣黑马,腰间悬剑,于他身后,黑面张飞与红面关羽左右相随。 三人及身后数十骑都是在战场之上走下来的厮杀之人,身上天然便带着这些常年生活在安乐乡中的富家子们少见的杀伐气。 刘备缓缓按鞍而行,那些原本想要在他入城之时给他个下马威的年轻人,此时竟是为他的威风所慑,一时之间不敢抬头。 其中不乏有他当年在涿县之时的故人,他们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昔年只会沉溺于与市井坊间游侠厮混的刘家阿备,为何如今全然变了样貌。 此时刘备来到县门之前,翻身下马,看向向他迎来的刘严。 “叔父。” 他立刻低头行礼,开口而笑。笑容和煦,方才的肃杀之气一扫而空,前后之间判若两人。 刘严也是满面堆笑。 刘备少年之时他也曾对刘备多有资助,只是多半是刘备常年厮混在市井坊间的缘故,刘严见到刘备之时总是板着脸,每每要说教一番。 只是如今他对自家这个侄儿满意的很,故而不再吝惜笑脸,至于当年刘备流恋坊间之事,也被他当作了年少轻狂,甚至是韬光养晦。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刘严上前扶住刘备的手臂,接着将他扯到一旁,为他介绍了含笑等候在一旁的许清。 许清自然不敢拿捏县君的架子,对刘备倒是客套的很,甚至有些谄媚之嫌。 刘备对这位县君也是颇为客气,来时路上张飞就曾和他说过,这位县君是位知情识趣之人。 这两年双方之间倒是不曾起过什么龌龊,这已经是极为难得。 要知世上有不少读书人,最是难磨平那股孤傲心气。总觉得事无不可为,凡事总爱插上一脚。 许清原本还担心这位雒阳新贵得志猖狂,不想竟是如此好言语。他正在心中感慨,涿县刘氏有如此人物,如何能不大兴。 此时刘备与许清寒暄已毕,带着关张二人走向那群等候在右侧的年轻人。 其中有不少他熟识之人。 他指点向其中一名年轻士人,朗声笑道:“赵君,昔年君言备终日混迹酒舍之中,难成大器,不知今日如何?” 被他所指的年轻士人姓赵名兴,也算是出身当地豪族,当年确是在背后对刘备多有所辱,只是此地皆是县中才俊,不想刘备竟是半点脸面也不给他留。 他面色骤变,只是慑于刘备的气势和身后的关张二人,只能涨红着脸不敢言语。 “玄德之言过矣,昔年玄德于涿县之时混迹市井之间,谁人也不曾想到会有今日之成就,赵君彼时也不过是直言心中所想罢了。玄德今日方才归来,何必羞辱于他?”赵兴身旁的另外一个年轻士人缓缓开口,此人是赵兴的好友,姓孙名典。 物以类聚,当年他也不曾少说过刘备的坏话。 刘备笑道:“说来倒是还不曾祝贺孙君,不知孙君如今是与钱家女成亲了,还是与李家女成亲了,又或是与周家女?还是又另择高门?于这招女子喜爱之事上,备实在是不如孙君。” 他此言已毕,众人皆笑。 孙典此人在县中历来是以浪荡闻名,只是碍于他的家世,众人都不敢随意提及罢了。 孙典面色通红,本想为赵兴出头,在众人面前杀一杀刘备的威风,不想昔年对谁都是温和言语的游侠刘备,如今竟是如此锋芒毕露。 刘备朗声笑道:“古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备非君子,故一日也等不得。今日也算叫你等学个乖,日后莫要低头看人,坐井观天。” 此时当中一个年轻武夫见刘备羞辱众人,已然伸手按在刀柄处。 刘备只是澹澹的扫了他一眼,笑道:“要做匹夫一怒之事之前,还是要先掂量掂量自家的本事。免得怒目出鞘,最后却只落得自家门前高悬裹素,为他人所笑。” 年轻武夫面色一白,将手缓缓放下。 刘备点了点头,“今日也算是与诸君打过招呼了,前事已了,日后诸君还需多多珍重。” 一旁的刘严满脸欣慰之色,方才他还担心刘备对待这些人太过温和。 过于仁厚,自然难免要让人轻忽。 升米恩,斗米仇,莫不如此。 恩威并施,才可让人不敢轻易越界。 此时眼见刘备牵着马要步行入城,他连忙上前几步,笑道:“玄德还是骑马入城的好,如今城中不少人都想一睹你刘玄德的风采,只是都被我安排在了城中。你骑在马上,也能让外围之人见上你一见。” 刘备闻言一愣,随后点了点头,翻身上马。 刘备在前,关张二人在后,其后是当初跟随他们一同返乡的外乡游侠。 刘严与许清带着其他人跟随在马后。 今日本就该是刘备等人的风光,他们自然不能抢了他们的风头,而这些也是他们在战阵之上舍身忘死搏来的。 此时刘备策马入城,自城门前的门洞里缓缓而过,路过短暂的门下阴影,照在他身上的是炙热的烈阳。 而迎接他回归故乡的,是入城的大道两侧,已然拥成一团的县民。 涿县本就是大县,如今近乎满县之人都簇拥在大道两侧,甚至有不少人站在自家屋上,登高望远,只为遥遥眺望。 一城为之一空。 刘备入城之前虽也想过人不少,可却不曾想到会有这般大的阵仗。 他微一错愕,只是很快便神色如常,缓缓策马前行。 黑马锦衣,阔别家乡多日的年轻人荣归故里。 两侧之人嘈杂不断,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原本按鞍而行的刘备却是骤然之间扯紧手中缰绳,一手高高抬起。 立时之间,为之一静。 “陈起,陈乡太平里中人,于北地之时骤遇鲜卑,死战不退,没于边塞。” “冯平,良乡安乐里中人,于凉山之战,突袭鲜卑主阵,康慨而死。” 骑在黑马之上缓缓前行的年轻人口中说出一个又一个让众人颇为熟悉的名字。 这些人都是当初随着张飞北去的县中游侠,只是这一去便将性命丢在了战阵之上。 高歌而去,康慨而死。 他们这些人今日锦衣归乡,自然足以春风得意马蹄急。 只是那些随着他们同赴干戈,不曾返乡的袍泽也该受到这份礼敬。 也该让县中之人知道,那些昔年被他们在背后嘲笑过的,整日留恋于刀剑跑马的年轻人,上了战场,不曾丢了涿县之人的豪情。 黑马缓缓而行,其上的年轻人面色苍白,抿着嘴唇,念着一个又一个名字。 两侧虽是人潮如海,却是无人言语。 这也是他们对自家家乡,康慨而出,战死于塞外的涿县子弟的最好敬意。 路程近半,刘备终于念完了口中的名字。 依旧无人言语,只有马蹄践踏在大地之上的轻微声响。 “刘家雏虎。”两侧之间,一个远远旁观,昔年被刘备狠狠教训过一番的游侠大呼一声。 “刘家雏虎。” 一人声起,而四方应之。 ………… 涿县的刘家老宅里,将院中已然打扫了数遍的老妇人忍不住又拿起手中的扫帚,只是又强忍着放下。 她拢了拢鬓角的白发,起身来到门前,想要出门相迎,只是很快又将门重新关住。 希望自家孩子能出去闯荡,心怀四方之志的是她。 如今盼子归乡,只求他能安安稳稳的也是她。 夜深人静之时,她也会常常自嘲,自嘲自家所求实在太多。 刘备返乡这般大事,县中已然人尽皆知,自然不会不告知刘母,只是她还是不曾出门相迎。 马蹄之声响起,刘备一人一骑已然来到门外,其他随行之人都被关张二人拖到了张飞的庄园之中。 刘备翻身下马,却是不曾上前敲门,他在原地踱着步子,沉默片刻,揉了揉面颊,这才缓缓上前,轻轻叩门。 他轻声道:“阿母,我是阿备,孩儿回来了。” 早已等侯在门后的妇人却是不曾立刻开门,而是先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直到再无泪痕,这才转身将门打开。 望着这个思念多时,数年才返回家乡的孩子,妇人挤出一个笑脸,“回来就好,阿母给你做好了饭菜,先吃些东西。” 妇人转身疾步朝着屋中走去,再呆上片刻,只怕她又流出泪来。 刘备沉默无言,跟着迈步走入院中。 他已离去两年有余,可院中的布置还是与当年一般。 举目望去,院角处还摊放着一只竹马,那是他昔年少年之时亲手所做。 到底是两世为人,他削刻之时在当中也加入了后世不少的心思。 当时还让刘整狠狠羡慕了一番。 他后来还靠着这个小生意在乡中赚了些银钱,也贴补了不少家用。 想到小时之事,他挑了挑嘴角。 穿越者也无非是人罢了,哪里便能够一帆风顺了。 “阿备,吃饭了。”刘母在屋中喊道。 “来了。”刘备应了一声,迈步进屋。 此时刘母已然在桌上摆好了饭菜,不是什么山珍海味,都是些他当年在家中常吃的饭食。 一碗豆饭,几碟青菜而已。 “如今你在外面闯荡惯了,也不知这些饭菜可还合你的口味。”刘母见他落座起快后问道。 刘备将口中的饭菜吞咽下肚,这才开口笑道:“还是阿母做的饭菜吃起来香甜,即便是雒阳城中的山珍海味也远远比不得。孩儿在外闯荡多时,自觉瘦了不少,一直找不到缘由。如今才发觉,原来是许久不曾吃过阿母的饭菜了。” 刘母此时面上原本的担忧之色这才褪去,带上了几分笑脸。 她也不再言语,就这般看着自家孩子对着桌上的饭菜下快如飞,狼吞虎咽。 “吃慢些,还有不少。”妇人嘴角带笑。 “这次急不急,能不能多呆些时日?”刘母忽的轻声问道。 这个当初在他离家之时曾激励他是高祖之后,定然是能做大事的妇人,如今却是不再提及那些要他恢复祖先荣光的言语。 只是小心翼翼的询问他能否多留些时日。 刘备眼眶红了红,抬眼望去,对面的妇人依旧是带着熟悉的笑脸,只是面上皱纹渐深,鬓角的白发也多了许多。 他稍稍哽咽,挤出个笑脸,“不急。只怕阿母到时烦了,要拿扫帚将我扫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