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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黄云散漫风萧索,赤甲斑驳雨滂沱8

    曾榛刚才那句话着实刺痛了苏柳,但眼见他要被金屋仙擒住,仍是不忍:“敌人凶恶,我师兄弟若不能同心协力,势必要被四怪各个击破。”想到这里,抽身来救。黄槐见苏柳向金屋仙、曾榛处扑了过去,已明其意,大叫:“老六去了,八师弟小心!”这句话好不阴毒,俨然把苏柳说成是对头了。曾榛给金屋仙挡住了视线,仓促之间看不清苏柳招式,以为他真要来趁机来加害自己,愤恨交加,“咄”的掷出手中长剑,却是一招“激流送客”向金屋仙袭去。金屋仙与他相距尺许,饶是如此,竟然应变奇速,一个鹞子翻身避开,苏柳正出剑全力攻击金屋仙后心,对方陡然跃开,周身要害暴露在“激流送客”之下,苏柳剑招已经使老,若奋力变招抵挡来剑,自己手臂经脉非震伤不可;若不变招,剑尖会穿透自己右肩,自己手中的长剑也会乘余势刺到曾榛身上,不伤他性命,也必致他重伤。这么电光石火之间,苏柳左手迅捷窜出,刚然握住来剑的剑身,曾榛这一掷使了全力,剑势猛烈,直贯得苏柳左手钻心般疼痛。借着这一剑来势,苏柳身子便向后挺出数尺,右手出剑的手臂便被自己的身子生生勒住,剑尖在曾榛身前三寸戛然停住,但苏柳整个右臂嘎剌剌作响,筋骨错位、经脉震荡,痛不欲生。

    在场众人无不被苏柳这壮士断腕的魄力震惊了,赛严霜看得清楚,忍不住赞叹出声。曾榛也被苏柳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所慑服,不由地叫道:“六哥,你没事吧?”苏柳怎会没事,右臂颓然下垂,长剑再也拿捏不住,当啷落地。金屋仙复又抢上,苏柳右臂震荡,左手受伤,将左手长剑掷还给曾榛,自己只以“虚步功”应付金屋仙;经此骤变,曾榛再不怀疑苏柳,霍地跃起,以“峨眉剑法”和“崩云掌”攻向金屋仙。金屋仙打斗时久,微感不济,但此时见两人齐攻,法度严谨,激起了他好斗的性情,精神陡长,笑道:“好!好!好!陆老儿的徒弟果然有血性,这出戏就叫’金屋仙双战峨眉二侠’。”

    此时冯大海已被擒住,食为天加入战阵,三怪合斗华松、黄槐、尚铁弓,华松三人险象环生。苏柳右臂重伤,若不及时救治,只怕要终身残废,但若留曾榛自己对付金屋仙,非给对方擒住不可。转眼扫到遍地群丐,心想只有救他们行动,才有胜算。朗声叫道:“八弟,去给丐帮众兄弟解xue!”说罢合身向金屋仙扑上,宛如扰斗的雄狮一般,不管死活缠住金屋仙。金屋仙本没将废了一臂、伤了一手的苏柳放在眼里,但见他此时以通臂拳身法乱窜、加上这般不要命的硬拼,实在大出自己所料。便在金屋仙一怔之时,曾榛早已游身抢到丁阿吉身侧,丁阿吉提醒他自己被点了“灵墟”、“紫宫”两xue,曾榛去伸手去解xue,哪知那xue道以奇异内力封住,曾榛竟解救不得。神盅子在一侧哈哈大笑,道:“想解开我神盅子封的xue道,曾八侠还得练上两年吧,哈哈哈!”

    苏柳闻言登时泄气,一不防备,心窝中了金屋仙一脚,仰面摔倒,口喷鲜血;华松、黄槐、尚铁弓接连被制。曾榛仗剑又上,数招之内长剑便被金屋仙打落,跟着一脚踹到一棵柳树下,曾榛挣扎起还欲再斗,苏柳打量岳阳四怪各具诡异功夫,在场峨眉、丐帮众人均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加上他们说话虽然天真烂漫,但行事却全不讲武林道义、江湖法则,连家国大义都不介于怀,如此怪人,就是拼了全力也无济于事,当下劝道:“八弟,不必了!”两兄弟颓然相顾,均自喟叹:“我师兄弟十人,郞二哥无辜丧命,白十弟被蓝月谷掳走,如今我四人又要同时葬送在这四个怪人手中。日后江湖上传出去,只会说我峨眉十木学艺不精、有欺世盗名之嫌,这些闲话倒还算了,师父他老人家又如何经得住同门师弟师妹和诸弟子同时丧命的打击?难道天注定我峨眉派真要遭逢此劫?”

    岳阳四怪虽说一举擒获了丐帮、峨眉诸人,但此番大战着实耗尽气力,虽然得意,但仍不免气喘吁吁地坐在当地,调息内力。神盅子喘着粗气道:“想不到咱们此番重出江湖,走动没几日就撞见这么多好手,若不是这帮人先折了几个,咱们四兄弟非叫他们合伙儿剐了不可!”

    食为天叹道:“正是、正是!想不到二十年来,武林中有这么多后起之秀。”

    金屋仙道:“好在这趟买卖不蚀本,也算是这次出来第一次大丰收,要我说剑门关那一战,是大大的蚀本,大蚀特蚀!”

    鬼杜康嗔道:“少罗嗦,你们谁赶快去把这些人的脑袋割下来,免得再生变故。”

    金屋仙奇道:“既然如此,二哥你为什么不去?”

    鬼杜康道:“老子没力气了,你们去。”

    金屋仙道:“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没力气,我自己刚才就接连单挑了四个人,我岂不是比你还没力气?”

    鬼杜康道:“老子又没非让你去,大哥打得人少,大哥去!”

    食为天道:“放你娘的臭屁!”

    鬼杜康奇道:“你本来就打得人少,我说错了么?”

    食为天道:“我说你放臭屁,并非说你说’我打的人少’这句话有错,而是我们一母同胞,你却跟咱们三人自称老子,那你岂非成了咱们娘的丈夫?这不是臭屁又是什么?”

    鬼杜康哼道:“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跟我拌嘴,快去割头。”

    食为天道:“我不去,要去,让弟弟们去。”

    鬼杜康看向神盅子,道:“那么,四弟,你去。”神盅子昂然道:“我去未为不可,只是二哥须跟我打个赌,你猜我先割谁的头?若是猜错了,你就自己去割。”

    众人见他四人兀自在那掺杂不清,真盼着他们能多说一会儿,但他们一说到打赌先割谁的头,谈笑自若的模样,分明在提醒众人,他们的命全都捏在四人手中了,只能任人宰割,想到此处,众人均不寒而栗。华松朗声道:“岳阳四怪,咱们峨眉众兄弟死就死了,我料想丐帮众位同道也不畏死。只是你们要想清楚,你们今日割了我们的头,那就是和峨眉、丐帮为敌,和华山、少林在内的中原武林正道为敌,就凭你们四个人能逃过三派一帮的联手追捕么?”他虽然为了峨眉掌门之位,心狠手辣,但在危难面前,始终保持峨眉首徒的气节,倒也难能可贵。

    金屋仙怪笑数声,道:“峨眉派刘拂雨、商贻彤惨死剑门关,我听说那郎二侠也不知道怎得被你们苏六侠杀害在临安郊外,陆老儿座下十个弟子又给咱们兄弟一口气宰了四个,峨眉这般大伤元气,陆老儿单剑独臂,能济什么事?至于丐帮,那位黄老帮主至今飘忽不定、下落不明,北丐孟良远在大散关,南丐向大麾下四个长老一死,想必他也孤掌难鸣,孟良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来帮他?淮河以北尽为金人所有,嵩山少室峰也在其中,大和尚们自保尚且困难,哪会有空来过问南面的事?那华山派,龟缩在武夷山多年,且不说现今华山派弟子中有无出类拔萃者,就算有,当年他华山派与你峨眉、丐帮、少林诸派结怨颇深,我猜想那梁掌门听了你们被杀的消息,感谢咱们兄弟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为了你们来跟咱们过不去呢?华大侠,您的如意算盘打得忒响了些。”

    金屋仙所言不错,二十五年前华山一役之后,三派一帮表面上同为领袖群伦的武林大派,在江湖上举足轻重。但华山派避居武夷山,上交“天下国宗”的御题金匾,那是自愿辞去了武林盟主的职务,以三派一帮为支柱的武林同盟名存实亡。加上各帮各派难断家事,尤其是丐帮,南北分裂,尽人皆知,江湖威信已大不如从前。只不过没有经过二十五年前华山之役的人,是无法明白其中关窍的。丐帮诸老当年跟随老帮主黄在渊亲历了华山之役,苏柳当日在宝成寺也听于伯权说起过这段掌故,是以今夜在场众人除了四老和苏柳,其余人都无法理解金屋仙这番宏论的可怕。也只有丐帮四老和苏柳听了他这番宏论,垂首不语,闭目待死。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林中群鸟惊飞,蓦然响起一群人朗笑,其中一人道:“谁说华山派后继无人?今日让你们看看华山派的手段!”这声音正是公孙剑。跟着一声唿哨,四面林中万箭齐发,纷纷向岳阳四怪射去。岳阳四怪猝然闪避,但飞箭如蝗,全奔四人而至,不着别处。四怪剧斗之后,本就气竭,面对这海雨天风般的箭镞如何抵挡。鬼杜康见飞箭全部避开丐帮、峨眉众人,灵机一动,叫道:“跳到丐帮人群中!”果然,公孙剑喝令停止射箭。

    另一个声音喊道:“来呀,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活捉,不要走脱一个。”苏柳认出这声音是那日在酒楼与杨思岳交手的将官,赛严霜精神大振,叫道:“是禁军大统领杨将军,救星到了。”那声音正是杨沂中,赛严霜这句话一是恐吓岳阳四怪,一是提醒杨沂中自己在阵中,不要错杀好人。

    月色下,果见四面八方,黑压压涌出好多官兵,一时间柳林中兵甲生光,杀气腾腾。原来杨沂中出身少林,喜好结交武林好汉,近十年来负责都城治安,向来倚重丐帮总舵的力量,暗中防卫京郊。是以四老也曾和杨沂中照过面,此番四老为了取回“千里江山图”,一路跟随苏柳来到鄂州,原是丐帮私自行动,想讨好朝廷,并不知杨沂中也跟随而来。杨沂中突然出现,丐帮众人精神陡长,苏柳心中却不免忐忑:“华山派那五个人居心叵测,一定会百般诬陷我。此刻师父不在,我也没办法按照思岳妹子的计策行事。哎.....都怪我逞一时英雄,不听她劝告,现下若给官兵抓住,我是有理说不清啊!”

    杨沂中紫甲生威,凛然站在人前,朗声道:“丐帮四位老哥放心,兄弟只抓峨眉反贼!”华松、黄槐、苏柳、曾榛闻言大惊,华松叫道:“峨眉派何时得罪了朝廷,大统领说我们是反贼?”杨沂中冷冷地道:“这话,你得问问令师弟——大名鼎鼎的’佼佼姑苏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