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流年盼归
被女帝封于魔界五千年的魔族自帝渊倾巢而出，百万大军一分为二，分别入侵凡域及天庭两地。魔军训练有素，行动分工明确，看来这次破界是早有图谋，蓄意已久。 凡界三大修仙门派及两大氏族先后接到消息，迅速制定出计划，派出几乎所有能上阵者，奔赴前线抗敌。 天庭众仙安逸多年，面对此等突袭根本难以抵御，圣莲山脉一时血流成河，战况完全倒向魔族一边。危机之时，篱疆元帅御马而至，其佩剑诛魔不愧其名，一战诛杀千百魔族。 篱疆元帅率众天兵天将血战魔兵三天三夜，眼看天庭一方不支，麒麟王带赤阙强兵及时赶到。天庭瞬间士气大振，与魔兵战得僵持不下。五日后，双方休战。 此时，凡界人族同样与魔军血战于长骨之外。 魔族天性好战，族人身体素质整体比人族强，一个魔族足可抗两个人族，加之魔族被封魔界五千年，自觉忍辱负重，于是日日cao练修行只为破渊而出，一雪前耻，此番一出自然势不可挡。千年积蓄，竟有可抗天庭众仙之力，遑论远还未修成正果的人族。幸而帝渊彼岸与人族有千年仇恨的妖族，忽由妖王开道，引妖军跨过帝渊，支援人族，人族实力大增，魔兵再难侵踏凡域土地。 此后两百多年，三界大小战役纷纷不止，战火几乎烧至半个凡界半个天界。局势动荡，民不聊生。 就在三界战局僵持不下，数万生灵难以窥见和平光芒时，魔君驾崩，魔界太子即位，新帝登基，颁下御旨，竟是与两界求和。 一夜之间，情势忽然斗转，魔界因此分为两派。一是顺服新帝之命，奉行停战求和；一是反抗军，仍在一心搅动三界局势。 但两百多年的战争，魔族再多的怨恨，也被这无休无止的战乱与对和平的渴望所取代。最终叛军节节败退，溃不成军，魔界与天凡两界签订和平协议，历时三百年，三界终于再次迎来和平。 停战后，魔界极力与两界友好相处，与人、妖、仙关系缓和，在政事民生各方面亦常有往来，昔年战争的疮痍在岁月蹉跎中被渐渐修复，历经大劫，三界反有蒸蒸日上之势。 三百年后。 司寇缘蹲在池边，食指轻轻在水面上搅动，血红的眼睛望着汩汩的流泉，不知不觉走了神。 “缘缘。”一黑发血瞳的男子走进花园，轻轻唤道。他铺展在地的黑色袍袂绘着腾飞的红色巨龙，那是魔族帝王的象征。 司寇缘忙站起来，转身对那男子行礼道：“皇兄。” 司寇川挥手令身后的婢女退下，偌大的花园里仅剩他们兄妹二人。 “进去坐坐吧。”司寇川领着司寇缘进了凉亭。现今正是金秋时节，亭上粉红的蔷薇花开得妙曼无比。 司寇川为meimei斟茶，guntang的茶水腾起缈缈烟气，清远茶香萦绕鼻尖。 “这是妖域明引产的新茶，昨日刚到的，味道极好，你尝尝。” “多谢皇兄。”司寇缘捧着茶杯却没有动，“皇兄今日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司寇川望着亭外的茶花，轮廓分明的侧脸似化成了这秋日美景的一部分。半晌，他幽幽道：“不知凡界的茶花是否也开得这般好呢。” 司寇缘了解自己的这位皇兄，平时不爱闲谈，若开口必是字字珠玑包含深意。她直接问：“皇兄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去一趟妖域。” “妖域？” 司寇川道：“两日前我命藏虎出界办一件事，开始一路还算顺利，却在昨晚突然断了联系，想必是……此事事关宸栎宫，你作为宸栎宫下一代宫主，思来想去只有你最为合适。” 宸栎宫乃魔族一极为隐秘的存在，由魔族最顶尖的暗杀组织暗雀守护，现任宫主便是司寇川。虽然司寇缘自小被选为下一代宫主，但她对宸栎宫几乎一无所知，她自以为自己这少宫主的名头极虚，打小跟着暗雀训练，得了一身的本事，那也不过是她喜武罢了。 此刻司寇川意为让她为宸栎宫办事，司寇缘不禁有些激动欢喜，当下郑重地说：“皇兄所托，我必全力以赴！” “嗯。你四姐要代表我们魔族前往妖域出席一场重要的宴会，你便随她去吧。到了妖域，去寻天庭的篱疆元帅，兴许他与藏虎失踪有关。” 司寇缘闻言脸色微变。 这位篱疆元帅可谓是三界的传奇。魔族未入侵两界前，他一身武艺便是天庭乃至两界之最。三界大战伊始，他身跨神驹手持诛魔，杀得魔军毫无还手之力，且他一人还砍下了当时魔军两名将军的首级，战绩威名到如今还被人争相传颂，魔族提起他也是不觉胆寒。 真的要接触如此凶悍的人吗？ “此人危险异常，你只在四方探查，不到万不得已，莫要接近他。还有，你要答应我，自你踏入妖域土地，要时时刻刻戴着人皮面具，以药物敛了你的声音，绝不可暴露你的容貌和身份。” 司寇缘只当司寇川不愿她的公主身份暴露引来麻烦，未多想便答应了下来。 出使的车队已在城外准备，司寇缘匆匆理了行装，带着司寇川的手谕乘马而去，终于在车队出发前赶上。她迅速亮了身份，又将手谕交于领队。 这时，马车里探出一张精致美丽的脸，望见司寇缘忙欣喜地朝她招手，正是四公主司寇月。 “四姐！”司寇缘跑到马车边甜甜叫了一声。 司寇月宠溺地抚摸她的头问：“你怎么来了？莫不是来给四姐送行的？这用的都是良驹，且宴会也就两三日，一月内我定会回来的。” 司寇缘嘻嘻一笑说：“我可不是给四姐送行来的！我求了皇兄，他同意让我随你去了！我都五百多岁了，却不曾出过魔界，这趟便同四姐去见见世面如何！” 司寇月刮刮她的鼻子道：“原来不是为了四姐啊！真教人伤心！”她佯装微怒，一双水灵的美目仿若荡漾的春水，柔情动人。 司寇缘不禁赞美说：“四姐可是越来越漂亮了！这一趟去定会将那些妖精神仙迷得神魂颠倒的！” “就你嘴甜！好了好了，外边风大，你快些上来吧！”司寇月将meimei扶上马车。 一行车队浩浩荡荡地出发，渐渐地化为天地间一条不起眼的线。 司寇川站在魔宫宫墙上，望着他们远去，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黑色皇袍上绘着的红色巨龙栩栩如生，霸气威仪，似要腾空而起。他微凝了眉，神色忧愁，最后袖袍一挥，转身消失在宫墙上。 车队中的马匹皆以魔力驱使，七八日后车队出了长骨帝渊，踏上了妖域的土地。司寇缘按照司寇川的嘱咐，戴上人皮面具，以药物改音，换了服饰，准备以司寇月侍卫的身份出现。对此，司寇月自然是毫无异议。 司寇月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凡界，对路上的所见所闻并无特别反应。司寇缘却是一路兴奋不已，若不是行程不能耽搁，她真恨不得痛痛快快玩一番才好。 快马加鞭行了两日，车队进入旷煦范围，在旷煦城外，已有一队人等候恭迎。司寇月以薄纱遮面，下车与接迎者相见。 “在下陆幻，携内人与犬子恭迎公主殿下。殿下为赴犬子寿宴一路风尘，实在惭愧。”说话的这年轻男子长相极为普通，脸上挂着的自然明媚的微笑却不禁让人对他心生好感。他只着素袍，无意自有风仙道骨的气质流露，简简单单，却无人感小看他。 这可是陆幻啊！此等惊天动地的人物，谁敢小看？ 当年魔族举兵进攻凡域，时任松曜掌门的陆幻，与当今同样名震四海的云卿一同带领松曜弟子抗敌，其展露的修为力量震慑四方，在其后两百多年的战争中更是率立奇功，战绩威名仅在天庭篱疆元帅之下。如今松曜在凡域盛名远超南宫与上官二族，有部分便是他的功劳。 只是如此叱咤风云的人物竟是这般温柔和煦的人，司寇缘一时难以置信。 在他身边的，是一名蓝发女子，她长得美丽非常，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宛如宝石那样闪亮，俏脸上有微微的婴儿肥，尚未完全褪去的稚气倒将她衬得越发灵巧迷人，端的是我见犹怜，楚楚动人。这便是陆幻的爱妻，妖族公主连怜。而她牵着的白白胖胖的可爱小孩，想必是妖族的小皇子陆泽。 司寇月闻言，恭敬回礼道：“陆先生哪里的话？月儿能被邀出席小皇子的寿宴，才是颇感荣幸呢！”她低头对那模样只有两岁大的陆泽笑道，“小皇子长得可真是俊啊！月儿特意备了几件小玩具赠予小殿下，不知小殿下可喜欢？”一旁侍女闻言端上一红木盒子，打开一看，盒中全是精巧绝伦的小玩意儿。 “多谢公主殿下美意。小泽，快谢过公主殿下。”连怜轻推儿子柔声道。 陆泽嘟着奶油小嘴不回应，忽然伸手拍掉侍女端到他眼前的木盒，玩具滚落一地，众人见此面色皆是一变，连怜当下娇喝道：“陆泽，你怎的如此无礼！快向公主殿下道歉！” “干嘛要道歉！娘亲最讨厌了！”他奶声奶气叫着，迈动小短腿撒气跑开，后面一群侍女侍卫忙追过去。 司寇缘在后面摇摇头，身子微移，一闪便到了陆泽面前，手一伸挡住他的去路。 陆泽被这突然出现的黑衣侍卫吓了一跳，抬头用水灵的大眼睛瞪着她，嘴巴倔强翘起，眸中泛着点点泪光，小脸蛋神色凶狠又可怜。 司寇缘苦笑着，自怀里摸出半包路上买来解馋的糕点。她打开纸袋，里面的糕点被压成了一团。她掰出一块还算完整的太师糕递到他嘴边，道：“张嘴。”他竟没有反抗，乖乖张嘴吃了，吧唧吧唧的吃着似乎还津津有味。 司寇缘看他咀嚼的模样着实是可爱非常，不禁柔声问：“好吃吗？” 陆泽点点小脑袋，司寇缘蹲下来将他抱到自己腿上坐好。魔族人天生体寒，司寇缘便以魔力裹住他小小的身子，不至于冷到他。 司寇缘又喂了他几块，末了紧搂他柔软的身子道：“好了，快回去吧！以后要听话一点。” 这时，在那边等待的连怜与陆幻见势走过来，陆泽捧了剩下的糕点跑去牵母亲的手道：“小泽喜欢这个！” 连怜摸摸儿子，对司寇缘道：“小泽生性顽劣调皮，让阁下见笑了！” “公主殿下言重了，属下只是一介侍卫，擅自触碰小殿下玉体，给予糙粮，还望陆先生与公主殿下恕罪。”司寇缘说得平顺自如，言行举止不似一般侍卫，陆幻与连怜不禁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 司寇缘半躬着身子行礼，目光无意与连怜接触，心中却是猛地一震。 连怜皱眉道：“为何我觉得阁下有些熟悉呢？我们曾见过吗？” “应当是殿下记错了吧，属下是第一次来妖域。”司寇缘面上不露声色，淡淡回答，连怜却不死心，一直歪着头凝视她。 陆幻笑着说：“好了好了，城外风大，莫要在这儿杵着了，快带司寇公主进宫歇息吧。”他边说边将连怜拉离，连怜却还在回眸看司寇缘。 “熟悉……”司寇缘垂着手，回味着方才那异样的感觉，竟有一阵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