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切又恢复原样了。 她还是梁仲杰的妻子,还是那个每天早上起来为他做饭、洗衣服,然后目送他去上班的妻子,接着一个白天都在这个家里度过。 江蔓觉得自己没办法开心了,再经历了那些事情之后,她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所有的都憋在她这个瘦弱的身体里得不到发泄,她哭也不哭出来,出去后晒着太阳又头晕,想要回老家,可梁仲杰没收了车钥匙。 午饭时间过了后,梁仲杰打电话过来说今晚回不了家,他要去邻市一趟。末了,他为了消除她的怀疑,打开视频通话,让她看自己的行程单。江蔓“哦”了一声,说了声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江蔓不冷不热的态度让梁仲杰很憋屈,却也得忍着。这是他犯错之后的惩罚。 江蔓做完家务,看了眼时间,三点了,她看向外面的日光,忽然想起马医生。她想要不要去一趟呢?万一去了马医生不在呢?或者他在忙呢? 她想着,用尝试的心态给马医生发了一条短信。 「马医生,您好,打扰了。 今天我可以过去吗?」 她握着手机站在阳台上看着下面的花坛。日光真温柔啊,那些花花草草都被日光以温柔的姿态照拂着。 好像……不可以了。她等了十几分钟了,都没等到回复。她泄了气,她其实有点想吃那个话梅了,还有那边的夕阳。家里这边的角度压根就看不到那样漂亮的夕阳。 二十分钟后,手机响了。 她飞快地拿起手机点开屏幕查看信息。 「可以。」 她开心地离开家,开心地去医院。她不是去治病,她就是想找一个陌生人聊天,什么都可以对他说还会保密的人。 到了医院,她意外遇见了路正南,他正与医生说话。她正想着当做什么都没看见低头走人的时候,穿着过膝风衣的路正南突然朝她看过来,叫她:“江蔓。” 她一怔,抬头看他,皮笑肉不笑。“路先生。” 路正南结束与医生的对话,单手从裤袋里拿出来,朝她走过去。 他今天穿的衣服颜色偏深,尽显儒雅气质。江蔓心想这个男人可真会穿搭,穿得风格有时候该严肃就严肃,该休闲就休闲,该儒雅的又儒雅……或者说,是这个男人对气质的把控度太好了。能把控好自身气质的男人真不是一般人,品位、修养都是极好的。 他走过来,在江蔓面前站定,看着她苍白的面孔,问:“生病了?” 江蔓正琢磨着他的话,他补充道:“阿文打电话过来叫我关照你。” “啊……这样啊。”她这才放松下来,笑说:“一点小问题。” 路正南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江蔓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明明是审量,她却觉得这个男人像是要看透自己。她笑着说:“我还有事,先走啦。” 路正南抬腕,看了眼时间。“你找哪位医生?” “啊……”江蔓心想这个人怎么这么眼力见啊?她都说自己有事了,还问那么多? “这个,路先生……这是我的**……不方便告诉您吧?” 医院里人来人往,尤其是一楼大厅出入口附近。江蔓被身后冒冒失失跑着的年轻男生撞了下,人来人往间浮动的气味忽然间被一阵清淡的味道覆了过去—— 路正南扣住她双肩,用掌心抵着她肩膀,避免她会直接扑倒在他身上。他沉眸望向冒冒失失的年轻人,“公众场合,请你小心点。” 年轻人尴尬地道歉后就急忙忙地跑开了。 江蔓退开身子,鼻前萦绕的气味还散去。“谢谢路先生。”说完她低头要走。路正南抓住她手腕,沉声道:“看着路走。” 江蔓抬起头看他。路正南已经松开了手,在她看过来之前挪开了视线。他说:“江蔓,小心点。”像是意有所指一样。江蔓纯当他是友好的关心。 治疗室,她坐在帘子内,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动静。今天她来得很早,四点一刻就到这儿了,女助理很意外,但还是很热情很友善,替她准备好了安神茶。江蔓也知道了女助理的名字,她叫徐霖。 等到四点二十五分的时候,她听到了马医生的脚步声了。她坐直身子,放下手中的杯子,听着外面的开门声、关门声、拉椅子的声音。 “梁太太,好久不见。”外面的声音好像变了一点,又好像没变。 “上次不还是叫我江小姐吗?” “忙忘记了——江小姐,最近好吗?” 江蔓笑着说:“挺好的。” 那边的人看着帘子内的阴影,唇角微挑:“可你的语调告诉我你并不好。” 江蔓愣了愣,“咦”了一声,说:“语调?我的语调还能告诉你这个吗?” 帘外的人笑道:“当然,语气、语调、说话速度、表情、眼神,包括你的动作都能告诉我很多。” 江蔓看着帘子,心想幸好是隔着帘子,不然她肯定要被马医生看得透透的了,毫无**可言,不过现在好像也没多少差别。 “嗯,我现在是不太好。” “方便说吗?” 江蔓犹豫着,她在想要怎么说才合适。 在她犹豫的时间里,帘外的人问:“江小姐,你带手机了吗?” 江蔓的思绪被打断,愣了片刻才回答:“带了,怎么了?” “如果因为你的丈夫而苦恼,我建议你的手机壁纸应该换了——抱歉,上次是无意间看到你的手机壁纸。” “啊……没关系……” 帘外的人起身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江蔓捏着手机,低着头看着上面的壁纸。 她都快忘记了。 江蔓抬起头,看向外面的日光。她打开手机相机,走到窗户边上,对准焦距,拍下残阳,设为壁纸。与此同时帘外的人拉开抽屉,发现里面的话梅已经没了,剩的都是空袋子。他前几天让人买的话梅都在车里,忘记拿上来了。 算了,他作罢,坐回椅子上,翻开书,继续与江蔓对话。 “江小姐,你最近这几天都没过来,是不是家里发生了什么?” “嗯……” “和你丈夫有关?” 江蔓低着头,捋着耳边的长发。“我突然不认识我的丈夫了,我跟他摊牌了,结果很糟糕,他的强制性让我毫无办法,他说的话就跟刀子一样,而我……呵呵,一点回击能力都没有,只能靠暴力了,啊,对了,我才知道原来我武力值还挺高的。”或许是情绪太低落了,说到最后的开心点她就欢快地笑了起来,接着,她又笑不出来了,说:“女人为什么得依靠男人才能活呢?” 帘外的人合上书。 “江小姐,我上次的问题,你还没有告诉我答案——你还想跟你的丈夫做.爱吗?” 江蔓一时无言,她想起前段时间对梁仲杰行使暴力的过程中自己湿了的事情,想起梁仲杰当时的表情、声音……她厌恶地皱眉,用力回答:“不想!一点都不想!”可回答之后,她竟觉得难受,低着头,眼泪掉在手机屏幕上。 一滴。 又一滴。 “婚姻中若是没了性,还可以剩什么?马医生,你知道吗?” “婚姻中没了性,爱迟早也会被时间消磨殆尽。” 帘外的人看着帘上的阴影没了话。她的话,是真,又不够真,身为男人的他暂时找不到可以反驳江蔓这句话的话语。 他同是男人,若是告诉他,婚姻不能有性……健康的一对夫妻,没性只有爱,那该是谬论了。 这天,残阳还没落下去就被从北方来的乌云覆住了。她离开治疗室,前脚踏出医院一楼正门时,淅淅沥沥的小雨转眼间就变成了磅礴大雨,江蔓不得不转身跑回去,跟其他人一样站在大门口看着这场大雨。 天骤然黑了下去。 路正南脱掉白大褂,进了另一间房间,穿回自己的风衣外套下楼。港生还在外面等着,见路正南从侧门出来了,撑开伞下车接他。 “南哥,你心情似乎不太好?” 路正南看向这似乎不会停的大雨,视线飘到正门附近。那儿站满了人,她肯定也还站在那里——不,依照她那样的性子,说不定可能会冒雨离开。 “港生,还有伞吗?” “……没了,就买了这一把。” 路正南坐进车内,让港生暂时别上车。他想了几秒,又从车内出来,拿过港生手里的伞朝正门方向过去。港生觉得奇怪,连忙坐上车,发动车跟上去。 路正南撑着伞挤过人群,走到江蔓身侧,扯掉怪在她耳朵上的耳机。江蔓惊愕地看向突然冒出来的路正南,张了张嘴:“路、路先生?” “我送你。”路正南抬手绕到她身后,扣住她的右肩,带着她迈步走进雨里。大雨落下,砸在伞面上,嘈杂声击进江蔓另一只戴着耳机的耳朵里,混着音乐声乱了起来。她扯掉另一只耳机,看着路正南线条流畅的侧面,很不适应这个男人突然的靠近,正想开口拒绝时,又听到他说: “江蔓,我以为你会冒雨离开。” “哈?”江蔓为他怪怪的腔调笑了起来,“怎么可能?这么大的雨,我傻了不成?” 港生坐在车内,心想南哥不会要把梁太太带上车吧?那他上次送她,岂不是要暴露?他坐在车内,强装镇定。 路正南撑着伞,江蔓突然伸手将伞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路先生,你肩膀湿了。” 路正南扫了眼自己的肩膀,再看她,她正低着头操作叫车app,雨丝飘进来落在她手机屏幕上,她飞快用衣袖擦掉。 “路先生,你不用送我啦,我叫的车马上就到了。” 路正南看着她,扣着她肩膀的手还没松手。江蔓愈发觉得奇怪,忍不住动了动肩膀,“路先生?” “阿文是我弟弟,你是她姐姐,我应该照顾你。”他别过视线,拉开车门,推着她上车。 港生闭了闭眼睛。 江蔓局促不安地坐在车内。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到路正南,她浑身不舒服,他的眼神里明明就有讨厌她的意思,可仔细看又什么都没有。江蔓不喜欢这类人,装得太沉,心里肯定有很多东西,这类人最危险了。 江蔓贴着门坐着,看到后视镜里的港生,惊讶:“咦,是你啊?” 港生笑笑回头:“你好,梁太太。” “你怎么会……”江蔓想到了什么,偏过脸看向坐在一旁的路正南,想到有那种可能性,她立即闭上嘴,不说话了。 路正南抽出前座椅后袋里的平板电脑,声音不轻不淡道:“先送她回去。” 港生心想若是林慎在就好了,他那么口无遮拦,说几句话肯定能让南哥透露一些什么。现在,他是不明白南哥的行事意义了。这样近距离接近梁太太,梁仲杰迟早会发现的。 车子停在别墅区附近,路正南将伞地给江蔓,头也没抬,视线全在他手里的平板上。江蔓轻声道谢,没接伞就下车了,冒雨跑回去。 港生回头看路正南。 路正南将伞放在车角落里,看着上面的水迹慢慢滑进车垫里。 “南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梁太太?……港生的话没说完就被路正南的眼神打断。 “嘘——”路正南食指竖在嘴前。 车外,大雨仍在下,且丝毫不减弱气势。 江蔓冒着雨冲到家门口,浑身湿透了。她站在门口,手指沾了水解不了指纹门锁,她甩了甩手,却又迟疑了。 她好像……不是很想回家。 路正南看向车窗外的建筑,一辆路虎车从侧面开了过去。 路正南抬手,用指节敲了敲窗户玻璃,发出点点响声。 他笑着回答港生刚刚的问题:“没为什么。” 港生发动车子。他很担心现在的状况,南哥这样的方式迟早会引火上身。感情是最不能控制的,即便是南哥这样会算计的人也不能把控到最完美的度上。他很想提醒南哥……但他到底只是手下,做不到像林慎那样口无遮拦,即便怕南哥也什么都敢说。 “对了,我上次让你买的话梅呢?” “啊……南哥,你忘了吗?上次梁太太好几天没过来,你分给我们几个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