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两个世界的碰撞
希思罗国际机场发生的盛大欢迎仪式，东区的街溜子不知道，大部分人也不感兴趣，少部分感兴趣的人，随后会在《今日伦敦》《每日邮报》等受企业掌控的各大媒体得知这一消息。 既然是企业的喉舌，自然少不了记者的添油加醋，粉饰太平。正所谓天真的记者寻找真相，聪明的记者远离真相，庸碌的记者蒙蔽真相，高端的记者创造真相。 能在传承超过三百年的每日邮报混日子，没有点文过饰非的能耐，没人信服。 “2099年9月19日，品行端正，心系客户，热衷文明进步事业的我修院中一先生莅临伦敦，作为北美地区最富影响力企业——“东京特快”我修院株式会社的少当家，他一直以善意和智慧，以及超乎常人的领袖直觉为人熟知……” 滴咚。 现世酒吧，离电视最近的客人不耐烦地关闭了电视机，惹来了其他人的不满。 “喂，你干什么，我正看得起劲呢！” “对啊，你不爱看可以换个位置，我巴不得离电视近点！” “最近不知所谓的家伙真是越来越多了。” 客人中响起数不清的埋怨，关掉电视的那位客人忍无可忍，拍案而起。 “诸位，听我说！” 效果立竿见影，吵闹的街狗们登时鸦雀无声，几十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向那人。多年的服从性教育已经使他们习惯了“聆听”和“执行”，只要有人显露出一丝一毫魄力，街狗们就会下意识地安静下来。 “难道我们还能任由这些公司狗凌虐，迫害我们吗？”那人义愤填膺，手臂狂乱地挥舞：“这些狗日的媒体，总是说些车轱辘话，连道德上的优越都好意思来说三道四，难道我们不期望成为一名体面人吗？” “对啊。” “是啊。” “我要是天天谦让，连下顿饭都没吃。” “没错！”看到人群出现稀稀拉拉的反应，那人更加激动：“要我说，西区的畜生根本不在乎我们的死活，想要过上人过的日子，除了暴力反抗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说得对！” “我一眼就看出他不是一般人。” “请领导我们！” 斋藤站在柜台后，不紧不慢地擦拭着酒杯，节奏优雅而平静，仿佛对眼前的情景熟视无睹。伦敦，一座建立在空中楼阁上的城市，她的地基已经不堪重负，而摩天大楼却越垒越高，高到地基无法望到天空的尽头。 路边的野狗被踩到尾巴也要不忿地汪汪叫两声，何况是每日与吸毒，酗酒，yin乐，杀戮，死亡为伴的街狗。 当公司的膝盖压迫某些人的脖颈，他们就不愿作待宰的羔羊。 螳臂当车的挣扎，说不上是为了伸张春秋大义，还是为了哪个冢中枯骨杜撰的乌托邦得以降临人间。 这单纯是怒火压抑不住的老鼠临死前的嚎叫。或许能挣得血泪未凉的街狗热泪盈眶，而公司只觉得吵嚷。 斋藤老头已经见过太多不知死活的街狗被公司精心锻造的战车碾碎，今天无非是有一次往事重演。好在他家的安一向懂事知轻重，不会像眼前的疯子一样对风车发起冲锋，也就不会给他带来无法解决的麻烦。 “兄弟们，我们不要做饥饿世界的后继者，我们要做自由天地的掌门人！跟我冲向市政府，伦敦属于我们，自由万岁！” 口才不错，可惜嘴挡不住动能炮弹和热能激光，更挡不住非人的改造义体怪物。 斋藤默默想到。 店里的客人越闹越起劲，众人簇拥着新推举出来的领袖冲出大门，隔着玻璃墙，斋藤看到不少人掏出了自己趁手的家伙事儿，高举着一把把不三不四的枪支向市中心的方向进发。 斋藤用rou眼都看得一清二楚，更别提LASF的监控无人机了。 人群欢笑着，歌唱着，渐渐消失在斋藤的视野里。 酒吧一片狼藉，摔碎的酒瓶，打翻的饭碗，还有满地五颜六色的芯片。里面放着那些街狗的全部身家财产，买这顿最后的午餐。 格林尼治自治市，中转仓库。 这里本应常年存放着要运往北部爱丁堡港口的大量军事物资，而事实上，偌大的仓库除了尘土什么都没有，贼进来都得说一句穷。 而今天，空旷的中转仓库迎来了一位新的客人。 安被结结实实的绑在一把椅子上，当他睁开眼时，一名脸上画着战纹的肌rou汉子坐在他对面，右手握着安的手枪搭在腿上。 “你醒了。” 汉子开口，cao弄着难听的苏格兰口音。 安动了两下。 “绑住你的是最新的军用缆绳，你的义体是上上代的老古董，没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安笑着问：“这位大哥，同是江湖儿女，你是个街狗，我也是个街狗，怎么你坐着我绑着。这不好吧。” “你是个街狗，也是个公司看上的街狗。”汉子向后退弹，弹出了手枪弹夹，把枪扔回安的腿上。“把公司给你的任务芯片给我，你就可以走了。” 安笑容消失：“什么意思。” “有人花钱买你的任务情报，要么乖乖交出来，要么脑袋开花，就这么简单。” 身陷囹圄，武器被缴，唯一的改造义体派不上用场，可见的没有援军，这种情况下小命和得罪公司哪个更要紧，傻子都明白。 沉默良久，安开口：“我不会为公司送命，任务芯片就在义体插槽里，希望你说话算话。” 汉子的双臂弹出刀片，劈断了捆绑安的钢索，安惊疑不定，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算盘。 “道上的人都晓得，绿威奇帮言而有信。”汉子伸出手：“芯片。” 安揉了揉勒得发青的胳膊，递出了芯片。 汉子拿到芯片后没有多说什么，甚至没有检查芯片真伪，默默扭头离开。 稀里糊涂地被绑架，稀里糊涂地被放走，安的懵逼可想而知。好在多年的街狗生活锻炼了他不同于常人的接受能力，望着汉子渐行渐远，他启动了义体上的联络功能。 “seno——但是那样不行哦……滴” 哗，一轮强劲的音乐响起。 “这里是藤宫英二。”藤宫无视了同伴惊诧的目光，接通电话。“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安。” “藤宫，出事了。”安一边甩掉身上其余的钢索，一边快速说道：“我被绑架，他们抢走了你们给我的任务芯片。” “稍等。”藤宫扭头对矮子队长说：“头儿，芯片被人劫走了。” 矮子点头：“收到，告诉安，不要在意这件事，工作如常进行。” “三弟，遥控芯片，烧掉下一个接入芯片者的神经网络，然后引爆自身。” 老三一手开车，另一只手按下了脖子上的某个开关，“完成了。” 另一边，安一颗一颗捡起地上的子弹压进弹夹，重新装填。完成这件事后，安这才有空观察仓库的环境。这个鬼地方比他想象的热闹，到处摆放着桌椅和电子设备，电脑，平板一应俱全，墙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旗帜，安甚至看见了两台老式黑客椅。 这里俨然成了绿威奇帮的据点，那条军用绳索估计就是绿威奇帮黑了政府的财产。不过排除被扔在角落的三具尸体，他没有看到任何人类，这里也没留下任何武器。 很常见的事态发展，安已经大概猜到了，绿威奇帮不知道从哪扫听到坎德公司要搞个大事，于是他们也想搞个大事，成则名扬伦敦，盆满钵满，败则远遁北美，金盆洗手，怎么看都是血赚。 随便打开了几台电脑，果然全都被密码锁死，安尝试用义体自带的骇入功能，也因为没有神经网络的辅助以失败告终。无事可做，安于是以最快速度逃离了仓库。 “藤宫，抢走我芯片的是格林尼治的绿威奇帮，他们在本地小有名气，我在他们的基地没有看到枪械和成员。” 通讯器的另一边，“收到，公司不会忘记你的忠诚，五千克朗已经由公司账户打到你的芯片。” 又五千银子。 安边跑边咋舌。 公司狗富得流油，以往跑断腿一个月才有几千克朗的收入，说给就给。 实话实说，要不是他已经接受了雇佣，他都想跟绿威奇帮的兄弟们狠狠爆公司玩意儿的金币。不过现在他是公司的雇佣军，不能和钱过不去。 现在安只想跑回现世酒吧，睡上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