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格林尼治（Greenwich）的绿威奇（Green Wich）帮
回家的路上，安反复确认任务简报的内容，生怕漏掉一丝活命的机会。遗憾的是，纵使安绞尽脑汁，计算结果依然显示他的活命机会不足一成。 “呼——” “安先生，生理扫描显示您的激素分泌下降，您遇到了心情低落的事情，需要我启动心理治疗程序吗？” 说话的不是同行者，而是这台出租车的“司机”——一台具有高度人工智能的程序，本体位于西大区坎德公司的服务器区。 “坎宁安-德莱斯特联合有限公司，智能驾驶员林科（Link），竭诚为您服务。” 2099年，真正由真人驾驶的出租车日渐衰微，只有东区那样贫穷到人力资源比机器维护更廉价的地方，才有极少的真人司机苟延残喘。 这其中，街狗大肆劫掠谋杀真人司机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企业惊讶地发现，与其用昂贵（和机器相比）的人力相比，廉价的AI机组更适用于出租车行业。至于大量裁减员工导致的高失业率和与之伴行的治安恶化问题—— 那是政府的问题，和我冰清玉洁的坎德公司有什么关系？我可是交税大户，交不起税的街狗要知耻，知耻阿。 “我没事。”安深吸一口气。 “林科，帮我联系斋藤道三。” 斋藤道三，老斋藤的原名，或者说对外宣称的名字，安一直知道自家酒吧的老板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反正自从二十年前老斋藤跑到东区抢了片边角料当地盘，他就一直以“斋藤道三”作为自己的名字。老板不愿说，他一个跑腿的也不会多问。街狗的生存要义之三，不要试图了解不该了解的东西。 “是，正在联系，斋藤道三。” 大数据时代最方便，也是最可怕的一点是，全世界和老头子重名的人何止数千，但安只要说出斋藤的名字，林科就可以从庞大的数据库中摘出他所指代的那个人，交易记录，出行记录，活动区域等等因素，安的一举一动都被详尽的记录。 “喂喂，叫我干什么，我正忙着呢。” 老头子不耐烦的声音从显示器那边传来，安当即呛了回去：“忙个屁，一听就知道又找了个站街女，释放你个老不死的多余精力，赶紧准备好手术，回去以后我要再来一次义体改造。” 话音未落，电话里就传出一阵高亢的叫声，安血压拉满，一巴掌拍在显示器上，挂断了电话。 “安先生，生理扫描显示您的血液压力呈不正常线性上升，请问是否需要我拨打救援小队热线电话。林科竭诚为您服务。” “丨” “安先生，抱歉，本车只有轮胎呈可滚动形态，请问是否需要发射轮胎？” 他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刚想掏枪崩了这个脑残AI，出租车突然一个急刹车，他整个人撞在了显示屏上，一时间鼻血喷涌，捂都捂不住。 “干什么？！” 出租车内置灯光由浅黄瞬间转为深红色：“警告，本车遭遇外界攻击，敌人扫描……确认为格林尼治地方帮派，正在启动阿尔法方案……” 安：“林科，启动战斗模式，打回去！” “抱歉，您的权限为普通会员，只有本公司白金会员可以享受战斗模式带来的便捷，出行在外，可以没有朋友，可以没有家人，但您值得拥有令人安心的枪炮，坎宁安火力四射套餐，您居家出行的不二之选……” “阿尔法方案已启动。” 后车门弹开，安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出租车就靠一个利索的原地漂移将他甩出车外，扬长而去。安未经改造的原生脑袋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躺在地上遥望渐行渐远的洁白出租车，隐约听见林科的电子提示音。 “协议三，保护公司财产。” “我去你妈的公司财产……”刚刚还自称公司员工的某人眼前一黑。 临昏迷前，安依稀听到一段对话。 “头儿，咱们成功啦，诶，这地上怎么躺了个人？” “我艹，他在流血，我们不会杀人了吧？” “沙比，那是鼻血，你杀的人还少吗，这就是老大要的人，把他扛回去。” ——再之后，安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英伦三岛，伦敦，西大区，希思罗国际机场。 作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古代”机场，希思罗国际机场自1930年建成通航开始，已经运行了269年，甚至比汉诺威王朝统治英伦三岛的时间更为悠久。 期间，机场经过12次大规模扩建，如今，机场每年航班吞吐量超过1.4亿人次，在国际上广受好评，信誉极佳。 无数的企业高管，政治新星，科研人才，乃至帮派教父，乘坐驶往该机场的班机降落伦敦。据不完全统计，曾在这里落脚之人的财富总和足以买下一百多个英格兰岛——还是在复兴公司大炒地皮的前提条件下。 而就在今天，又一位重量级乘客乘坐着他的私人飞行器，降落在这座历史悠久的机场—— “我修院桑，我谨代表坎-德联合有限公司，诚挚欢迎您的到来。” 十三位西装短裙的都市丽人整齐地排列在出机口两侧，每个人都在右胸口别上了“坎-德公司”的标准LOGO——一只向天咆哮的金狮子。为首的干练女性推了推眼镜，依靠发音义体自带的翻译功能，特地用来人的母语向其问好。 而值得垄断了西欧地区全部能源产业和交通产业的坎-德公司如此严阵以待的客人，自然来自与其不相上下的巨型企业。 严密的装甲，狰狞的武器，阴冷的气息，以战争巨兽来形容面前这台巨大的浮空堡垒犹显不足。平稳降落，堡垒缓缓降下电梯，严丝合缝地接合出机口的结构。 紧接着，从堡垒内抛出了一条恰好和电梯长度相当的玫瑰红地毯，落在十三位都市丽人面前。 西历2099年，社会天翻地覆，再也没有什么神仙皇帝，也没有救世主，人类的满腔热血在冰冷的钢铁森林中蒸发，再化为泪雨坠入冰冷的大海，维护世界的秩序的“重任”落在了几十家跨国垄断公司之手。 新型的生物科技日新月异，改造率超过百分之九十的超级人类出现在各个公司的成就菜单。月面中转基地，火星前进基地，探索木星，飞跃太阳系的探测器，人类征服宇宙的梦想从不曾如此接近——即便她成为了企业高管度假的选择。 超出古代人类想象力的剥削效率，从出生到死亡形成完美闭环的服务流程，口口声声为你好其实背地里计划把你剥皮抽筋的公司狗——世界唯独这一点一脉相传。 创造了烂俗世界的人类，死死抱着几千年前的仪式感行事，就仿佛只要不抛弃传统，旧日的辉煌就永远不会离开。这一点，高高在上的公司狗头目也不能免俗，这个自称万物之灵的种族就是这样有趣啊。 有了红地毯，怎么少的了香槟呢？坎德公司员工一人举着一瓶价钱足够东区人快活几百年的昂贵弗朗机香槟，单手劈断了酒瓶颈，整齐的切口中浓郁的香槟喷涌而出，好似漫天鲜血飞舞。 十三位员工赫然人人拥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义体改造率，她们不仅担任客人的接待工作，也负责客人的安保——在伦敦乃至全世界，从来不缺少想靠宰掉公司大鱼一步登天，名留青史的街狗。 在漫天香槟雨下，一位穿着浅黄东瀛浴袍的年轻人乘电梯而下，身后紧跟两位身高两米五以上的大块头，风衣也遮掩不住的狰狞战斗义体，平淡如水的眼眸，寸步不离的守卫姿态，已知他们是安保中的极品了。 “感谢贵企业的盛大欢迎。”年轻人平静地点了点头：“正事要紧，我们赶快前往谈判场地吧。” “如您所愿。”十三位员工弯腰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