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坐累了后,何飞躺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醒,醒醒。” 正在做梦的何飞被男孩儿的声音叫醒了。他睁开疲惫的双眼,茫然地看着男孩儿的脸庞。 “那辆车的车牌是假的。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何飞陷入了深沉的绝望。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内,他一口水都没喝,男孩儿提供给他的食物也不吃,就呆呆地躺倒在沙发上。 “你吃点东西。这样才能打起精神去找你说的那个人。”男孩儿劝何飞。 “吃也没用。我只能等死了。”何飞的声音已经变得没有一点精神,里面全是绝望,甚至连愤怒也遍寻不着。 男孩儿他们在屋子里吃起了东西。食物的香气不断传进何飞的鼻子,何飞却满脑子只有自己快要失陷的未来。 等男孩儿他们吃完饭,准备轮流照看何飞,不照看的人可以打打牌轻松下的时候。一脸痛苦绝望的何飞坐了起来。他开口问男孩儿:“要是你,设计好圈套,把偷东西的罪名嫁祸给别人后,会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男孩儿飞快地回答道:“快跑啊。只要那个人找不到我,我就是他编的,就安全了。” “对。刘叁就是要我们这么想。”何飞开始有了精神,“他就是要我认为他已经跑远了,找不到了,让我死心等你们折磨我,让我认栽。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我虽然嘴上说着要找到他,其实心里也不怎么相信。我想他肯定拿着东西早就跑远了。世界这么大,我去哪儿找他?我只能背他的黑锅了。但是刚才,我想到一件事。这件事让我觉得他或许还在这里,还没有跑。” “什么事?”男孩儿也来了兴趣。 “就是挟持我的那个人。那个人既要承担挟持我的罪名,又要捅伤他自己。我记得听说他捅伤自己的地方很微妙,那里能让他流不少血,但绝不会致死。他是假装自杀。只是为了营造他临死也要拉人垫背,所以把钱烧了的假象。同时,这也能让他住到医院里。虽然在医院里他肯定也被看守着。但他或许认为医院更好搞鬼。也可能他们早就布置好了什么。这个人,承担这样的事,却带着很高的风险。要是他一受伤,其他人就带着东西跑路了他怎么办?所以,他为了自保,肯定会留一手。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剩下的东西是他藏的,只要他不说,其他人就找不到。这样,他才能逼其他人不放弃他,去救他。他不会让自己赔了夫人又折兵。” “有道理。”看守何飞的五个人里看起来年纪最大的男人说道。 “你的意思是?”男孩儿问道。 “去医院。”何飞脸上焕发出了新的生机,“在医院四周守着,看能不能找到他。同时也在医院里打听打听,最好了解清楚那个在挟持我后躺在医院的人所有的事。” “你说的越来越像真的了。”男孩儿笑了。 “是真的。真的是真的。”何飞言语恳切。 “那我们就出发去医院看看。” 这个下午是何飞自出生以来最难熬的下午。他在房间内坐立不安。看守他的两个人也没有跟他交谈。就这样迎来了这天的日暮。 何飞吃了别人给他的晚饭后,就一直在房间内踱步。近点的时候,何飞终于看到男孩儿走进了房间。 男孩儿大步走近何飞,边走边说:“现在我们的人还在医院附近守着。但之前,我们已经安排了一个人入院。他住在那个医院里,不时穿着病服在医院内晃悠,看到了这个下午出入那个病房的人。我们派去的那个人,会画素描。我们不敢拍照,但他可以把看到的人画给我们。我们听说,那个病房的病人很快就会办出院。所以,如果事情真像你猜测的那样,那个你口中的人就必须在这几天内找机会动手,你还有时间。” 何飞焦急地问:“画什么时候给我?” “我们觉得,要搞清楚每天都是些什么人进入,至少也得看满二十四小时。特别是医生查房的时候,那个时候会有一堆人进入。医生一般在早上查房。所以我们得等到明天再看。” 这个夜晚,何飞几乎没有合眼。他一脸憔悴、胡子拉碴、眼睛里充满红血丝地迎来了第二天早上。艰难地把早饭塞进胃里后,何飞用最大的努力让自己在沙发上躺着,不然他会忍不住想冲出房门,冲到医院去看看状况。 就在何飞觉得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慢的时候,男孩儿带着画像回来了。 男孩儿把画递给何飞,同时说道:“这是从昨天到今天,我们的人在病房外偷看到的所有人。有的护士戴着口罩,没办法。” 何飞仔仔细细看着每一张画像。看到一张护士画像的时候,他愣住了。随即,何飞拿着那张画像反复地看。 “这个人戴着口罩。”男孩儿也看着画,“感觉熟悉吗?” 何飞看着画像中人的耳朵,自言自语:“像,太像了。” “像谁?” “那个诬陷我非礼的女人。”何飞看着画像说道:“那个女人大喊大叫说我非礼她。我看着她的脸就讨厌,于是死死地盯着她的耳朵。她的耳朵这里很有特点,”何飞指着画像中人耳朵一处,“就是这里。”说到这里,何飞不由得感慨,“你们派去的这人真厉害,这点细节都能画出来。” 男孩儿笑了,“他画画还算可以。” “这个人,感觉有问题。”何飞说道:“可是她戴着口罩,我不确定。” “我们等她下班后再看。” “好。” 男孩儿离开房间后,何飞一直拿着那张护士画像不肯撒手。他祈祷着这个人就是那个说他非礼的人。这样的话,他就有救了。 天还没有全黑的时候,男孩儿又一次走进房间,走近何飞。他拿着一张画像,老远就朝着何飞递出,“下班后看到她脸了。你看看。” 何飞迫不及待上前抓过画像。看到画像的同时,何飞的身体忍不住开始颤抖。他的脸色开始恢复正常,手掌开始有了温度。他紧紧抓着画像,大喊道:“就是她,就是她。” 男孩儿闻言,拿出手机,按了几下。 何飞激动地看着画像,男孩儿开始说话:“就是她。你们没有跟丢吧。……好,抓住她。” 说完,男孩儿又出去了。 现在,何飞终于有心情搭理一直跟他同在一个屋子里的大发了。此前,虽然跟大发同处一室,但就算把大发打死也救不了自己,所以何飞根本没心情管大发。但是,在有了新希望的现在,何飞决定好好问问大发,为什么要那么做。虽然答案他早已了然于心。 大发一直蜷缩在房间角落,闷不做声。察觉到有人在走近他,大发才抬起了写满惊恐的脸。看到是何飞,大发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还没等何飞开口,大发就先问道:“我什么都没做,他们会不会不放过我?” 何飞啐了大发一口,说:“你活该。你本来跟这一切都没有关系。是你贪心偷我东西,才淌进这趟浑水的。” 大发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何飞看着大发畏缩的样子,生气地说:“就算他们放了你,我也不会放过你。给我放安眠药,偷我钻石,还准备跑路。你只是没有成功才这副样子。要是你成功了,现在指不定在哪里吃香喝辣,哪还会管我会不会死?” 大发低下头,不再看何飞的眼睛。 “你安眠药哪里来的?” “我最近倒休睡眠不好,自己买的。”大发小声回答。 “你是什么时候猜到我有东西的?” “也没有猜到,就是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有东西。” 何飞哼了一声,不再管蹲在墙角的大发,又回沙发上躺着了。 近凌晨的时候,男孩儿一阵风般进了门。在他身后,跟了一群人。那群人里,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被押着走了进来。何飞跑上前来一看,那两个人正是说他非礼的女人跟刘叁。看到那两人的脸孔,何飞先是喜,再是怒。他上前,对准刘叁就是一脚,“剩下的东西呢?快拿出来,别害我。” 男人不吭声,只是瞪着何飞。 何飞出离了愤怒,他冲着男人大吼:“你们设计我。设计挟持我、诬陷我非礼。利用我帮你们运东西。故意拍我脖子,给我衣领上弄得黏糊糊的,让我发现你们利用我的事情。又故意把游戏币说给我听,让我能在那个游戏厅找到你。从而发现你把东西藏在我之前住的地方,让我去处理东西,好替你们背黑锅,成为那个偷了他们好多东西的人。你们这群混账玩意儿。”说完,何飞又狠命踢了刘叁小腿一脚。这一脚,踢得刘叁腿一弯,差点跪下。但刘叁正被两个人架着,所以很好地稳住了身体。 何飞转头看着男孩儿,“他们说了吗?” 男孩儿皱起眉,“我们通过这个女的找到这个男的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所以现在才回来。但是,他们还什么都没有说。” “那你们相信我的话了吗?” “基本上。”男孩儿点了一下头,“虽然他们什么都不肯说,但我们意外地在这个男的身上发现了一个伤痕。他们偷东西被发现后逃跑了。但其中一个人被我们的人用东西砸伤了背。这男的背上的伤痕跟我们当时砸的地方位置一致。就凭这点,我们倾向于相信你。接下来,就是让他们吐出真话了。这点我相信我们做得到。”男孩儿露出了让何飞毛骨悚然的笑容。 何飞又上前踢了刘叁一脚,“狗东西、狗杂种。害我,你不得好死!” 刘叁终于开口了。他看着何飞的眼神里没有后悔和歉疚,他的眼神格外冷淡,“在你之前,我们其实刚给另一个人做过同样的事。就是分捡到的金戒指。那个人不但不要,还一再劝我要把东西还给别人,不然他就报警。实在不行了,我们才玩了一个小把戏,悄悄取出了里面的戒指,再把空了的袋子打开给他看,让他看到袋子里空无一物。我们才说只是开个玩笑,考验一下现在的人性,只是个街头小实验。听到我们这么说,他才笑着走了。第二个人就是你。你从来没有考虑过其他的吧。你只想着怎么捞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去占便宜,怎么去黑吃黑。所以你才会中计,才会成为那个去偷我钻石的人。我是设计了你。但是,我让你去威胁我分钱了吗?还是我让你去偷我的钻石去当了?” 何飞一愣,旋即细细打量着刘叁和站在他身边的女性。稍倾,才恍然大悟般,“分金戒指那场戏也是你们两人?你那时是分头,后面剪了头发。这个女的装成男人。你们两人都压着嗓子说话。” “是。” 何飞嘴巴大张着看着刘叁,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稍倾,他对着刘叁的脸啐了一口后,闷闷地坐回了沙发上。 男孩儿让何飞起身,告诉他他可以回家了。 “他呢?”何飞指着大发。 “也可以走了。” 何飞冲着大发大喊:“快滚吧。你还想呆在这里吗?” 大发又惊又喜地站起来,抹了一下鼻子,赶紧跑向房门口。何飞冲着大发的背影啐了一口,不紧不慢地走出房间。 何飞刚走出房间,就看到了再次被控制住的大发,一愣。 男孩儿随后走出,冲何飞一笑,“别慌。只是送你们回去。” 何飞经历了跟来到这里一样的程序,双眼蒙着黑布在车上坐了好一阵。 车停住了。男孩儿取下何飞眼睛上的黑布,说:“下车。” 何飞走下车,看到了先他一步下车的大发。何飞没有再跟大发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这里是一个偏僻的街角。何飞缓缓漫步在行人稀少的街上,体味着失而复得的自由。 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何飞募地停住了脚步。他对此前几天遭遇的一切深恶痛绝。于是,他暗暗下了决心。 “明天我就去找工作。我要靠自己踏踏实实赚钱,再不想那些歪门邪道。这种事,这辈子也不想再有第二次。” 想完这些,何飞迈开了轻松的脚步,在月朗星稀的天幕下走向通往住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