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吵架
一直以来，夏思羽对钱都没有很大的野心，她只想着钱够用就好，自己留点，还可以寄一些给父母。夏思羽从来没有领过两千以上的工资，十年前，在她的城市工作，大多数行业的工资，一个月也就一千多块钱。 夏思羽一直随性地成长，自由自在习惯了，就是工作，她也只想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而不在乎工资的多少。所以第一份工作，她应聘到了一个培训学校，在里面做招生老师。公立私立的学校，她觉得自己没有能力教孩子们学习，所以也没有尝试过往教学这方面发展。 夏思羽喜欢和孩子们打交道，孩子们太可爱了，整天都在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有时，他们会冒出很多奇思妙想的东西，惹得大人哈哈大笑。夏思羽喜欢和他们待在一起。 和孩子们在一起是开心的，加上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事，夏思羽在培训学校工作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快乐。虽然挣不了什么钱，但是自己用的也不多，她觉得很知足了。只是后来老板转型了，学校转了出去，他们团队也解散了，夏思羽也只能重新找工作。 父母越来越瘦弱，即使到后来有了手机，有了拍照功能，夏思羽都没有和他们拍过照。因为她有些害怕，害怕看到这些让她心里难受的面容。 夏思羽的爸爸越来越不喜欢笑，总是很愁闷。夏思洲出去打工也不怎么回家，就是过年的时候回来几天。 夏思洲在家的时候，爸爸总是唠叨着他没有结婚的事，都快30了，也没有对象。每次夏思洲回家，都被爸爸催婚。夏思洲总是很郁闷，经常一个人到房间里待着，门也不出。有时候夏思羽看到，都怕夏思洲听得多会很烦，想不开。 夏思远越来越不听话，他知道爸爸看到他就要批评他，一回家就跑去别人家里玩，都不怎么看到在家里待的。 夏思羽一直是夏爸爸的骄傲，以前夏爸爸有什么事情都愿意听夏思羽的建议。但现在，夏思羽也总是被夏爸爸唠叨：“为什么别人家的女儿那么会挣钱，嫁个有钱的老公，给家里又是盖房子又是买车的，你一分钱都不剩？” 每次夏思羽听到爸爸这么说的时候，她的心里真的很难受。她才毕业一两年，她真的没有能力那么快就可以变成有钱人，给家里买房买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夏爸爸和孩子们说话总是会说钱的事情，在他眼里，除了钱就是钱。本来夏思羽对金钱没有什么太强烈的追求，但是，夏爸爸总是在她面前提钱，钱也开始困扰着她，让她不得不去重视它！ 过年了，难得一家人团聚。当大家围坐在桌边吃饭的时候，夏爸爸又开始唠叨了。 “个个都不像样！怎么人家老四家的孩子就那么优秀，给家里建了两层的新房子，还给父母几万块钱。你们一年到头，一分钱都不剩。”夏爸爸端起一个盛着酒的瓷碗，喝了两口又放下。似乎喝几口酒，他心里才觉得痛快。 没有人说话，大家只默默吃着饭。 “人家老四家的儿子和你一样大，”夏爸爸转头看了看夏思洲，继续说道：“人家都娶了媳妇，还生了个孩子，他怎么就那么会说话，你也不比他差啊，怎么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 在村里，儿子总是用来做比较的，谁家的儿子到了年纪要是没有结婚，或者没有女朋友，那他们家就觉得在村里人面前都抬不起头，说不上话。 村里的人平时没什么事情做的时候，就喜欢聚在村子的一块空地那里，开始说起其他家的八卦信息。夏爸爸有时候闲着无聊，就去找村子里的人聊天。当别人开始讨论起他家里的孩子时，他赶紧找借口快速离开，因为和别人说话时，他总觉得自己被别人看不起一样。 夏思洲闷声吃着饭，什么话都不说。倒是夏mama忍不住说了话。 “先不说这些了，好好吃饭等下再说吧。”夏mama端着碗，筷子边夹着菜边说。 “就是你惯的了。孩子大了也不着急，”夏爸爸又转过去说夏mama。“你看人家建元他妈，有空就去找那几个媒人聊天，让人家给建元介绍朋友，建元不就找到了女朋友结婚了？！” 夏mama什么话都插不上，一直到夏爸爸说完话，她都没有出声。只是她的眼角，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在闪着晶莹的光。但是，那些晶莹的东西，她还是控制得很好，像往常一样，隐忍着，没有滴下来。 夏爸爸体力没有那么好，所以有时就出去外面找点小生意賺些钱。夏mama一直在家做农活，家里的体力活也都是她做得比较多。夏思羽第一次看到她mama赶着牛在田里耕地时，她都很震惊，村子里，很少看到有耕地的女人。夏思羽只觉得她mama太伟大了！ 虽然夏mama小时候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多，没有钱上过几年学，但是，对孩子们，她都是疼爱有加，把好的都留给孩子，对孩子们上学的事情也非常尽心。 “吃饭吧，不说了。”夏思羽看了看夏mama，说。 夏mama又默默吃起饭来。她知道，唠叨这个习惯，夏爸爸也是改不了的。 夏思洲在旁边听了几句，实在是坐不住了，端起碗就到门口那里站着吃。 夏思远匆匆扒完一碗饭就出去找朋友玩了，他知道接下来爸爸该说他了，他赶紧在那之前溜走。 夏爸爸看这情况，又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 夏思羽就假装没听到，跟夏mama默默坐在桌边吃饭。夏mama对夏爸爸的唠叨都习惯了，她也习惯了保持沉默。 好几年了，夏家吃饭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他们都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开开心心吃过一餐饭了。 过年时，天气异常寒冷，尤其晚上的天气。夏mama烧起了火炉，除了夏思远还在外面玩，大家都围在火炉边烤着火取暖。 没有人说话，只有电视里传出来的声音。家里总是闷闷的氛围，夏爸爸又开始控制不住自己，开始数落起夏思洲。 “你都多少岁了？还不结婚？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夏爸爸坐在凳子上，双手放在火炉边取暖，一边扭着头看着夏思洲。他说话很用力，狠狠的样子，连双手都有些颤抖。 夏思洲没有说话。他坐在沙发那里，静静地看着手里的手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夏思羽还是能感觉到他想走开，但为了不让爸爸伤心才一直坐在那里。 夏思羽忍不住说了话：“缘分还没到，总是催，大家心里都不好过，年都不能好好过。”说完，夏思羽松了一口气。这是她一直想和爸爸说的话，今天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知道什么！”夏爸爸突然转过头来骂夏思羽，眼神还狠狠地瞪着她。 夏思羽只觉得头皮发麻，爸爸从来没有这样凶巴巴对她。她觉得身体有些颤。 “你不帮我说话，还帮他说话，等下我就和你断绝父女关系！”夏爸爸很冲地朝着夏思羽说。 夏思羽完全就是震惊的状态。她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着她的爸爸。 断绝父女关系？这样的话不是电视里才有的桥段吗？夏思羽没想到，这个曾经最爱她的爸爸，现在竟然会这样说，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 话已经说出口，似乎以前夏爸爸引以为傲的一切都破碎了，夏思羽也破碎了。 夏思羽曾经想过，以后努力奋斗，这辈子不结婚只要能让父母过上更好的生活。可是，现在，爸爸都和她断绝父女关系了，这里是爸爸的家，以后她都没有家了！ 夏思羽心里很是受伤，她摔了拿在手上的电视遥控器就出门了。 夏思洲看到meimei这么大的反应，说了几句，可是夏思羽没有理会，头也不回地出门了。 这是夏思羽第一次对她爸爸那么大的反应。从小到大，她什么事情都很乖巧懂事，从没有和爸爸吵过架。但是爸爸这一次，彻底伤了她的心。 夏思羽的眼泪控制不住涌了出来，她就这样泪眼模糊地，走在村上深黑的夜里，不知道去哪里。她在村里的空地转了几圈，也不想回家，可是她没有地方可去。 夏思羽看到村上好姐妹的家里还亮着灯，门虚掩着，里面都是说说笑笑的声音。夏思羽平时经常去找好姐妹玩，姐妹的家人也都对她很好。她擦了擦泪水，推门走了进去。 姐妹正和她家人围在火炉烤着火取暖，一家人开心地聊着天。他们看到夏思羽进来，都热情地招呼她坐下来，还拿过来很多糖果给她吃。 夏思羽咬了咬嘴唇，她把冰冷的手放在火炉上，火炉的温度透出来，让她冰凉的身体又开始暖起来。她的心里，也瞬间充满了暖暖的感觉。 夏思羽真的很羡慕姐妹一家人，可以这样开心的在一起。 从这一天开始，夏思羽再也没有家的感觉了。她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在哪里生活，哪里才会有一所房子，有一个可以容下她的家。 夏思羽也开始不再像以前那样和她爸爸聊天说话，他们心里都有了隔阂。 夏思羽一直都很伤心，不久之后她就离开了以前的城市，去了S市。她觉得离家远的地方，自己的心是自由的，可以不受任何事情的影响。 夏思羽从来没有出过远门，她第一次去外省，到了S市。那时刚好有一个老家的亲戚在S市打工，她过去的话，还可以寄宿在亲戚那里一段时间。 亲戚打工的地方，是在S市一个海边的小镇上。小镇上的风景很美，可是小镇的房子都很矮，很旧，据说以前小镇都是一些厂区。 小镇商业不是很繁华，都是工厂聚集地。夏思羽平时在小镇上也没有地方可去，有时候她就会坐公交车出去市区转转。 夏思羽坐着公交车，从海边沿线的公路经过时，看到了右前方一栋那附近最漂亮的房子，那是一个海边的酒店。她心里告诉自己：我一定要在这里上班！ 因为寄宿在亲戚那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夏思羽想快点找到工作，而周边都是工厂也没有适合她的工作。夏思羽在外面漂泊着，也没有家，她想，万一自己哪天真的身无分文了，做酒店的话至少包吃包住，也不会让她流落街头。想到这，夏思羽有些想笑，没想到，自己的安全感，竟然是一份来自于酒店的工作。 第二天，夏思羽一大早就去了酒店面试。人事部的一个jiejie很友好地面试了她，她当天就被录用了。夏思羽从今以后就进入了酒店这个行业，也一直被这个行业所牵绊着。后来她想转行的时候，也一直没有成功。 夏思羽在酒店的工作也还算顺利，认识了几个非常好的朋友，他们也经常一起出去玩，一起去海鲜干货一条街买好吃的，一起去爬海湾那里最陡的那个小山坡，看傍晚美丽的海景。他们还能经常看到，渔民收网回来把船停泊在岸边忙碌的画面。 在S市半年的时间，夏思羽都没有打过电话回家，因为她想着自己已经没有家了，外面哪个角落都是她的栖身之地。 夏思羽也第一次过年的时候没有回家。当她一个人守着前台，没有一个同事，没有一个客人经过时，年的味道感觉那么的淡，她有些伤感，只能偷偷抹眼泪。 一个人的大厅，空荡荡的，只有墙上的电视机在放着春晚的节目。往年的春晚，夏思羽都会在家里和家人一起看春晚，她觉得吃过年夜饭，然后看春晚，年，才是完整的。然而今年，她只是坐在前台里，独自一个人听着墙角的电视机传出的声音。 晚饭的时候，夏思羽没有去饭堂，叫同事阿娟帮她打饭回来。夏思羽觉得有些无聊，她拿起桌上的草稿纸，乱写乱画起来。 “吃饭！”一个很大声的男声传来，随后一碗饭用力放到了夏思羽前面的桌子上。 夏思羽轻轻地抬起头来，看着桌面的饭菜，再看看前面站着的人，眼泪不受控制地就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我给你拿的两个鸡蛋。”前面的人又递过来两个鸡蛋，放在夏思羽的桌面上。 夏思羽不能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就被对方看出来她刚才哭过，那他肯定会笑她。所以，她只能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不语。 送饭的人是陈树。陈树是酒店的保安，他性格比较好，对别人都很和善，平时也很热心帮助别人。他和前台几个女孩子的关系都很好，有时前台一个人上班时，他也会过来帮前台的女孩去饭堂打饭。 陈树看到夏思羽的表情，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是他也一句话都不说，只在夏思羽面前转来转去。 “谢谢。”夏思羽终于挤出了两个字。夏思羽没有看陈树，她说完就迅速地端着自己的饭盒，拐进了前台后面的休息间。当她把饭盒放到桌上，眼泪就真的出来了。 每次过节的时候，陈树总是让她感动，每次都让她感动得落泪。夏思羽都不知道，陈树到底是属于哪一类的，总是这样！本来对酒店没有什么多的留恋，但是，这些同事，总是让夏思羽有很多的不舍。 夏思羽之前想过辞职，希望在离家近一点的地方工作，即使不回家，但至少也会有一点家的感觉。 第一次在外面过年，夏思羽前面的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感觉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她竟然会这样难过。也许，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漂泊在外面找不到家的孩子，想回到那个跟自己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怀抱，却又觉得，似乎那个怀抱又不属于她。 夏思羽吃过晚饭，外面的天空都黑了。她走到大厅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远处亮起的路灯，还有楼宇中照出来的灯光。不远处的沙滩上，有人在放烟花。烟花升到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美丽的图案。 “家，在何方？何处才是我的家？这个时候，每个家应该都是热闹非凡，应该都在放烟花，或是都围坐在火炉边，边烤着火取暖边聊着家常吧？他们一定很开心，可以和家人、朋友在一起。”夏思羽看着眼前的画面，心里想，不觉又伤感起来。 “.…..”春晚小虎队的那首“爱”前奏开始响了起来。 夏思羽被震撼到了，她赶紧跑到电视机底下，近距离地盯着屏幕看。自从春晚节目一开始，她就一直期待着小虎队的节目。 “爱”，当这首熟悉的旋律从夏思羽耳边飘过的时候，她久违的美好心情又回来了。她认真地听着歌，嘴角有时也会露出甜甜的微笑，她的心也被歌曲感动着，禁不住和小虎队一起唱起来。 小虎队一连唱了三首歌，每一首夏思羽都很喜欢，夏思羽觉得听着小虎队的歌，自己似乎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以前那个纯纯的少年时代。 童年真美，无忧无虑，幸福快乐，连周围的一切都可以在他们的起舞中变得轻盈和跳跃。但是现在长大了，经历了很多东西，心情再也不能由自己掌控，因为外来的东西实在是过于强大，让人变得有些脆弱。 夏思羽什么都不想去想，她只想身边的人都能得到幸福，那她就觉得很快乐了。而她，只想要自由，无拘无束，就这样平静而美好地生活下去。 在外漂泊的心，让夏思羽始终没有家的感觉。她觉得离家的距离太远了，才会这样有漂泊的感觉。于是过完年后不久，她又回到了以前的城市N市。 在N市，夏思羽还是找酒店的工作做，因为这个工作她已经做得得心应手了。一样的工作内容，一样是拿一千多的工资，不过，夏思羽都很少回家了。过年过节，夏思羽也基本上都在酒店值班，也很少回家，因为家，给她的感觉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