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四大家族
东京东郊十五公里，东京梵谷生命中心。 贵宾接待室中央摆着一个圆柱形的水族箱，一名烫着棕黑卷发，留着两撇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沙发上抖腿，他的身后站着三名穿黑西装戴墨镜的彪形大汉。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一位身着和服的女子出现在门口。 “小野，蔡夫人什么时候来？”中年男子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还得劳驾您等一会儿，”小野奈雪朝中年男子微微一笑，“来点茶和点心吧？” “你把我的名帖交给蔡夫人了吗？”中年男子问。 “是的。”小野奈雪说。 “那她居然要我等？”中年男子一把扯开了棕色T恤衫，露出了胸前的肌rou。 “是的。”小野奈雪说。 “小野，”中年男子快步走到小野奈雪面前，直盯着她的眼睛，“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能让我等的人不会超过三个。” “彼得先生，”小野奈雪见状退后一步，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你如果不愿意等也可以，那就请回吧。” “无理！”三名黑西装抢上前来。 彼得气得上嘴唇两撇胡子上翘，他回转身冲出口走去，三名保镖赶紧跟在他后面。不料彼得没到出口又折转身，回到方才的座位，气鼓鼓地坐下。 不一会，他又站起身来，绕着房间中央的水族箱来回转圈。 小野奈雪笑盈盈地望着他：“彼得先生，蔡夫人说她可以接见你了，跟我来吧。” “什么，”彼得停下脚步，“接见我？她不主动出来迎接吗？” “她正在和几个重要客人会晤，”小野奈雪往贵宾厅的门口走去，“邀请你一同进去。” 彼得气呼呼地一甩手，跟上了小野。 蔡夫人坐在远程会诊室里。她对面的桌子前放着三张空座椅，椅子后分别站着三个人。全息投影仪在空座椅上投射出三个立体人像，三人面前的桌上各放着一个盒子。 小野奈雪把彼得领进门，示意他的三个保镖在门外等候。 “彼得，你小子也来了。”四个全息投影人朝门口转过头去，其中一个身着深绿色军装的人说道。 “彼得先生，你来得正好，”蔡夫人在座位上欠了欠身，花白的头发上依旧戴着一副驼耳耳套，“找个座位坐吧。” “是这三个老家伙呀，”彼得看见屋内情况，拉开面前的座位落座，“怪不得你没空见我。” “彼得，你来晚了。”一个白色卷发，鼻梁高挺的老人开口说。 “路易公爵，我可是亲自坐空铁来的，”彼得对老人说，“比起你只要坐在凡尔赛宫里上上网，我当然晚了。” “大家的时间都宝贵，”一头黄色短发，身穿黑西装的全息人说，“既然都是为同一目的来的，我们就进入正题吧。” “威廉王子，”彼得把座椅转了一个向，两只皮鞋搁到了桌上，“别着急，如果大家都得到了永生，时间就多得是了。” 蔡夫人朝彼得那边扫了一眼：“威廉王子，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威廉王子伸出右手朝身后招了招，站在身后的侍从走到桌前，打开了桌上的木匣。 “这是我送给夫人你的见面礼。”威廉王子说道。 木匣中的物件，是两只金光闪闪的手套。 “这是纯金打造的手套，一共用了一公斤黄金，”侍从拿起其中一只，将它戴在威廉王子全息影像的右手上，“蔡夫人，请您也戴上试一下。” 细腻的金条编织成一只镂空的手套，小野奈雪走过来，拾起另一只戴在蔡夫人的右手上，冰冷沉重而柔软。 威廉王子的全息影像站起身来，隔着桌子朝蔡夫人伸出右手：“蔡夫人，很高兴见到你。” “是我的荣幸，威廉王子。”蔡夫人也站起身来，朝虚空中伸出黄金手套。两只手套握在一起，双方感觉到手骨被对方紧紧地捏了一下。 “蔡夫人，”深绿色军装开口了，“我也给你带来了一件见面礼。” 他身后站着一名军人，走到桌上拿起木匣，在蔡夫人面前打开，躺在绒布上的是一柄大口径短筒手枪。 “乔治将军，”蔡夫人开口问道，“你送我一把手枪，有何寓意么？” “这是华盛顿总统用过的手枪。”深绿色军装说。 “好，”蔡夫人并没有显露出多大的兴趣，她合上木匣的盖子，朝向白色卷发的老人问道，“路易公爵，你好像也带了什么来。” “夫人，”白色卷发的老人开口，口气中颇有些得意，“这是我亲自为你挑选的。” 老人的面前放着一只小小的木匣，一名身材曼妙的黑衣女士走上前来，把它小心翼翼地捧到蔡夫人面前打开，里面放着一只小小的茶盏。 “是只喝茶的杯儿。”蔡夫人用黄金手套上的三只手指捏出茶盏，黑衣女士赶紧双掌合兜在下面托住，好像生怕她会失手掉下来。蔡夫人问：“这又有什么说法吗？” “这是一千年前北宋汝窑天青釉的茶盏。”老人故作轻描淡写的口气说道。 “那倒是件挺珍贵的瓷器。”蔡夫人把茶盏随随便便递给身后的雪奈，转向门口的彼得，“轮到你了。” “一公斤黄金价值百万，华盛顿用过的枪价值上亿，这汝窑的瓷器，听说存世已不超过五十件，拍卖价格怕要上百亿了。”彼得从桌上收回双脚，转动座椅底部的滚轮滑到蔡夫人跟前，“尊敬的夫人，对我们四人来说，钱能买到的东西都不算珍贵，所以我亲自来了，带来的是我的诚意。” 蔡夫人笑了：“好，虽然你们四人的礼物，大多没有什么用，但我还是收下了。” “彼得，就你的嘴巴臭。”乔治将军说。 “夫人，这些只是小小的见面礼，”路易公爵的脸已经板起来了，但他的语气上还是轻描淡写，“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这世上还没有几样东西我老路易弄不到手的。” 威廉王子挥舞着他那只金色的右手：“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吧，蔡夫人，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报酬都可以。” “那好，虽然大家都明白你们来找我的目的，”蔡夫人说，“但我还是想听你们亲口说出来。” “永生术。”威廉彼得和路易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把我变成她那样。”彼得指向小野奈雪。 “看来大家果然是为同一件事而来的，”蔡夫人说，“但在和各位聊永生术之前，我要先声明三件事。” 蔡夫人接着说：“第一，永生术并非万无一失的手术，它具有A级手术所具有的风险。” “永生手术有什么风险？”威廉问。 “不知道，目前我中心成功实施了三位真人永生术，虽说非常成功，但谁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副作用。”蔡夫人说。 “那要到什么时候才会没有风险？”路易问。 “永远不会没有风险。”蔡夫人说。 “做手术哪能一点风险都不冒，”彼得看了看小野雪奈，“你们要担心，就让我先做好了。” “这第一我觉得可以承受，”乔治说，“那第二第三件呢？” “第二件，是需要大量的经费来完成手术前准备工作。”蔡夫人说。 “第二件不是问题，就说第三件吧。”路易说。 “这两件是相互关联的，”蔡夫人说，“先说说你们愿意付出什么吧。” 彼得心想，绕来绕去还是回到钱的问题上来了，这就好办了：“夫人，如果我成功获得了永生，我将用纯金堆满这间屋子作为酬劳。” 蔡夫人摇了摇头。 威廉心想，一般钱财怕是打动不了这位老妇人，心生一计：“如果夫人您愿意，我可以娶你当我的王妃，千秋万代，你我共同治理帝国。” “你看上了地球上哪一块国土，”乔治站起身来，“我指挥部队帮你打下来，让你做那块土地的女王。” 蔡夫人望了望威廉王子和乔治将军，笑着摇了摇头。 老路易把心一狠，牙一咬，站起身来：“我把凡尔赛宫送给你！” 蔡夫人这回不光摇头，还拼命摆了摆手。 四个人开出了这史所未有的报酬，任哪一种都算得上是倾国倾城，举世震惊。蔡夫人的表情却是不值一哂，四人全都立起身来，瞪着蔡夫人，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四位开出的报酬也算不菲了，”小野奈雪在旁边开口了，“但对你们的身家来说，这些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小野奈雪端了杯茶放到蔡夫人跟前，用的是刚才路易公爵送的汝窑茶杯，“你们想，要是能够长生不老，可与宇宙星辰同寿，这些是不是太也小气了些。” 蔡夫人倒不着忙，摆摆手示意四位都坐下，缓缓抬起手中茶盏，呡了一口，皱起眉头，头顶上的驼耳耳套翻动了一下，随即将手中盏连茶带杯扔到房间角落。“哐当”一声，这只价值百亿的天青色茶盏已被摔得粉碎。 “夫人，”小野奈雪赶紧上前，递上一块丝巾，“这茶不好喝吗？” “这杯子，”蔡夫人说，“口感又粗又涩，已不适合泡茶了。” 桌子对面的四位面面相觑，刚才茶盏破碎的那一刻，只见老路易嘴唇都哆嗦了一下。 “哈哈哈哈，”彼得大笑起来，“没想到你们要价这么狠，好，既然现在有求于你，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并不是我狮子大开口，第二件和第三件是相互关联的，”蔡夫人说道。 “第三件事，是什么？”乔治问道，口气已经没有刚才那么自信了。 “梵谷生命中心是由我丈夫一手创建的，他很早以前就预见到，随着纳米技术的发展，将三维仿生打印、人造器官移植和脑扫描技术结合起来，就能找到永生术，”蔡夫人话锋一转，聊起了梵谷的起源，“虽然现在他已不在了，但他在临终前定下了一个规则。” “当年在柏林，我和亚瑟还有过一面之缘。”路易说。“要不是在火星任务中英年早逝，”威廉说，“亚瑟 一定会取得令人惊叹的成就。” “亚瑟？哦，我先生的名字，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蔡夫人说，“他说过，人世间本不公平，但不论贫富贵贱，原本死亡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 蔡夫人接着说道：“而一旦有了长生术，就会造成人世间最大的不公，富贵者得永生，贫贱者如蝼蚁，这本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亚瑟先生悲天悯人，”路易说，“他想的没错。” 小野奈雪拿来一个普通的陶瓷杯，给蔡夫人端上了一杯茶。蔡夫人示意她打开身后的投影屏幕，“我来向各位介绍一下梵谷的实施计划。” 投影屏幕上展现出一座正方形的平台，电子光标标示正方体的长宽各一点八米，高度是十八厘米。 “各位请看，这是永生手术仪的标准模块，”蔡夫人 介绍说，“每个标准模块可以自动实施一台手术，如果把三十万台手术仪堆叠起来，集约化建造，每台手术仪的平均造价可以降到八千万元一台。” “夫人的意思，是想筹资建造一个超大型的永生基地？”彼得问。 “不完全是，”蔡夫人转过头问小野奈雪，“这四位的数据统计出来了吗？” “夫人，”小野奈雪说，“只统计他们下属财团的资产，总额大概是四千万亿元，其中资产最少的一位是六百万亿。” “嗯，那差不多够了，”蔡夫人面向着四人说，“我要你们四位动用各自的能力和资源，在全球范围建设永生塔，一百到两百座左右。然后无偿向全球民众开放。” “一百座，每座三十万台手术仪？”乔治的音量明显变高了，“你是要我们倾尽所有的财富，来和穷人们一起获得永生？” “这简直太疯狂了，”威廉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我是不可能投资这种项目的！” “随便你，”蔡夫人说，“我想还有不少财团和企业家对这个建议感兴趣，无非我们要费事多谈几家而已。” 老路易一直一言不发，在全息投影仪那头观察着蔡夫人，这时他开头说话：“蔡夫人，你们早就制定了这个计划吧。” “是的，”蔡夫人说，“这些早就写在了先夫的遗嘱里。” “夫人，看来你和亚瑟先生一样，也是一个很执着的人，”路易说，“那要是我全部接受你的条件呢，除了和全球人类一起永生外，我还能得到什么吗？” “如果成为初始投资者，你将享有几项别人没有的特权，”蔡夫人说，“比如，你的新身体将获得一个扩容的大脑，脑容量是普通人的一百倍。” “好，我投了。”老路易说得很坚决。 “哦，这么快就决定了呀，”彼得朝路易说，“路易公爵，你的决断力令我钦佩。” “其实，在她把那只宋朝的杯子摔破时，我就已做了决定，”路易对彼得说。 “别急，”蔡夫人笑了，“我还没有授权你们建造永生塔。” “哦，你有什么条件？”彼得问。 “不是条件，是测试，”小野雪奈接口说道，“各位自选地点建造一座永生塔，并通过我们的验收，才会得到核心技术的授权。” “怎么验收？”威廉问。 “梵谷提供永生仪的标准模板，你们找设计师和建设队伍，”小野雪奈说，“三个月后进行设备试运行，达到我们的验收标准。” “三个月的时间是不是仓促了点？”乔治说。 “向我展现你们的能力。”蔡夫人说。 “好，就三个月。”路易说道。 “我也决定加入，”彼得站起身来，朝路易走去，“虽然我不喜欢你这个老家伙，但偏偏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 彼得和路易的虚拟人像互握了一下手，转而向威廉和乔治说：“你们两位呢？” 威廉正用金丝手套托着自己的下巴。 “我需要和下属们商量一下，稍后再答复你。”乔治说。 “在我这里，这件事不是由我一个人决定的，”威廉说，“我也稍后答复。” “蔡夫人，后续事宜，你和我的秘书们谈吧，”路易说，“我只有一个要求，一切要快。” 路易摆手，示意要切断全息视频通讯。 “请等一下，”蔡夫人说，“作为我个人，还有一个请求。” “哦，蔡夫人你的请求，”路易问，“那是什么？” “我向联合国递交的驼耳人保护法案，没有获得通过，”蔡夫人说，“我希望各位能对此事施加影响。” “这个法案已经被否决了，”彼得说道，“我们如果公然对联合国施加影响，可不太好。” “在座的都是一手遮天的人物，近年来左右国际社会的事也做了不少，”小野雪奈说，“这件事对你们应该不难。” “夫人，驼耳人本就是为人类服务的仿生机器人，”乔治说，“它们的权利有这么重要吗？” “今后你们的永生人躯体都要靠她们来维护，”蔡夫人说，“我觉得提高她们的社会地位非常有必要。” “永生人的身体就是用仿生技术打印出来的，”小野奈雪掰开自己肩头上的和服，露出脖颈附近的rou体，“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也算是仿生人。” “好吧，我们几个肯联手的话，这件事并不难。”路易公爵那边切断了实时通讯。 “明天中午前我会给你答复。”乔治说。 “我也是。”威廉切断了通讯。 三人留下一个空空的椅子和它后面的侍从，小野奈雪陪同侍从们走出会议室，房间里只剩下蔡夫人与彼得。 “蔡夫人，你们为什么不找中国人，”彼得凑近蔡夫人问道，“从财力和技术上看，他们也许是更合适的人选。” “是的，你说得没错，”蔡夫人说，“但就在不久前，梵谷中国区总部遭到了入侵。” “我听说了，你的女儿至今下落不明。”彼得说。 “中国区总部已经被封锁，”蔡夫人说，“我们的人都被中国政府扣留了。” “你是觉得，此事与中国政府有关？”彼得问。 “一旦公布了长生术，世人必定会想尽办法来夺取这项技术，”蔡夫人说，“对于梵谷集团来说，这不亚于一场灾难。” “所以，你找我们来。”彼得说道，“有我和这几个老家伙参与，任谁都要忌惮三分。” “彼得先生，你的脑子很好使。”蔡夫人说。 “我不光脑子好使，”彼得倒也不谦虚，反手贴背微鞠一躬朝蔡夫人施了个绅士礼，“我也很有诚意。” “鉴于你的诚意，我想额外告诉你一个信息。”蔡夫人笑了。 “在下洗耳恭听。”彼得说道。 “永生仪在运行时会产生大量热量，需要强散热装置，”蔡夫人说，“这点请在永生塔的结构设计中特别留意，整体结构越简单越好。” “谢谢，”彼得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朝蔡夫人伸出手掌，“看来夫人是最希望我通过测试了。” 蔡夫人也伸出手来：“三个月后见，祝你好运。” 彼得去握住蔡夫人的手，不料并无实物。蔡夫人的人像闪动了几下消失不见，原来她只不过也是个全息投影。 “刷”的一声，虚空中一只黄金手套跌落下来，坍塌到彼得面前的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