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双辕单马孑人立(上)
战国野心家真假谁知第六十八章双辕单马孑人立輮辐本以为墨者只会讲满口大义,实在没想到这个叫适的年轻人竟然没和他们直接讲大义。 适知道如今宋国的政局混乱,历史上宋公前去会盟,还没到任地就死了,公子田当年就改元,应该就是今年。 司城皇怀有家族野心,三姓共政中的另一姓如今势微,公子田又是个觉得自己是玄鸟之后的中二性格:朝周天子可以、朝觐一个小小的子爵楚那绝无可能,恨不能脚踢三晋拳打蛮楚,被狠抽了一顿才清醒过来,可惜为时已晚。 就这种情况下,墨者随便折腾,五六年之内这些贵族们是没有心思管墨者的事的。这便是在贵族矛盾的夹缝中生存、壮大、发展。 虽然此时贵族们忙着争权夺利搞阴谋,没时间来管墨者的这些事,但和这些手工业者们交谈也不能太过直白,以免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适从外面回来后,輮辐等工匠先是听适聊起了一些家常话。 都是手工业者,从业不同,梦想各不相似,但那些经历的不幸却总相通。 輮辐这才知道适的两个哥哥已经死了,联想到自己差不多命运的儿子,瞬间的感情就亲近了许多。 又说起前岁大饥、去岁修宫室的征召,輮辐也跟着感叹了几句。 等说起墨者非攻、尚贤、人无贵贱皆天之臣自平等的时候,輮辐又觉得墨者确实是真正要行义的。 这些主张正是这些手工业者所梦想的,适没有和他们谈那些他们并不关心的东西,而是选择性地说出这些手工业者想听的故事。 他本身就是手工业者出身,家中的事就是大部分手工业者都经历过的,稍微一沟通就能让这些人产生亲近感。 这种亲近感原本只是相同命运、相似职业的亲近。 等到后来的时候,又悄然变成了与墨者的亲近感,润物无声之下,輮辐等人根本没有察觉。这是一种偷换概念,但偷换的很有技巧,这些人并未察觉。 适见已经说出差不多了,便终于说起了正事。 “都说墨者行义天下,自苦以为乐,其实并非如此。就像是蝙蝠倒悬,但不了解的走兽总会想,蝙蝠一定是自苦以为乐,否则为什么非要倒悬着呢?我们如果只是为了自苦吃苦,那又行什么义呢?难道现在的天下还不够苦吗?” 有几个人好奇地问道:“那你们墨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适,给我讲讲吧?” 适摇摇头,说道:“今日的事,与墨者无关,只是为了让你们交相得利,今日就不谈这个。” 几人有些失望,却没有想一个问题:若真不想谈、将来也不想谈,为什么要提起墨者并非自苦的事呢? 輮辐这样的人不做声,虽然有心听听,可正如适所言,还是希望能够知道交相得利的事。 没人注意到在适身后的造蔑启岁将之前发声询问的几人的名字,用简单或是复杂的文字,悄悄地写在了随身携带的竹简上,后面标注着几个空心的墨点。 或是说这些人是有可能变成墨色的。 等众人静下来后,适又说道:“我哥是鞋匠,虽然和你们不同,但做梦都想过的日子却是一样的。干咱们工匠的,都说是逐什二之利便可喜。现在给你们一件逐什三利的事,又不犯禁,你们做不做?” 之前讲起墨者之义时并不做声的輮辐,这时候当先说道:“当然做,谁人不知墨翟手巧?当年木鸢飞天,震惊商丘。就算说起坐车的事,幸好天下只此一个墨翟,不然哪里还有我们这些木匠的活路?” 这是将墨者狠夸了一番,众人也纷纷道:“只要不犯禁,怎么能不做呢?什三之利,那可是相较于什二之利涨了一半。” “是啊,正是这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墨者之义,究其精髓,便是交相利。你们也都知道前些日子的麦粉之事,也都知道得利颇丰。若以利来算,其实获利何止什三?恐怕要有百倍。” 在墨者之中,适说知识就是力量就是金钱。但和这些手工业者交流,适便不说知识本身的价值,因而可以说获利百倍。 众人都知道前些日子的麦粉事,却是第一次听墨者亲口说出获利百倍之事,他们哪里能不信? 顷刻间,各种惊奇、叹息、讶异的叫声和神情出现在这些人的脸上。 适道:“常人都认为我们墨者自苦以极,那我们要钱是做什么用?还不是为了行义?行义有不同的方式,跟随我们去做这些工匠事,我们可以得利行义,你们也一样可以得利,分出一些与你们,总归高过你们每年所得。况且,旁人或有拖欠,我墨者可有不守信诺之事?” 这话说的确实没错,有数百墨者之前积累的名声,这信守承诺四个字不但可以让贵族相信,也足以让这些手工业者相信。 人群中有人道:“这年月,连君上司城都有不守信的时候,但要说墨者一言,我们却是相信的。” “就是,我们信得过。” 輮辐一听能得利什三之上,心头也已火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