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3)
九月初二,陈帛展带领十五万大军攻下边城,越国边城的守军拼死抵抗,奈何矅军撤退之时早已把城内粮草洗劫一空,越国与曜国隔水而治,粮草运送本就颇为困难。几番进攻之下,终被曜国拿回边城。 陈帛展带着诸位将军回到边城。边城内早已饿殍遍地,他们虽只做了十年的曜国人,可矅军连续多日将这边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越国的十万大军粮草早已成了问题,饥饿之下,便有官兵带头挨门挨户的搜刮粮食,加之矅军临走之时已带走城内大半粮草,城内居民更是岌岌可危。陈帛展看着原本还算富饶的边关小城变成了这幅模样,心下有些不忍。忙令人设了粥棚,将粮食分发给众人。 九月的江南,虽不再酷暑难当,可却开始阴雨连绵,以至多地积水颇深,而一些山脉甚至出现滑坡,众人早已认为徽宗遇难,陈帛展来到康城之后,便想借助陈家的在边关的势力寻找徽宗下落,但却得知陈清珃下令不许给予任何帮助。本要一起而来的三个将军,一个称病在家,另一个虽赶到康城却终日庸庸碌碌,只等着陈帛展拿主意。 右都尉有勇无谋,亲兵头领日日寻找却终不得线索,陈帛展头疼的揉了揉眉间,忽然他随从的小厮跑了过来,对他耳语几声,他闻言,快步走出粥棚。 蒋府,蒋夫人走进蒋鲲的书房,蒋鲲一杯杯的将酒灌进嘴里,他本就不好酒,如此猛喝,很快就被酒气顶的咳了起来,蒋夫人叹了口气,走到他身后,拍着背帮他顺着气。蒋鲲却一躲。蒋夫人伸出去的手僵了僵,又讪讪的收了回去。 “鲲儿,你可是在怪娘?” 蒋鲲举起酒壶,“咕嘟咕嘟”又灌下几口,酒顺着他的下巴洒的全身都是,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模样颇为凄苦,“我从未怪过母亲。可母亲,我自幼你便教我忠君爱国,又教了我兵法谋略,可你告诉我……”他向前走了几步,踉跄间,蒋夫人想要将他扶起。他又一甩身子,陡然拔高声音:“我是越人还是曜人?我该忠哪个君?又该护哪个国!” 蒋夫人颓然的看向他,“鲲儿,娘……也有自己的难处。早在太祖皇帝登基便命世家望门的嫡长女必入凤曌阁,张家乃越国开国老臣,若我不去,张家必定因我失了满门荣耀,这些年来,我虽为不满嫁与你父亲,可也从未慢待与他。” 蒋鲲摇摇头,看向蒋夫人,蒋夫人脸上已满是泪水,他从未见过母亲哭泣的模样,只以为她是铁娘子,却不知她也有无助的一面。 “鲲儿,你自幼在我膝下长大,怎会知日日心惊胆颤的感觉?当年我入凤曌阁,亲眼见一阁中女子,只因恋上了阁中安排给她的相公,不肯为阁中窃取消息,便全家都被削了官职,父母兄长被密谋杀害。你可知我日日担惊受怕,就怕万一哪日我走错半步,都会将张家逼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蒋鲲听着蒋夫人的话,虽然只是只字片语,但仍依稀可以猜测到凤曌阁究竟是怎样的残酷。蒋夫人顿了顿,将脸上的眼泪擦了干净,看向蒋鲲,“母亲不盼你能原谅我,只想着,若有朝一日,蒋家真的蒙难,你可以随你舅舅去越国……” 蒋鲲本想说什么,闻言至此,直接挥袖向门口走去,可他远远听见蒋夫人的叹息声,又止住脚步。“你若想做什么去做便是,你本就不是我曜国中人,我没什么可指摘的。” 蒋夫人看着蒋鲲出去,终究还是忍不住,流下清泪。 月宁刚刚起身不久,还在吃着清粥小菜,李家大嫂带着一群村里的女子走了进来。暗一见状,忙站起来,走到外间,将首饰盒拿出来,交给她。李家大嫂笑笑,暗一点点头,将碗里的粥喝了下去,便走出门去。 屋内只剩下月宁与村里的几个女人,那些女人见月宁吃完,驾轻就熟的将桌上的碗碟收走,月宁疑惑的看着他们。李家嫂子将月宁拉到铜镜前坐下,将她梳好的垂挂髻打开,用一个精致的象牙梳子一点点的为她梳着头发。她将首饰盒打开,月宁一下子便愣住了。 “这是……” “这套白玉牡丹头面虽是旧物,可胜在做工精致。”李家嫂子说完,手艺灵巧的将月宁的青丝挽成发髻。“是月翌同我们讲今天是你及笄的日子。正宾找的是郭奶奶,她虽年近七十,可也算得上我们村子最德高望重之人了。十年前,她夫君死了,两个儿子也死在战场上,孙子媳妇在路上南迁的路上走散了,全家只独留下她一人,虽算不上福寿双全,但论起往日在京中的地位,便是前朝太后也要敬她三分的。” 月宁听至此处,本想答话,可李家嫂子却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你想说什么。前尘往事罢了,忆起来倒也有些伤人。既已决定留居这个村子,便不要管,不要想,不要问。那月翌待你极好,若你父母泉下有知,也定然是极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