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种子
从近百年前开始,华夏民间就有了‘四大火炉’的说法。它们指的是全国天气炎热程度最严重的四个城市,反映了老百姓对居住地温度的直观感受。而洪都,恰好是其中之一。即使海平面上涨导致它变成了大海深处的岛屿,这份暑气也丝毫未有减退。当头顶的骄阳将脚下的水泥路烤得发烫时,所有人都恨不得停下手头的活计找个地方躲到太阳下山再出来。 在过去,最佳的避暑地有两个。一是有着木制架子和爬山虎顶棚的孤儿院后院,二是刚竣工不久的外来商会办事处聚集地。而在不久前的某件意外发生后,越来越多人发现了第三个白日的休憩圣地---酒吧。为了储备那些因故滞销的酒精饮料,酒吧老板山本丽子在酒吧的正下方挖出了一个巨大的空间。结果在王志因为多到无处放的冰块而发愁时,山本丽子想到了个一举多得的主意:把这些冰块全塞进酒窖。冰块的天然降温效果可以更好地储存那些异世界饮品,作为酒吧老板的她能省下开空调的钱,甚至可以以此为卖点增加客流,何乐而不为? 反响非常好,甚至好得有些超出山本丽子的预测。哪怕是大部分人都在劳作或办公的白天,酒吧里依旧座无虚席。若非小冉在王志授意下出台了严格的限酒令,估计岛上的治安状况绝对会惨不忍睹。 和多数白天的顾客一样,邓群教授只是来纳凉而非买醉。点上一杯加冰的凉水,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阵阵寒气,老人发出了愉悦的呻吟。为了让监测仪器不在酷暑中罢工,他让孙子把分配到的所有冰块都运去实验室,自己则躲进这里享受‘天然空调’。 仰起头一气喝下小半杯凉水,已经满头白发的邓群从怀里取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手指轻柔翻到其中一页,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他满意地点点头,如同冰山般冷峻的表情也有所松动。取出插在胸前口袋里的铅笔,他低下头认真计算了起来。 邓群来到此地的时间并不长,可因为岛上基本都是青壮年,所以这位古板且严厉的老人早已为大家所熟悉。看到他如往常那样开始了工作,对此已经司空见惯的人们纷纷压低了交谈声。 周围无人干扰,老人也乐得清静。他就如一个碰上心爱玩具的孩子那样全神贯注书写着,时不时还拿过桌上的计算器摁上一阵。每当书写告一段落时,他还会情不自禁嘟囔几句。 就在老人以为今天会像之前几天那样平安无事直至他完成数据整理与记录时,他的肩膀被人从侧面重重拍了一下。措不及防的邓群吓了一大跳,铅笔的笔芯在纸上重重划过。顾不得去指责对方,惊魂未定的老人条件反射先检查起了手中的笔记本。确认自己无意的行为没有把纸张和上面的宝贵数据毁掉,他才怒不可遏抬起头。 双方的视线在空中交汇,邓群这才发现对方个子不高。即便她腿上穿着中跟靴,也只能做到与座位上的自己平视。看她的体型,应该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心下有了如此判断,老人的语气也克制了许多。“下次走路小心点,孩子。” 让邓群始料未及的是,歪戴着褐色大檐帽的娃娃脸少女有些不悦地拍开他伸向自己的手。“我最讨厌别人叫我孩子,老家伙。”用凶狠的眼神剐了眼旁边桌的客人将其吓跑,她若无其事拿过对方的椅子搬到邓群这桌。“自我介绍下,我是苏赫巴托尔。” 当黑发的少女弯腰坐下时,她背后的金属装置出现在邓群的视线中。虽然对军工机械领域了解甚少,但那是什么老人好歹知道。“舰装?等等---”他上下打量着已经开始招呼酒保的少女,眼中满是惊讶。“你是舰娘?” 邓群的表现很失礼,但苏赫巴托尔并不以为意。她曾翻看过民间流行的简化版舰娘图册,发现上面只收录了二十多位舰娘的资料。至于奥丁和自己...连名字都没有,所以他认不出自己很正常。 难得可以大白天摸鱼,苏赫巴托尔自然不会放过机会。邓群说话的功夫,她已经与酒保沟通完毕。面对老人的询问,她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当然。要不然你以为她们为什么派我来?”注意到老人眼中的疑惑不减反增,她叹了口气提示道:“你这两天是不是向上面提议需要一艘船?” 邓群双眼一亮忙不迭点着头。自从登岛那天他就马不停蹄开始了实验,而结果也和他预期的一样。因为距离的缩短,监测空间奇点的仪器获得了大量数据。他在被苏赫巴托尔打扰前,就是在根据这些数据测算两个世界相连奇点的具体坐标。而为了加快探索进度,他昨天中午刚刚向林如意提出一个建议:前往目标所在的海域进行近距离观测,以获得更加详实的数据,为今后的进一步行动做准备。 提议是提议了,邓群自己心里却没有底。他原以为自己起码要等半个月,没想到一天功夫就得到了答复。所以他高兴之下双手直接摁住对方的肩膀,连她不久前吓自己一跳的事都抛诸脑后。“你是来当保镖的吗?” 被老人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吓了一跳,苏赫巴托尔挣脱了邓群的束缚起身退后两步。确认他没有敌意后,她才挠着后脑勺疑惑道:“等会,我只是被告知‘带邓群去寻找宝藏’,什么时候变成保镖啦!”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唐突的邓群这才咳嗽两声指了指对面那被苏赫巴托尔推翻的椅子。“看来老朽有必要和你谈谈,苏赫巴托尔小姐。” 足足用了十分钟,两人才解除了误会。“切,不是财宝啊~~~”满脸不爽嘀咕完,苏赫巴托尔昂起头灌了一大口冰啤酒。对于她这简单粗暴的价值观,邓群当然不会认同。“苏赫巴托尔小姐,你知道这东西有多重要吗?” “不知道。”把两只脚交叠翘在桌上,苏赫巴托尔用背后的吊机做支撑让半张椅子悬空。整个人如钟摆般晃动的同时,她用平淡的语气反问道:“老头,你明白饥饿到想割下自己身上的rou来吃是种什么感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