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〇二章 零落梦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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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仿若就在我面前看到我莞尔,桓恪也带了一丝笑意,衣袂簌簌,应是坐到了地上。我也拢了裙衫抱膝而坐,靠后阖眸:“我先前曾想,若走到今日,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到底哪些事确实是因我而起,哪些人确实是因我相遇。左思右想,似乎总不能真正确定。” “现下却笃定,毋论前尘过往,毋论最初选择,你我总会相逢相知。” 桓恪了然的接过话去,我微微颔首,知他定能感受到,静静听他言己心意:“或许环环相扣,过程曾有偏差,结局也难预料。但总有事物,总有感情,自初遇那日便一早定下,亘古不变。” “开元王果真文武双全,文采斐然。”扬声打趣,我彻底放松下来,如同与桓恪背对背倚靠着,天南海北,畅所欲言。 直至外面天色渐暗,我循着开门声音看向殿门,是箺笙端着晚膳入内,方发觉竟这般漫无目的的聊了一整个午后。我撑起身子探头瞅了瞅:“我的晚膳来啦。” “我看看……清蒸鳜鱼,浓碧露羹,竹烩鹿rou……还算不错。开元王伙食如何啊?” 候了许久也未听到桓恪回应。我渐起心慌,连声询问数声,那厮方慢慢悠悠,以不可置信的语气开口道: “竟然是同样的饭食啊。” 我无语凝音间,桓恪还在另一侧自娱自乐,乐此不疲,自顾玩耍:“宗政煦怎得这般公平啊,我都想好吃醋说辞了。哎真是……拂檀?拂檀?拂檀姑娘?” 执筷无力的瞪了憋出眼泪的箺笙一眼,我无奈扶额,将鱼rou一口吞下。 苦中作乐到这等境界……是幼稚还是呆傻啊? 这般若无其事般闲散度日,算来已有整整十天。只是无论我与桓恪,还是宗政煦自己,都晓得此时的片刻安稳,终究是晨起花叶上的露珠,怎生都不得长久的。这十日间我有时能隐隐听到隔室中桓恪与何人的谈话声,只是他有功夫在身,若有心不欲让我知道,我连半个字也听不清晰。而每每我二人隔墙对话时,顾虑又往往涌上心头,终是缄口不言,不再多问。 我于萧显晦的皇位而言,即便称不上助力,也总归不是阻碍。但桓恪名满天下,多少平民百姓只知胡汝开元王而不知胡汝皇帝。桓钧烈虽与桓恪联手除去桓评,但他面对桓恪时的心思只恐并不只有兄弟之情那般简单。如今三国之间,貌似任人宰割的一方已成凉鸿,泛夜与胡汝又已因此战多少损耗元气,至少一段时日内,天下能算得海晏河清。若真有契机能够使桓恪永不能出现在胡汝…… 不敢多想,不肯多想,但这焦躁心情只如同春日冒芽的青草,夏日露尖的小荷,到底是难以按耐,终究要破土而出。我反复读罢箺笙递来的萧显晦亲写于我的信件,从头至尾无一字提及桓恪,再难忍耐,快步走到墙边。 “澄廓……你总该告诉我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何事罢?” 此时正是日上三竿,夏蝉聒聒,扰得人心尤为烦乱,更胜平时。我深吸一口气:“十哥的信中道,派来接我回凉鸿之人已出发,不日便可抵达泛夜。胡汝那边又是如何?你待何时能离开此地?” “澄廓?” 血液都仿若凝滞,我倾耳细听,却闻不得哪怕一丝声响。今日晨起便无的惯例的“晨安”,我反复呼唤也不得的半分回应,箺笙只在方才送信时方匆匆出现又匆匆离开…… 我用力拍着墙面,又一声“澄廓”将将喊将出口,隔室便传来轰然倒地声,随之是断断续续的人声交杂。 “澄廓!澄廓!宗政煦!”我疯了一般只晓得叫这两个名字,狠命的捶着面前这堵逾越不得的阻隔。应答却总是不得。 我许久缓缓住了动作,垂头静静立了片刻憋回眼角红色,紧握双拳转过身去。 曲终晦暗不明的看着我,触到我凌厉目光,微微怔住,复又低眉敛目。 “宗政煦。” 我直直盯着面前这人,不愿多说一字。曲终茫然抬头,迟疑道:“帝姬应称皇上……” “宗政煦呢?!” 爆发吼出的同一刻,殿门十日来第一次全然大敞。我冷着脸看宗政煦一如既往地带着笑意走近,毫不犹豫,扬手落下一个耳光。 纪叠与曲终异口同声的惊呼了一声“皇上”,我嗤之以鼻,直望着宗政煦,嘴上嘲笑道:“二位不必替泛夜皇帝惊异。皇上运筹帷幄,诸事皆在掌控,无论受到何等对待都在意料之中,实在无需旁人惦念。” “月穆如此说,可是折煞煦了。”抚着红肿脸颊,宗政煦微笑:“煦无月穆所想那般手眼通天,更无月穆所想这般遗世独立。”